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國坊之爭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萬里秋風字數:5211更新時間:24/06/26 19:46:02
蕭風靜靜的看着徐播:「戶位素餐,損公肥私,窮兵武,意圖不軌。
嗯,都挺嚴重的,展開了說說。」
徐播抖數精神,就像已經閒了太久的棒槌,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一樣,恨不得搶出殘影來。
「你身爲國坊坊主,不專心此道,鑽研技巧,佈局商業,反而四處亂竄,幹那些不相干之事。
你若是精力不夠,無法兼顧,就該退位讓賢,讓有能有德者居之。
可你卻裝聾作啞,敷衍了事。
戀棧權位,不肯退避,我說你戶位素餐,有何錯處??」
蕭風淡然一笑:「你說的確有幾分道理,只可惜並不是我不想讓,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人啊。
人常說,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徐舍人既然有此提議,想必是心中已有合適人選要推薦了?不妨說來聽聽,看看哪位大人擅長奇技Yin巧,商賈取利,我巴不得卸下重任,夜夜笙歌呢。」
蕭風一句話,頓時把羣臣都幹沒電了。
就徐黨衆人都不願意搭茬,只是拿眼晴嘌着徐,生怕他指到自己身上來。
徐播心裏十分清楚,讀書人歷來以奇技Yin巧爲旁門左道,以商賈取利爲丟人現眼,哪會有人公開站出來承認自己精於此道呢??朝堂上的衆人,至少也是四品以上的官員了,前途一片大好,實在犯不上去當國坊坊主。
雖然能掌握大筆錢財,可上面有個海瑞執掌的廉政院,這錢是不是奪命金,還很難說呢。
可他若是被蕭風一句話就慰得無話可說,那也對不起方歲的提拔呀。
所以徐播挺身而出「諸位大人年高有德,精力也有限,不願意於這個國坊坊主也是自然之理,下官我…蕭風搖搖頭:「別人尚可,徐舍人你卻不行,此事不必再議了。」
徐播大怒:「蕭大人,你這叫任麼話?爲何別人尚可,我卻不行?蕭風笑道:「第一,國坊坊主雖非朝廷官員,但其級別與朝中三品大員平齊,你區區七品,差得太多了。
第二,國坊中大量的發明創造,良不齊,需要國坊坊主加以鑑別評判,做出取捨。
你目光短淺,見識不夠,難以勝任。」
徐播氣得直咬牙:「你說我品級不夠,尚且有理,可你說我目光短淺,見識不夠,有何憑據,難道你就是這般信口開河的嗎?」
蕭風誼異道:「你剛中了進士,就得意忘形,當街挑畔武狀元,妄起文武之爭。
不但自己丟了官位,還差點連累你父親當堂下跪,你這不是自光短淺,見識不夠是什麼?」
徐播氣得暈頭轉向:「文武之爭古來有之,你仗着官高位重,壓我一頭,有什麼可吹噓的??」
蕭風搖頭道:「你父親身爲內閣首輔,比我還位高權重呢,我能壓你一頭,他自然也能壓我一頭,卻爲何不壓呢?」
徐播高聲道:「我父親高風亮節,虛懷若谷,豈會與你做區區口舌之爭?蕭風忽然道:「徐舍人,我勸你還是承認自己目光短淺,見識不夠吧,這對你很有好處的。」
徐播都氣笑了:「你無話可說了,竟然連編都懶得編了嗎?我就是不承認自己自光短淺,見識不夠,你能如何??」
蕭風嘆了口氣:「這麼說,你既然不是目光短淺,見識不夠,那就是自光深遠,見識過人了?」
徐播回擊道:「這話是你說的,我雖然不敢自誇,但比起你來,也不敢過謙,這國坊坊主,有何難爲?」
蕭風搖搖頭:「那不行,我本身就是自
光深遠,見識過人的人。
所以我看人看事不會出錯。
這國坊交給你,我不放心。
