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8【自己清楚】

    “三爺，您餓了，您吃吧。”項南將個黑窩窩遞給乾隆道。

    乾隆沒吃過這種食物，加之餓得太狠了，接過之後，立刻就狠狠地咬了一口，結果差點就把牙崩了。

    “這什麼玩意啊，這能吃麼這個？”他捂着嘴巴，大聲罵道。

    “三爺，這叫黑窩窩，是用高粱面做得。”項南解釋道。

    “高粱？！那不是喂牲口的嘛？”乾隆訝異的道，“朕治下的老百姓就吃這個？”

    “皇上，老百姓能有高粱面的黑窩窩吃，就已經是太平日子了。”項南嘆了口氣道，“臣去過雲州、去過蘭洲、去過西域，那裏的人別說黑窩頭，連樹皮、草根、泥土都吃……”

    “噦~”乾隆聽得一陣噁心，“真想不到啊，朕治國這麼辛苦，老百姓就是吃着跟石頭一樣硬的黑窩窩，喝着苦澀如藥湯一般的井水啊……如此，朕還緊着修園子，還從老百姓兜裏掏錢，這是不是一種罪啊？”

    “三爺，您能明白就好了。”項南感慨道，“萬春園裏，一株牡丹就要上千兩銀子，足夠挖一百口井，讓數萬人從此喝上甜水。您拿造園子的錢買米，能供京畿之地百姓吃三年的……”

    乾隆聽他這麼說，越發的慚愧起來。

    ……

    三人繼續向前走去。

    因爲大體力的長途跋涉，再加上午飯都沒吃，所以走到未時，乾隆、和珅都腹響如鼓了，餓得前胸貼後背，渴得嘴裏直冒火，累得腿肚子轉筋。

    “和二啊，朕真是後悔了。”乾隆沙啞着嗓子道，“可是再走下去，朕怕是撐不住了。”

    “皇上，您別擔心，這就是這塊兒咱吃點苦。再往前走，咱就能吃香喝辣，優哉遊哉了。”和珅安慰道。

    “哦，怎麼說？”乾隆好奇地問道。

    “是這樣的，您別跟紀大菸袋說。”和珅笑道，“直隸總督尚榮還挺有孝心的，他聽說皇上要遠行，特地準備好接駕。

    原本是不知道您往哪走，所以不知在哪兒準備。這會兒知道您往南走了，肯定會在前面好好安排的。”

    “那就行。”乾隆點了點頭，“其實，朕也不是怕苦。只是之前沒經過，現在冷不丁遭罪，實在是受不了。”

    “是，三爺，奴才都知道。”和珅點點頭道。

    ……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終於擦黑時候，來到一處鎮子。

    就見整個鎮子都死寂一片，幾乎一點燈光都沒有，讓人行走其中，都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這鎮子怎麼沒人啊，咱們進了一座鬼村啊？”乾隆不解的問道。

    “三爺，老百姓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項南解釋道，“爲了省油錢，通常不熬夜。天一黑就睡覺，天一亮就起來。”

    “老百姓連油燈都不捨得點啊？”乾隆嘆了口氣道，想到宮中那徹夜長明的燈火，又不禁有幾分內疚。

    正說着，就見前面一點光亮。

    三人尋着光找了過去，就見到一間小客棧。

    “哎，運氣好，有間客棧。”項南笑道，“不用到老鄉家借宿了。”

    乾隆、和珅一聽也心生歡喜。他們走了這一天，是又餓又累又渴。如今見到這客棧，總算有歇腳打尖的地方，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項南隨即上前拍門，“老闆，開門吶。”

    “客滿了，去別處吧。”裏面有人應聲道。

    “嘿，怎麼這麼背呢。”乾隆、和珅一聽，大感鬱悶道。

    “老闆，行行好啊，有個牲口棚住也行啊。”項南又喊道。

    “老紀，你胡說呢，我們怎麼能住牲口棚？”和珅一聽，大爲生氣道。

    “和大人，牲口棚能遮風擋雨，還有草垛軟乎乎的，比讓你睡墳地強多了。”項南白了他一眼道。

    說着話，夥計走來將門打開。

    “你們怎麼才開門，知道我們是誰麼？”和珅忍不住發火道。

    “和二，客氣着點。”項南提醒道，隨後笑着向夥計道，“您看，就我們仨，沒外人。”

    “行，進來吧。”夥計點點頭，將三人讓到店裏。

    ……

    項南陪着乾隆走在前頭，和珅走在後面。

    黑影兒裏忽然走出一個人，湊到了他的面前，“和大人，我是尚大人的手下徐二。”

    和珅一愣，打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難怪我看你眼熟呢。怎麼樣，都準備好了麼？”

    “全都辦妥了。”徐二點點頭道。

    和珅又點點頭，隨即嚷嚷道，“趕緊準備飯，我們都餓了。”

    “小二，上飯、上茶。”乾隆也催道，“快着點兒。”

    徐二應了一聲，連忙進廚房，吩咐夥計上飯。

    “這個白瓷碗給那個像爺的，這個青瓷碗給那個圓臉的，剩下最後這個給那個拿菸袋的。”徐二交代道，“都記清楚了麼？”

    夥計點了點頭，隨即端着托盤來到大堂。

    和珅餓得狠了，見飯到了，連忙迎了上去。

    “哎，您別動，您別動，我來分。”小二說着，將白瓷碗給了乾隆。

    “噢，這是什麼呀？”乾隆看着奇怪，“這有個菜名麼？”

    “您這碗叫‘吃着明白’。”夥計笑道。

    “吃着明白？！好名字！”乾隆覺得頗爲有趣。

    “吃着明白的東西，最好了。”和珅也湊趣道。

    “還有一碗是‘看着糊塗’，一碗‘自己清楚’，這個……”夥計看着項南、和珅有些撓頭。

    一來他倆都是圓臉；二來，進屋之後，項南就把菸袋收了。沒了標志物，夥計都有些糊塗了，連忙看向櫃檯裏的徐二。

    徐二見他糊塗了，趕忙給他打手勢。

    項南早就盯着呢，一見兩人打暗號，立刻就看向徐二。

    徐二怕暴露身份，連忙低下頭，不敢再亂打眼色。

    “和二，你自己挑吧。你要看着糊塗，還是自己清楚？”項南隨即笑道。

    “你先挑。”和珅見兩碗都是米糊糊，實在是看不出那碗更好，擔心自己吃虧，便讓項南選擇。

    “嗯，你平時就愛裝糊塗，那這碗看着糊塗給你。”項南笑道，“這碗吃着明白歸我好了。”

    “老紀，你才喜歡裝傻充愣，看着糊塗歸你，我要自己清楚。”和珅連忙道，他猜項南肯定會選好的給自己，所以那碗自己清楚，一定比看着糊塗好。

    “行，我糊塗我自己知道。”項南笑道，“夥計呀，你們這名兒起得好，味道怎麼樣啊？”

    “您嚐嚐吧。”夥計訕笑着退到後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