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試試我的?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知白字數:3580更新時間:24/06/26 19:57:39
    沒有人會想到,一個九境大劍師會蹲在黑武世子身前的牆後,一直蹲着,一直等待機會出手。

    也沒有人會想到,另一位九境大劍師會假扮成疏勒的窮苦少年蹲在牆角瑟瑟發抖,一直蹲着,等機會出手。

    也許這完全不符合中原武林對於宗師地位的認知,也不符合中原武林對於宗師品行的認知。

    然而,事實上這樣並不能被譴責,而且譴責對於劍門的人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劍門的人似乎更知道廝殺也好,比試也罷,是爲勝負還是爲生死,手段光明不光明根本不重要。

    他們要的只是結果。

    在中原九境大劍師的地位一定堪比超品強者,這樣的人在中原人看來就一定要有超凡脫俗的氣度。

    就算以真正的實力去和謝宣積與嵇笙交手,那最終戰死的可能依然是那兩位龍虎山的道人,一品的強者,距離九境大劍師終究還是差了些。

    可是爲什麼一定要有氣度呢?

    這是殺戮場。

    其實也沒有人去想過,一位九境大劍師竟然是個矮子,和疏勒十二三歲的少年個頭差不多,你不能稱他爲侏儒,但他也絕非是黑武人的典型相貌和體質。

    這個小個子九境大劍師在黑武江湖上有一個讓人聞之喪膽的綽號......屠夫夜廷斯。

    六年前,黑武一個江湖宗門爲了壯大實力,暗中派人在黑武鄉村之中蒐羅有天賦的少年。

    這個宗門最多算是個中等級別,有不到兩百名弟子,在當地也有一些特權,可是與劍門這樣的龐然大物相比就像是一粒沙與一座島。

    夜廷斯只要下一個命令,就可以讓這個宗門在江湖上消失,可他沒有,他喜歡自己動手。

    且,不是那種如神降臨一般的做法。

    他裝作一個乞討者,用了十天的時間才和這個宗門之中才來的一個少年熟悉起來。

    他哀求少年帶他去宗門裏看看,他說自己一直有個習武的夢想但因爲身體不好所以總是被拒之門外。

    那少年可憐他,就偷偷帶着他進宗門,他也信誓旦旦的告訴那少年說,我不會偷東西也不會讓人看到,我只是想進去看看。

    少年領着他進入宗門之後,給他介紹着宗門內的一切,這裏是廚房,這裏是茅廁,這裏是練功的地方,那裏是睡覺的地方。

    夜廷斯竟然哭了。

    他說他身體殘疾,所以被人歧視,如果他能練功就好了,他就可以在別人面前挺胸擡頭。

    他的戲他的演技,是那麼的精湛。

    他哀求少年,能不能帶他去見門主,他只想在宗門裏做一個雜役,不要工錢,只要每天給他一頓飯吃,他願意爲宗門把裏裏外外都打掃感覺,順便看看別人是怎麼練功的。

    少年扛不住他的哀求,帶他去見了門主,門主一看到這個矮子就覺得不舒服,但看在那少年實在誠心所以答應下來。

    於是夜廷斯一刀將門主捅死了,當着那少年的面,當着不少弟子的面,他笑的前仰後合。

    然後他殺光了除了那個少年之外的所有門人,臨走之前還拍拍少年的肩膀說你是一個好人,好人是有好報的,我不殺你,這就是你的好報,你不要懷疑你自己是不是好人,你看,如果不是因爲你是一個好人他們都不用死。

    他揚長而去,留下那個少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所以當夜廷斯偷襲殺死兩位龍虎山道人的時候,他其實沒有什麼得意甚至一點興奮都沒有。

    相對於很早之前與少年拉着手走進那個宗門的傑作來說,今日偷襲殺死兩個人簡直......沒有一點成就感。

    還是那個少年不死但是絕望的眼神讓他喜歡,回味這些的時候他恰好看到了九慈的眼神,於是,他來了興致。

    身負重傷且已力竭的九慈道人躺在地上,只能用怨恨之極的眼神看着夜廷斯。

    所以夜廷斯感興趣了。

    他問:“是因爲你熟悉的人死了,比你自己死了還要痛苦嗎?”

    說着話的時候,他轉身看向了還在廝殺的兩名青衫客。

    “我再試試。”

    夜廷斯轉身走向那兩名青衫客,他手中那柄奇怪的劍一下一下的甩着,發出猶如揮舞柳條一樣的聲音,而看他的背影也真的很像是一個甩着柳條的歡快少年。

    可是當在他面前的人,那些圍攻青衫客的漠北武士,一個一個倒了下去,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條紅線。

    “嘿!”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身後有人喊他。

    夜廷斯回頭。

    木塔上,那個已經斬殺了六位一境大劍師,兩位二境大劍師,一位三境大劍師,以及數十名劍門弟子的年輕的禪宗大和尚,站在那,微微搖晃。

    “侏儒。”

    向問朝着夜廷斯勾了勾手指:“你過來,我蹲下和你打。”

    夜廷斯臉色驟變。

    向問說:“中原......大寧棲山禪院堂頭和尚向問,代表禪祖......操-你-媽。”

    夜廷斯飛身而起,那細細的奇怪的劍在半空之中似乎是抖了一下,劍尖上劃出一抹淡淡的銀芒,向問禪師胸前的衣衫就裂開了一道口子,血跡浮現。

    可夜廷斯即將飛身到木塔頂端的時候,肩膀上也毫無徵兆一樣出現了一個血洞。

    向問禪師真的蹲了下來,看着夜廷斯笑道:“孩子,見識過禪宗無相指嗎?”