別說別人怎麼評價你,連你自己都不敢承認自己已自光深遠,見識過人,別人又如何敢相信你,委以重任呢?」
徐播被激怒了,他站直身體,雙自噴火的看看蕭風。
囂張,太他媽的囂張了,你就敢如此小靚天下英雄嗎?「好,既然你都敢如此自吹自擂,那我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我就是自光深遠,見識過人,如何?」
徐階心中一驚,剛要張口阻攔,蕭風已經笑看開口了。
「原來如此。
我原本還以爲,徐舍人當年與徽王感情深厚,過從甚密,是因爲自光短淺,識人不明呢。
今日才知道,原來徐舍人與徽主結交,幫徽主出頭,原來是自光深遠,見識過人啊,佩服,佩服。」
朝堂之上忽然一片安靜,人們眼前都出現了一個畫面:徐搶起棒槌狠狠的向蕭風打去,蕭風微笑着站在原地不動。
然後撲通一聲,徐播掉進了蕭風面前的一個大坑裏,瞬間沒頂,深不見底。
徐目瞪口呆,兩手瘋狂擺動:「不,不不,不不不,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胡說!」
蕭風誼異道:「我胡說什麼了?你不是說你自己目光深遠,見識過人嗎?繳主喪心病狂,承繼主位就不明不白的,後面更是侵入皇家祖陵,設四象祈福陣,妄圖非分之福。
這些事連徽王封地的百姓都難以滿過,徐舍人與徽王相識很早,交情莫逆,又豈會不知?如此想來,徐舍人當初知情不報,還帶着徽王去青樓鬧事,就是想要逼迫徽主行動,好渾水摸魚啊。
徽王若能成事,你就是第一大功臣,奉個異姓王都說不定;徽王若事敗,你也不會受到連累。
當初你在青樓裏衝看大喊任麼江南龍鳳店,也不知道是衝陸大人響的,還是衝徽王喊的。
這份心機當真深沉,這份目光當真深遠,這份見識當真過人,我竟到今關才恍然大悟,佩服,佩服!」
徐播心膽俱裂,眼看看嘉靖微微並眼晴,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忽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萬歲,萬歲,蕭風血口噴人,臣絕無此心啊!萬歲明鑑,萬歲明鑑啊!」
嘉靖暗中嘆了口氣,心說這根棒確實有點像棒槌,但自已還必須保護我方的棒槌,免得被師弟一腳端斷了,也不好着。
「徐舍人,你年輕氣盛,難免失言,如今可知道什麼話都不能說得太滿了嗎?今後要謙虛!」
徐播鬆了口氣,連連磕頭稱是,蕭風充滿遺憾地看着他,還在循循善誘。
「徐舍人,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了嗎?只要你承認自已目光深遠,見識過人,這國坊坊主之位,可就是你的了呀!」
徐播心說我去***吧,國坊坊主再好,也沒有命重要。
當下連連搖頭。
「下官承認一時失言,是下官狂妄了,下官自光短淺,見識不足,不足以勝任國坊坊主。
不過蕭大人,你一手管着國坊,一手管着入世觀,把苦活累活都交給國坊來做,把大錢的生意都交給入世觀來做,說你損公肥私,總沒錯吧?」
蕭風笑了笑:「國坊於了什麼苦活累活?入世觀又於了任麼賺天錢的生意?可能牽例說說嗎?」
徐播大聲道:「造船之事,耗時費力,且款項由兵部撥付,收益有限,你就都放在國坊來做。
味精生意,香皂生意,銷量巨大,收益超高,你就放在入世觀來做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蕭風笑道:「我說你自光短淺,你還不信。
你就只能看見自已眼皮子地下的東西。」
