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什麼血腥傳教者（萬字更新）

    “你是故意的？”

    “我可沒這麼說。”依舊是輕鬆的語調，回憶起那件事，那種智商碾壓的愉悅感，讓北條京介至今難忘。

    弱小時靠腦子保護自己，強大以後就不必那麼麻煩了。現在一般的小角色的話，就連稀咲鐵太都可以輕鬆解決。

    “好厲害！”

    英梨梨說出了好像從沒在她口中出現過的詞，但是, 真的好厲害啊，是她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雖然北條京介沒有承認，但是她已經聽出來了，那就是對方的計謀。

    既不是向老師和家長求助，也不是默默忍受，而是用了任何一個小孩子都能做到的方法。

    這個人絕對不正常！

    沒有哪個三年級的小孩可以想到那樣的辦法。被打以後哭着回家, 甚至還要遮掩被打的痕跡, 那才是常態。

    “所以, 你就是從那個時候，產生了《一拳超人》那樣的想法嗎？”

    不符合傳統王道漫畫的做法，但確確實實解決了自己的困境，把自己從霸凌中拯救出來，自己做自己的英雄。

    這就是他的興趣使然嗎？

    北條京介，真是個異常啊。

    如果那個時候，倫也能像北條京介這樣，我們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

    想到這，英梨梨失落的低下頭, 忍不住陷入回憶。

    那個傢伙做的那些事，根本什麼都改變不了啊！

    把小腿擡上沙發, 轉過身面朝北條京介, 盤坐着，英梨梨小臉滿是嚴肅的審視這個不僅外表優秀的過分，心智也非常可怕的傢伙。

    “怎麼了？”

    正從頭在探索着遊戲的北條京介被她看的一陣不自在, 擡起食指摸了摸臉。

    “你要不要聽一聽, 我的故事。”

    聽着少女嚴肅的話，北條京介放下手柄……

    “別別別，你正常聽就行了。”

    看着北條京介又要進入那副認真專心聽講的狀態，英梨梨連忙制止，連那因爲回憶起過去變得非常糟糕的心情都被打亂了。

    這傢伙是魔鬼嗎？

    這麼想着，英梨梨開始輕聲說起過往：

    “安藝倫也，被我和家裏人一起拉進御宅世界的青梅竹馬。說是青梅竹馬，其實我們從三年級之後就再也沒說過話了。

    升上三年級之後，班級加入了幾個新的男同學。

    對於兩人依舊在同一個班級這件事，我和安藝倫也同樣開心，只要有時間，我們就會熱烈的討論遊戲，漫畫，電玩……

    然後噩夢來臨了

    我雖然是個有着無與倫比的美麗外表，處於學校最上層的家室的無敵美少女，但是……”

    “那個，你說故事就說故事，請不要夾帶私貨好嗎？”北條京介舉手。

    “哈？哪裏有私貨？你這傢伙，給我乖乖閉嘴，安靜的聽, 還沒到你發言的時候！”無敵美少女英梨梨皺着小巧的鼻子, 簡直快要被這傢伙氣死了。

    哈哈哈, 看着英梨梨可愛的樣子，北條京介心情愉悅極了，受櫻良的影響，他受不了這種悲傷的事情。

    “人生那麼短暫，何苦搞得大家不開心呢？”——山內櫻良

    在櫻良的言傳身教下，北條京介也選擇用白爛話來打破悲傷。

    另外一邊，英梨梨繼續說着：

    “金髮，混血，御宅族，整天和男生一起玩，家室的不對等……種種元素在當時都成爲了新同學用來嘲弄，攻擊我們的武器。

    是的，可怕的霸凌開始了。

    黑板上寫着我們倆亂七八糟故事的塗鴉，摔碎的遊戲光盤，女生們的竊竊私語……

    我選擇了逃避，在學校時絕口不提御宅的東西，和倫也保持距離，進入了相對男生要更早成熟的女生圈子。假裝脫宅的我，輕易的成爲了她們崇拜的對象。

    逃避可恥但是有用，只憑外表和家室我就輕易地成爲學生中的‘上等人’，那些同學也不敢再欺負我。

    但是，不同於選擇逃避的我，青梅竹馬兼宅友的倫也選擇了抗爭，和那些排擠我們的同學抗爭。

    他在午休時播放動漫歌曲；在學校裏向碰到的所有人，不管是否認識對方，不管對方是否對御宅感興趣，無差別的瘋狂安利漫畫；甚至會在班會上完全不看場合的大談御宅話題，直到讓老師都閉嘴……

