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物是蟲非，滄海桑田

    “就是這裏嗎？”

    馬克詢問。

    在森林中走走停停，一共前進了大概三個多小時之後，綠毛蟲最終抵達記憶中的那處位置。

    綠毛蟲四處打量了一番，忽然注意到了什麼，它移動到一棵榕樹下方，用前肢將幾根雜草扯斷，露出了下方一塊長滿了苔蘚的青色石頭。

    這塊青石，綠毛蟲的記憶很深。

    當初它競爭首領近衛失敗，便倒在了這塊青石旁邊。

    當時它的腦袋好像還被這塊石頭磕了一下。

    本來它想着等養好了傷之後再來爭奪其它的首領近衛名額，畢竟一個綠毛蟲首領是有着好幾個首領近衛的。

    結果它直接被那個得勝的首領近衛驅逐，被迫離開了它自幼生活的家園……

    綠毛蟲回過神來。

    它不再看向那塊青石，而是向四周掃視。

    “嘶嘶，嘶嘶？”

    馬克疑惑道：“你是說，過去有很多綠毛蟲在這裏，你也不知道它們爲什麼不見了？”

    綠毛蟲點了點頭。

    過去的它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它還記得一株有着紅色果子的果樹，那種果子又甜又辣，它很喜歡那個味道。

    沿着記憶中的方向，綠毛蟲很快找到了那棵果樹。

    時值盛夏，按理來說果子應該熟透了，但它擡頭看向樹上的果子，卻幾乎都是青色的，而且數量也很少，就像是被吃光了一樣。

    ——被吃光了？

    綠毛蟲猛然驚醒，它額頭的觸角也在此時嗅到了一抹氣味，正是同類綠毛蟲的氣味。

    綠毛蟲額頭的觸角進一步張開，如同天線一般旋轉。

    更多的綠毛蟲氣味被它嗅到。

    如同受驚的兔子，綠毛蟲竄到馬克身旁，滿臉戒備的環視四周。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你是說那些綠毛蟲都躲在附近，藏了起來，此時可能在暗中盯着我們？”

    “嘶嘶！”

    綠毛蟲連續點頭。

    馬克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沒有從村長那裏得到消息，看來無論是村長，還是村子裏的那些捕蟲少年，都不知道森林中有着野生綠毛蟲羣，否則直接組織人手來這裏抓捕就可以了，你知道這裏的綠毛蟲爲什麼要躲着我們嗎？”

    “嘶嘶。”綠毛蟲搖了搖頭，離開綠毛蟲羣幾年了，很多事情它都記不清了，不過它很快回憶起了什麼道：“嘶嘶，嘶嘶。”

    馬克挑眉道：“你是說，綠毛蟲羣討厭人類？它們爲什麼討厭人類？”

    綠毛蟲搖了搖頭。

    它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討厭人類，只是其它的綠毛蟲都這樣說。

    事實上，它最初遇到馬克的時候，也是不信任的，只是那時候它實在沒有辦法。

    後來時間長了，隨着逐漸瞭解馬克，又接觸清溪村的村民，它也就消除了對人類的偏見。

    時至今日，如果不是馬克刻意詢問，它甚至已經忘了自己曾經討厭過人類。

    馬克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道：“看樣子，我在這裏的話，這些綠毛蟲應該不會現身，我先離開一會兒，這些綠毛蟲或許就會出來了，你在這裏等待，我不會離開太遠，如果有狀況我會隨時過來接應。”

    “嘶？”

    綠毛蟲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見到馬克鑽入草叢中跑開了，沒過兩個呼吸就已經消失了蹤影。