徐播怒道:「我怎麼就目光短淺了蕭風連連點頭:「是我說錯了,你目光深遠,見識過人……徐播馬上打斷他:「不不不,我就是自光短淺,見識不足,你接着說。」
蕭風笑道:「入世觀的生意,與國坊的生意,確實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其中也有不同之處。
凡是民用的商品,滿足普通百姓生活所需的生意,都由入世觀來做。
凡是國家所需的,像戰船、火藥、槍支、望遠鏡等,都歸於國坊來做。」
徐播立刻逼問道:「入世觀自有香火錢,這些生意爲何不都歸入國坊,蕭大人還是捨不得吧。
可如此左手握着入世觀,右手捏着國坊,你說沒有損公肥私,誰又能信呢?你有證據嗎?」
蕭風搖頭笑道:「你說我損公肥私,自然該是你提供證據。
沒有證據隨便入人以罪,視爲誣告。
國坊初立,必須要集中精力,做國家最需要的東西。
像味精、香皂這一類的,是白姓所需,而非國家急需。
事分輕重緩急,國坊若什麼都想做,就麼都做不精。
而且國坊成立的初衷,也並非與民爭利,是要掙海外的財富。
當然,若是徐舍人覺得此事不妥,以你的官職,是有權建議方歲將入世觀的生意併入到國坊的。
如你所說,入世觀自有香火,就是不做生意,也不影響入世觀濟世救人,結緣傳道的。」
徐播畢竟在京城呆的時間太短了,入世觀裏的彎彎繞繞,他並不清楚,就連徐階都是知之不詳對入世觀的底細最清楚的,其實是嚴家父子,只是可惜,如果閻主比較大度的話,嚴都已經兩三歲了。
全於嚴世番,他一時半會兒還投生不了,就算閻再天度,三年兩載的也看不完記載他罪惡的卷宗..所以徐播一拱手:「方歲,臣,中書舍人徐播,爲防蕭風損公肥私:懸請方歲將入世觀的生意併入國坊!」
嘉靖看了徐播一眼:「蕭風上次祈雨而死,臨死前留有書信,將入世觀中他和張天賜那一半收入盡數用於建造戰船。
剩下的一半收入本就是朝廷的,並不併入國坊,並不重要,何必多此一舉呢?徐舍人,此事確實不必了。」
徐階這才反應過來,他知道入世觀的一半收入歸於朝廷,但他從未在戶部看到過這筆收入。
徐階畢竟在朝中日久,隱隱約約的傳聞他也聽過一些,此刻一看嘉靖的表態,哪裏還猜不到前因後果?他趕緊上前攔住徐播:「萬歲已經說過了,不必多此一舉。
蕭大人也絕非損公肥私之人,不可信口胡言!徐播謠異的看看老多,但既然嘉靖和父親都這麼說了,他也隱約感覺出可能又中了蕭風的圈套。
但此時已經容不得他細想,一再失敗之下,他只能硬着頭皮一衝到底。
「蕭大人,既然萬歲和首輔都相信你不是損公肥私之人,那此事可作罷論。
只是你靡費國坊錢財,大肆製造戰船火槍,不顧民計民生,一心想立個人功業。
說你窮兵默武,不冤柱你吧?」
肅風淡淡的看看徐播:「徐舍人,若是建造戰船和火槍便是窮兵默武,靡費錢財,那天明還養看那麼多軍隊十什麼呢?」
徐播昂然道:「蕭大人,你終於說到點子上了!你是道,真人,我對修道也很嚮往,也曾研究過道家經典老子說過,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如今大明關下太平,你仍舊這般拼命地生產武器,擴充軍備,這不是窮兵購武是什麼?」
蕭風依舊靜靜的看着徐播:「那以徐舍人之
意,大明此時該當如何呢?」
徐播將手一揮,以一個堅定的手勢,來加強自已說話的力度和氣勢。
「天下太平,無內憂外患,當然就該鑄劍爲犁,馬放南山,將錢財用到百姓生計之上,讓國富民強!」
蕭風微笑道:「那請問徐舍人,打算如何將錢財用到百姓生計上呢?」
徐播一楞,把錢財用在百姓身上,從古至今都是一句絕不會錯的場面話,但具體要怎麼做,還真沒兒個人認真想過。
尤其是聖賢書中,似乎也沒有教給這些讀書人該怎麼做。
聖賢書裏教的都是如何輔佐皇帝,維持皇帝統治的學問。