    夜廷斯一劍刺出。

    向問大袖一甩,以驚濤駭浪迎接那細如針尖的一劍。

    可是夜廷斯這一劍在半路上卻戛然而止,在流雲飛袖卷過來的瞬間,夜廷斯忽然側身而出,一劍刺向大和尚背後的阿諾訶。

    向問臉色一變,回身一把抓住阿諾訶把人拎着扔到遠處。

    沒想到的是夜廷斯這一劍還是虛招,在向問救阿諾訶的同時,那一劍在半空之中抖了一下,細細的劍竟然彎回一個半圓,劍尖刺向向問的咽喉。

    向問一隻手去救阿諾訶,另一只手擡起來擋在身前,衣袖瞬息膨脹,可終究慢了半分。

    那一劍刺穿了衣袖也刺穿了手臂,劍尖在向問咽喉前不足一指的距離才停下。

    “奇怪,爲什麼你們中原人總是那麼在乎別人?”

    夜廷斯劍一掃,直接將向問的手臂豁開。

    向問眉頭微皺:“因爲我們是人。”

    他的右手小臂直接被從中豁開,長長的血口讓人頭皮都一陣陣發麻。

    “活着的人才是人。”

    夜廷斯又一劍刺出去,他已經看透了,這個年輕的大和尚實力不俗,不弱於他,可惜的是早已到了強弩之末。

    向問左手擡起來屈指一彈,指尖彈在劍鋒一側,指勁貫穿細劍,就如那天他離開車隊的時候一指彈在那柄軟劍上一樣。

    那天車伕的軟劍也是差不多的用法,被他一指彈的軟劍脫手。

    這一指,如出一轍。

    指勁在細劍上打出一道波紋,一開始幅度不大,可傳遞到了劍柄位置,波紋的抖動已經格外劇烈。

    可夜廷斯只是手腕一震,細劍上的波動就被抖了回去,劍鋒抖出來的劍花璀璨耀眼,將向問逼退兩步。

    “很有意思的功法。”

    夜廷斯再次看向阿諾訶:“可惜,你有軟肋。”

    他腳下一發力,一根木樁被他踩斷,緊跟着一腳踢在木樁上,木樁朝着阿諾訶的胸膛撞了過去。

    向問在木樁飛過身邊的時候一腳踩了下去,木樁被牢牢踩住。

    可夜廷斯的劍又到了。

    向問只能再次屈指去彈,可這次夜廷斯的劍鋒在接觸之間之前突然有了一個細微的抖動。

    他的劍太細了,最前端猶如針尖一樣,這細微的抖動就讓劍尖向上,刺入了向問的手指。

    向問指尖發力將細劍震開,可是他的手指肚也被豁開了一條口子。

    “你最多再接我三劍。”

    夜廷斯腳下再次發力,這次踩斷了兩根木樁,一腳一根,木樁照着阿諾訶飛去。

    向問提氣掠起,身子下沉的時候一腳踩住一根。

    夜廷斯的劍直奔他襠下。

    向問忍着疼痛雙手往下一拍,啪的一聲將那把細劍夾住,緊跟着掌心熾烈的內勁迸發出去,細劍片刻之間就變得發紅。

    “會的亂七八糟。”

    夜廷斯鬆開手,完全不在乎他的劍,跨步向前一拳打在向問心口,向問向後倒飛出去的時候噴出來一口血。

    “你們中原習武的人都這樣,會的多但沒用,學了那麼多卻不會殺人,難道不知道習武的目的就是殺人?”

    夜廷斯用劍指向阿諾訶,那劍在阿諾訶的咽喉前不足一指距離。

    “你現在能用你會的那些招式再救救他?殺人技不是炫技,會的多,沒有用。”

    他劍鋒往前一送。

    當的一聲!

    一柄重劍旋轉着的鍘刀一樣飛來,在細劍即將刺穿阿諾訶咽喉的瞬間斬向夜廷斯咽喉,夜廷斯如果再往前,脖子必然要斷,他只好收劍一掃,輕巧的挑在重劍的平衡點上,細劍一轉將重劍甩飛。

    緊跟着就是一道人影到了他身前,在他躲避重劍的時候一指點向他咽喉。

    夜廷斯反應奇快,他本就是黑武第一快劍。

    細劍再次抖出來一個弧度,直刺那根手指,他眼睜睜的看着那根手指即將被刺穿的時候忽然一彈,緊跟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細劍上直接傳遞到了他的手掌,啪的一聲,劍柄像是反叛了一樣從他掌中掙脫。

    “會的多沒有用?”

    長衫男子楊悲走到向問身前站住,他看着夜廷斯問道:“那你試試我的?”

    他剛纔用的是左手。

    因爲他右手拎着一具軟塌塌的屍體,穿一身雪白錦衣,肩膀上繡着九根神鷹飛羽。

    就如同他剛來的時候一樣,手裏捏着一具七境大劍師的屍體,九境大劍師的屍體並不比七境大劍師的屍體好看些,一樣像是剛剛從田裏割來的豬草,像是從集市上花最低的價錢買來餵鴨的爛菜葉,像是私塾先生一怒用戒尺打死的亂吠野狗。

    他手裏沒有承天劍,因爲承天劍在城牆上釘着,釘着一個沒死但四肢俱斷的楊乙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