    馬克把它丟在這裏了？

    綠毛蟲環視四周，身體微微發顫。

    幾年的時間，它與馬克一直是形影不離的，從某些方面來說，它已經把馬克視爲自己的依靠。

    此時馬克在它的視線中消失，綠毛蟲只感覺驚恐莫名。

    它的腦海中莫名出現了成百上千綠毛蟲攻擊它、驅逐它的恐怖畫面。

    然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那些綠毛蟲，真的過來了……

    ……

    一隻接着一隻的綠毛蟲從遠處的草叢鑽出，出現在綠毛蟲的視線中。

    它下意識的後退，卻發現後方也鑽出了一些綠毛蟲。

    有心直接逃掉，但它忽然想到了馬克的話語。

    馬克讓它呆在這裏，它不能走。

    綠毛蟲的內心不斷抗爭着，忽然發現了什麼。

    它的視線中，前方的草叢中鑽出了一頭體形異常龐大的綠毛蟲，體長超過一米，差不多有一米二。

    正是綠毛蟲羣的首領。

    不過，也不是綠毛蟲羣的首領。

    是首領的原因很簡單，因爲這只體形龐大的綠毛蟲，就是真真正正的綠毛蟲首領。

    至於不是綠毛蟲首領的原因，則是這只綠毛蟲首領的樣子，與它記憶中的首領完全不同。

    記憶中，曾經的綠毛蟲首領額頭有着兩塊威武霸氣的黑色斑點，體形也要比這只小上一圈。

    此時出現的綠毛蟲首領就是普通綠毛蟲的樣子，額頭沒有斑點，身上的花紋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倒是四條球形前肢末端，生長出了鋒銳的尖刃。

    綠毛蟲沒有繼續觀看綠毛蟲首領，它看向首領旁邊幾隻比普通綠毛蟲體形大一些的首領近衛，也就是馬克口中所說的首領狗腿子。

    這些首領近衛體形與它的體形相當，大概60釐米到70釐米之間，此時正充滿敵視的看着它。

    不過，這些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些首領近衛，它一個都不認識！

    是的，一個都不認識！

    綠毛蟲瞪大了眼睛，滿臉的茫然。

    物是蟲非，滄海桑田。

    幾年的時間，森林還是曾經的那個森林，但在森林中生活的綠毛蟲羣其實已經換了兩茬還多。

    對此時森林中的綠毛蟲羣來說，此時出現的綠毛蟲，就是一隻屈從於人類的綠毛蟲叛徒。

    “嘶嘶！”（背叛者！）

    “嘶嘶，嘶嘶，嘶嘶嘶！”（人類，飼養，奴隸！）

    “嘶嘶，嘶嘶！”（飼養，人類！）

    “嘶嘶！”（背叛！）

    綠毛蟲們憤怒的嘶嘶聲不斷傳來。

    這些咒罵聲很不流暢。

    綠毛蟲莫名的感覺這些綠毛蟲的智力很低，似乎不太會交流，有種傻了吧唧的感覺。

    雖說這兩天它總是聽不懂馬克的話，有點傻傻的，但綠毛蟲感覺這些綠毛蟲比它還要更傻。

    沒有過多的思考。

    “嘶嘶！”（安靜！）

    綠毛蟲首領低吼一聲，整個蟲羣隨之安靜下來。

    它從蟲羣中走了出來，居高臨下的向下注視。

    這只綠毛蟲雖然與那名人類很親近，但並沒有那種被馴養的味道，不算是人類的奴隸，也不是背叛者，不過它身上的氣味，明顯不屬於這裏。

    “嘶嘶，嘶嘶嘶！”（外來者，請伱離開！）

    蟲羣首領富有威嚴的聲音傳來，綠毛蟲下意識的後退幾步，不過很快意識到了什麼——它才不是外來者！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綠毛蟲努力辯解着。

    它不是外來者，它就是在這裏出生的，也在這裏長大的，只是離開這裏有些久了，所以氣味變了一些，它還記得那棵樹的果子，那個果子的味道不僅甜而且……

    綠毛蟲的辯解沒有繼續下去。

    因爲迎接它的，是綠毛蟲首領無比冰冷的眼神。

    “嘶嘶，嘶嘶嘶！”（外來者，離開！）

    隨着綠毛蟲首領的又一聲話語，整個綠毛蟲羣猶如炸鍋一般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叫聲。

