第三百零七章百般試探見真容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知白字數:3624更新時間:24/06/26 19:57:39
    “溫兄過山峽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過來之後又總是回望,是不是那裏......發生過什麼對溫兄來說很重要的事?”

    連溫酒見溫良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像是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溫良點了點頭:“我曾在那裏拜師學藝。”

    “噢?”

    連溫酒好像來了興趣。

    “那山峽裏似乎沒見到有人居住的痕跡,莫非是峽谷兩側某處林中?若如此,溫兄爲何沒去拜見你的師父?或是會一會你的同門?”

    “沒有師父了,也沒有同門。”

    溫良回答的很簡短,而且從語氣上來看明顯不想過多解釋。

    連溫酒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自討沒趣的人,讀書人有讀書人的矜持自尊,你不懂和你不聽,對讀書人來說是兩大殺器。

    可今日的連溫酒,好像變成了一個好打聽事的江湖混子。

    “溫兄擅長用劍?”

    “師父擅長,我只是學了些皮毛,後來行走江湖,做的也多是走鏢護衛的活計,從來沒遇見過什麼真正高手,所以倒也沒暴露過我這三腳貓的功夫。”

    “溫兄謙虛了。”

    連溫酒注意了一下溫良的虎口。

    厚厚的一層繭子,若非常年用刀劍之類的兵器怎可能留下這般磨痕。

    “西北這邊用劍的大家,倒是不曾聽過。”

    連溫酒一邊騎馬一邊說道:“西北民風彪悍,且多喜歡用刀,我在長安的時候也曾聽聞過幾個用刀的名家,確實沒聽說過有劍道高手。”

    “我師父也不是什麼高手,只是一個隱居山林的江湖散人。”

    江湖上從來都不缺鄙視鏈,但毫無疑問散修歷來就在鄙視鏈的最底層。

    說到散修,往好的一面說就是灑脫不羈,生性放蕩,不受約束,浪跡天涯。

    可實際上江湖中人都很清楚,武術追求但凡不是窮到家誰還不去找個師門?

    散修習武,要功法沒功法,要指點沒指點,多數靠自己悟,放眼江湖五百年來,從未有一位散修跨境超品。

    莫說超品,一品也不見一個。

    連溫酒又看了溫良一眼:“剛纔溫兄說此事涉及溫兄家族,既然是家族......溫兄習武何必拜師在一位散修門下?”

    溫良回答道:“家族也分大小,我只不過是家族收養的一位孤兒罷了,若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他回看了連溫酒一眼,自嘲一笑,又像是在嘲諷連溫酒。

    “若真是了不得的人物,至於在這風餐露宿?”

    連溫酒卻也不在意:“此話有理,這麼說來我比溫兄還要強些,畢竟我是受僱於人,而溫兄是花了銀子的,我拿錢辦事風餐露宿也就罷了,溫兄花錢也要風餐露宿......”

    溫良點頭:“可憐可憐。”

    連溫酒心說這人好脾氣,真是好脾氣。

    “西北溫家。”

    連溫酒乾脆直接問了出來。

    “是雍州第一大家族,溫兄就憑這姓氏投靠過去也會被收留,再憑你本事,斷然不至於是這風餐露宿的待遇。”

    溫良嘆道:“都是一個溫字,可差別大了,正如連先生,都是姓連的,莫非你和曾經官至禮部尚書的那位連大人是一家人?”

    連溫酒點頭:“是啊,就是一家人,那是我爹,因爲前前後後收了八萬兩銀子的賄賂被斬首示衆了。”

    溫良:“啊?”

    連溫酒問:“你僱我做事,都不知我身份來歷?”

    溫良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道:“要知道的話,大概是不會僱你了。”

    “哈哈哈哈哈。”

    連溫酒大笑道:“溫兄真是個坦蕩的人。”

    溫良搖頭:“也不對,反正花錢的不是我,我只是個跑腿的,況且,我也僱不起先生,我聽聞先生一年從東主手裏拿的銀子,不下五千兩。”

    連溫酒道:“五千兩不多,葉無坷才出無事村被人收買就是兩萬兩的價格,我這五千勞心費力還風餐露宿,着實不高。”

    他像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隨便找個別的話題:“溫兄瞭解西北溫家嗎?”

    溫良點頭:“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西北曾經的土皇帝溫久讓的名字現在很多人都還記得呢。”

    他語氣平淡的說道:“在雍州做了二十年節度使,告老之後找了一個傀儡做雍州節度使,然後又慫恿一個姓韓的將軍奪權。”

    “這個溫家左右押寶,一邊暗中支持雍州兵馬與寧軍交戰,一邊又在與寧軍談判尋求合作,若非天下大勢不可阻擋,溫家沒那麼容易投降。”

    連溫酒道:“溫兄這話說的沒錯,聽聞現在西北溫家倒是低調了不少。”

    溫良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不過回頭我倒是真可以去溫家認認親,萬一往上翻翻族譜,真能論出些什麼關係來我也就不必再幹這跑腿的買賣了。”

    連溫酒嗯了一聲,又是貌似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東主和溫家熟悉嗎?”

    溫良看向連溫酒:“連先生若是這麼好奇,見了東主可以直接問,你這不停的套我話,我說不知道你不信,我說知道我又真不知道,難,真難。”

    “哈哈哈哈。”

    連溫酒大笑道:“不問不問,不問就是了。”

    溫良道:“其實換做我是先生我也好奇,大寧承平盛世,陛下又春秋鼎盛,爲何有人敢跑去西北草原諸部做買馬這掉腦袋的勾當。”

    他看向連溫酒:“萬一要是謀逆,連先生也活不久。”

    連溫酒:“這是實話。”

    溫良問:“先生不怕?”