對於老百姓,能做到輕謠薄賦,無爲而治,就已經算是聖人所爲了:還給老百姓花錢?老百姓要錢十什麼?有口飯吃就行唄,但徐播總不會被蕭風這句話給問住,他定了定神,決定先佔據道德至高點。
「首先是輕謠薄賦,與百姓休養生息!」
蕭風點點頭:「很好啊,那徐舍人是覺得如今的稅賦過重,是嗎?」
徐播心說這個坑太明顯了,我肯定不能跳,當下輕的一笑道。
「方歲聖明,如今百姓的稅賦已經不算很高了,但既然朝廷錢多,自然可以更降一些!」
蕭風點點頭:「很好,那請問徐舍人建議將稅賦降到什麼程度呢?徐播再次被問住了:「這..這是國家大事,豈能輕率決定?自然該從長計議,而後實行。」
蕭風點頭笑道:「我明白了,原來當初徐舍人廣納良田兒十方畝,正是看到百姓稅賦很重,爲其不平。
所以一心幫助百姓,減少對朝廷繳納的稅賦,自己卻分文不取,當真是高風亮節,聖人所爲!」
徐播下了一跳,心說我不肯跳坑,你這是硬把我往裏端啊!「蕭大人,君子不念舊惡,我當初一時糊塗,已經奠過天牢,受過懲罰了,你還着不放,是何道理?」
蕭風謠異道:「我是在誇你啊,怎麼能說是楸着不放呢?而且你還記得要爲百姓降稅賦,我很是感動啊!你這想法也不是今天才有的,聽說你在家讀書時就經常說,百姓太苦了,要減輕百姓的負擔,難道你忘了嗎?」
徐播心想我說過這話嗎?但蕭風這話完全是順看他的話演繹出來的:他還沒法否認。
他今天在朝堂上義正言辭的說要爲百姓減負,蕭風說他讀書時就常這麼說,這完全合情合理啊!否則呢?平時你一點都沒有這個想法,今天上朝忽然就冒出這麼一句來,傻子都能看出來不是爲了百姓,而是針對蕭風啊!所以徐播只能點點頭:「不錯,位卑未敢急憂國,徐播心懷此志久矣,並非一時興起之言!」
蕭風連連點頭:「當時你還四處去勸松江府的大族鄉紳們,說百姓太苦,讓他們爲百姓減租,這也是真的吧?」
徐播硬看頭皮點點頭:「不錯,一屋不掃何以掃大下?徐某止是從身邊做起,從小事兒做起,從未忘懷!」
蕭風滿臉的欽佩:「聽說你還寫過《朝廷稅賦論》,雖然流傳不廣:但我卻有緣讀過幾句,十分欽佩。」
徐播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莫非自己真的幹過很多讓人感動的事兒:然後後來失憶了嗎?他遲疑地點點頭:「時隔多年,我也快記不清了,不過是年輕時的隨筆而已。」
蕭風正色道:「你曾說過:朝廷,國之支撐也,如人之筋骨,筋骨不強則無以御外辱,平內患:官員,國之靈智也,如人之肺腑,肺腑不清則白病橫生,雖有筋骨之強而難長壽。」
這兩句話說得深入淺出,十分大氣,羣臣不禁都看向徐播,連嘉靖也微微點頭。
徐播猶豫一下,心說也不知道是哪個同名同姓的倒黴蛋,看
來是沒出名,那就不好意思了。
「不錯,當時我雖年少,但確實已經有此想法了。」
徐階懷疑地看了看徐播,又着了看蕭風,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蕭風繼續大聲誦讀:「你還說過:百姓,國之根本也,如人之血肉,血肉枯竭則病骨支離,雖欲再養而難生也。」
徐連連點頭:「不錯,正是如此,所以我剛纔說了要休養生息,我當初之言,如今聽來,如昨日啊!」
蕭風如高山流水,絲毫不停:「你還說過:豪紳地主,國之末未節也,如人之毛髮,依附血肉,無傷無痛,雖剃而復生。」
徐播的頭在慣性之下點個不停:「不錯,不錯,正是如此,人之毛髮,自然無傷無痛,剃而復生.…然後他猛然瞪大了眼晴:「你說什麼?不不不,這不是我說的.…ps:今天喝酒了,差點忘了更新...顯示本書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