    “嘶嘶，嘶嘶！”（外來者，不歡迎！）

    “嘶嘶！”（離開！）

    “嘶！”（滾！）

    “嘶嘶，嘶！”（外來者，滾！）

    “嘶嘶，嘶嘶！”（不歡迎，離開！）

    ……

    充滿敵意的目光與話語，讓綠毛蟲不自覺的連續後退，然後它便見到綠毛蟲首領揮動前肢，密密麻麻的綠毛蟲從四面八方向它涌了過來！

    綠毛蟲茫然無措的呆愣在原地，就見到一道藍白色的身影竄出，伸手將它撈起夾在腋下，正是不久前讓它留在原地的馬克。

    馬克帶着綠毛蟲快速在森林中奔跑，而在他的身後，一衆綠毛蟲已經對馬克的後背發起撞擊與啃咬。

    總的來說，撞擊與啃咬威力不是很大。

    馬克感覺還算能夠承受，至於膽小蟲的揹包已經被他反背在胸前，不用擔心受到攻擊。

    發現情況還好，馬克也將視線對準腋下夾着的綠毛蟲。

    馬克無奈道：“都這樣了，你倒是反擊突圍啊！”

    “嘶？”

    馬克道：“對，你要反擊，哪有遇到危險不反抗的啊？

    而且，這只是第一步，你要使用平時練習撞擊的技巧，用它們來磨練你的【撞擊】。

    不要害怕，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之前不是說了麼，最多也就是我們兩個被暴揍一頓，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逃掉就是了！

    相信我，我們是可以逃掉的，你看現在我們不是就逃掉了嗎？”

    綠毛蟲擡頭看向馬克。

    就在馬克說這段話的同時，馬克的後背與大腿還在遭受着連續不斷的攻擊。

    視線中，一隻首領近衛咬住了馬克的手臂。

    馬克眉頭微皺。

    隨着馬克伸手將其扯開，一抹鮮紅色血液灑出，恰好滴入綠毛蟲的眼睛。

    馬克受傷了！？

    都是它的錯……

    與馬克一同生活，一同在枯木樁練習撞擊的記憶猶如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劃過……

    綠毛蟲忽然明白了什麼。

    它已經不再是那個毫無實力的自己，該輪到它來幫助馬克了！

    當綠毛蟲意識到什麼的時候，它已經扭動身體，從馬克的懷中掙脫下來。

    【撞擊（蓄勢強擊）】！

    轟！！

    頃刻之間，綠毛蟲已經化爲炮彈轟出，十幾只綠毛蟲被轟飛到了天上……

    綠毛蟲沒有停下，落地後找準角度，便打算對着綠毛蟲密集的位置再來一次，它要讓這些令馬克受傷的傢伙們付出代價！！

    然而就在綠毛蟲打算再次出手之際，馬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綠毛蟲，不要被憤怒與仇恨衝昏了頭腦，我知道你是因爲我受傷才憤怒出手的，但這並不是我們在這裏戰鬥的理由。

    我們來到這裏遭受攻擊，其實是我們咎由自取，是我們挑釁了這裏的綠毛蟲，所以就算被攻擊也怪不到它們。

    不要忘記我們的目的。

    我們要在實戰中更快速的積累經驗，更快的成長與變強！

    回憶並使用出我們曾經一同練習的【撞擊】技巧，然後一遍遍的調整，一遍遍的完善……”

    馬克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離的遠了。

    綠毛蟲的內心卻逐漸平靜下來。

    是的，磨練技藝，積累經驗條，不斷成長。

    類似的話語，之前的馬克已經說了很多次了，只是它一直沒有完全理解，而現在，它好像懂了。

    一瞬間，一切已經全然不同。

    它不再因爲主人受傷而憤怒，也不再因爲主人不在而膽怯。

    恍惚之間，綠毛蟲好像回到了那三年半不斷對枯木樁撞擊的過去……

    綠毛蟲伸出前肢，不自覺的模仿馬克的動作，輕捏下巴。

    它剛剛含怒出手的【撞擊（蓄勢強擊）】看似聲勢浩大，其實威力只是一般，因爲過於憤怒，導致發力出現了一些偏差，同時消耗也多了近一半。

    它竟然犯了這種低級錯誤，真是不應該啊……

    思索之間，綠毛蟲扭動蟲頭，靈敏的躲開了兩隻綠毛蟲的襲擊，看向一處綠毛蟲羣較爲密集的方位。

    嗖——

    【撞擊（蓄勢強擊）】！

    綠毛蟲調整身體的筋肉與那股暖流，短暫的蓄勢之後，已經又一次飛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