    連溫酒笑道:“怕,所以得加錢。”

    溫良也笑:“加錢啊......該加。”

    兩個人就這樣好像聊的格外投機的一路聊下去,天快黑的時候尋了一處地方露營。

    烤饅頭的時候,溫良像是忍不住的問了連溫酒一聲:“連先生真的不知道東主是誰?”

    連溫酒搖頭:“不知。”

    溫良又問:“可先生與他......該很熟悉才對啊。”

    連溫酒側頭看向溫良:“很熟悉?”

    溫良點頭:“很熟悉,出京之前,先生在國子監不是還和他見過的嗎?”

    連溫酒臉色微微一變:“你是說......徐勝己?”

    溫良道:“難道先生不信?”

    連溫酒連連搖頭:“不信不信,若東主是他的話,他早就對我說了......溫兄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溫良笑道:“沒什麼意思,連先生不信就不信了。”

    連溫酒沉思片刻後壓低聲音問道:“你的意思是,謀逆者......徐公?”

    溫良道:“叫徐公是不是顯得生分了,我沒記錯的話,連先生若真是那位連大人的兒子,那應該叫徐公一聲伯父,你們兩家概算世交。”

    連溫酒居然絲毫也不在乎似的點了點頭:“是啊,何止是伯父,還是乾爹。”

    溫良道:“所以連你都不知道,這買賣到底是誰的買賣?”

    連溫酒笑道:“我半路上套你話,你現在又來套我話,你我這樣的也算是真可憐,做了那麼久的事或許還要賣命,居然連東家是誰都不知道。”

    溫良深表贊同:“咱倆是真可憐。”

    然後他問:“我只是打個比方,連先生覺得如果想謀逆的人真是徐公,那以徐公的身份地位,以徐公的能力本事,有幾分可能成功?”

    連溫酒回答:“一分都沒有。”

    溫良皺眉:“這麼不看好?”

    連溫酒笑道:“知舅莫若甥。”

    溫良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好一會兒後他像是很好奇的問:“那連先生覺得,當今天下若要謀逆,誰有成一二分的成功可能?”

    連溫酒回答:“大將軍唐匹敵。”

    溫良又問:“除了大將軍呢?”

    連溫酒回答:“太子殿下。”

    溫良再問:“除了他太子呢?”

    連溫酒搖頭:“沒誰了。”

    溫良嘆道:“大將軍唐匹敵不可能謀逆,太子更不可能謀逆,既然先生如此不看好,爲何就願意接了這活兒?”

    連溫酒回答:“一年五千兩。”

    溫良:“五千兩就買了先生一顆人頭,先生虧大了。”

    連溫酒:“兩顆。”

    溫良一怔。

    連溫酒往後靠了靠,靠在樹上拿起酒壺抿了一口:“我父有從龍之功,且是徐公舊友,官職最高時候任工部尚書,受封郡公......”

    “那八萬兩銀子真的是他自己想貪墨的?還不是因爲徐績爲了拉攏一個能並肩作戰的人,機關算盡又潛移默化,如跗骨之蛆一樣糾纏,我父親又怎麼可能變成一個貪官?”

    “徐績若不拿着我父親貪墨的罪證他就不踏實,無所不用其極的讓我父親成了貪官之後他自然開心了。”

    “可是當廷尉府查到我父親貪墨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說連夕霧該死的人也是他!只是可惜了......我父親明知道都是徐績害他可卻一點證據都沒有。”

    他看向溫良:“你問我,徐績謀逆可不可成?他成個雞拔!那種小人若能成事,中原萬里江山億數百姓,危在旦夕!”

    溫良沉默了很久。

    他問:“那爲何先生與徐勝己關係那麼好?”

    連溫酒看向溫良:“因爲他也恨徐績。”

    溫良再次沉默下來。

    連溫酒擡起頭看向夜空,一口一口的喝酒。

    “我不在乎想謀逆的人是誰,那位神神祕祕的東主是誰都沒關係,我只知道,哪怕謀逆不成我也要噁心一下皇帝,我也要誅殺徐績!”

    溫良又是好一陣沉默。

    “連先生你想過沒有,不管是誰謀逆其實都離不開徐績,就算最後事成,徐績也依然要穩坐相位。”

    連溫酒笑道:“能坐幾年?用不了多久,謀逆成事的人就會能讓徐績萬劫不復,徐績,不過是爲了穩定朝權的一步棋罷了。”

    他一口氣將壺裏的酒喝盡。

    溫良語氣有些複雜的問道:“先生,爲何不直接殺了徐績?如此兜兜轉轉的報仇,我不理解。”

    連溫酒看着夜空自語似的的回答道:“呼盧百萬終不惜,報仇千里如咫尺......”

    他的視線從天穹之上收回來,看向溫良:“我說過了,我不僅想讓徐績死,我還想讓李叱難受,哪怕只是噁心他一下,我死也要做。”

    溫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第二天一早,溫良整理了裝備後幫連溫酒也把行裝收拾好。

    “先生,咱們得改一下行程。”

    “改?不去逍遙城?”

    “去,先去見個人,然後再去逍遙城。”

    “誰?”

    “東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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