    無論是東西被沒收還是被叫家長，又或是男生們的肉體攻擊都沒讓他屈服。

    這場倫也一個人的戰爭最後以他的勝利結束，他在四年級的以“無投票”當選班長，那些男同學無法再和他對抗。

    然後倫也邀請我回到他構建的御宅族王國中，但是我拒絕了。

    我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寧被打破，害怕再次被排擠，被霸凌，害怕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不再理我。我和安藝倫也徹底絕交了，至今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故事終了，英梨梨本來低垂下去的小腦袋擡了起來，看向北條京介。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話剛出口，少女緊張的兩隻手不停地扣着指甲。

    “我可以說話了嗎？”

    “笨蛋嗎你是！”

    這個混蛋真的是完全不會讀空氣啊！氣惱的英梨梨直接把北條京介的等級從“傢伙”升爲“混蛋”。

    “哈哈，別那麼緊張嘛。”

    先是笑了兩聲，看着少**鬱的臉色稍微緩解，北條京介才接着說道：

    “先不提你的對錯，聽完故事，我怎麼感覺那個叫安藝倫也的傢伙是在霸凌同學啊？”

    “嗯？”英梨梨疑惑。

    不是她和安藝倫也被霸凌嗎？倫也還被那些男生打過，北條京介這傢伙是不是沒有認真聽？

    “不是嗎？按照我的理解，霸凌不就是扭曲對方的意願，不論是施暴者主動施加的惡意，還是受害者被迫去做。

    那些霸凌你們的人在黑板上畫嘲笑你們的畫，你們不想看見吧？”

    “當然不想！你不知道那些傢伙在黑板上畫的東西又有多過分！我會那麼努力的畫畫，也有想要讓他們看看自己畫的東西都是什麼垃圾的念頭。”

    怎麼可能會有人想看到那種東西啊！英梨梨激動的說道。

    “對啊，但是安藝倫也那家夥在班會上不顧老師的阻攔不停的說御宅話題，那些同學和老師都不想聽吧？”

    “……”

    聽到這裏，英梨梨湛藍眼睛瞪大，小嘴微張，可愛的虎牙露了出來。

    北條京介這個傢伙的腦袋絕對不正常，爲什麼能從這麼清奇的角度看到這些東西？他現在說的這些，爲什麼我從來沒注意過，沒想到過？

    “那些傢伙在背後傳你們不好的言論，你們不想聽到吧？”

    英梨梨默默點頭。

    “安藝倫也在學校裏無差別的強行對別人安利漫畫，那些被他纏住的人是不願意的吧？甚至，我覺得安藝倫也的行爲還要更惡劣一點。

    安利？是這麼叫的吧？我想安利應該不是這樣帶着強迫性質的吧？他以爲自己是誰？殖民者傳教士嗎？”

    聽到殖民者傳教士，本來心情很沉重的英梨梨撲哧笑出聲來。身爲英日混血的英梨梨，往日裏沒少聽那個離經叛道的父親痛罵那些殘忍的歷史。

    這個人，那麼會說話爲什麼不出書？

    英梨梨看着北條京介，湛藍雙眼中的陰鬱淡得都快看不見了。本來低垂的眉眼舒緩開，眼睛都笑彎了。

    喔，是了，他本來就打算寫的。

    “還有什麼‘無投票’當選，什麼御宅王國。在我看來，可能只是那些人被他糾纏的怕了，想遠遠躲開他，或者被迫假裝喜歡上他安利的東西。如果真是我想那樣的話也太可怕了，被一個人逼着整天假裝喜歡根本不感興趣的東西。

    如果同學們真的認可了他，怎麼可能不投票？如果不認可他，那還說什麼‘王國’？遊戲裏那個被我一腳踏破城門的王國嗎？那樣的國度能夠保護你不再被排擠，不再陷入霸凌嗎？

    你想想，你身邊要是有個人一天到晚拿着英語教材跟你安利，喋喋不休的說些，你這個年紀，你怎麼可能學不好英語。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之類的話，你怕不怕。”

    額~額~

    聽到這話，英梨梨渾身一抖，陷入被英語支配的恐懼中。

    “你怎麼盡說些人家聽不懂的話！難道你英語很好嗎！”

    真是的，被這傢伙說的，好像比起英語，霸凌也算不得什麼了。

    “不好意思，我中心考試的時候打算選中文，英語差點也沒關係。再說之前不是告訴給過你嗎，我英語也是年級前五的。”

    中心考試就相當於高考，是霓虹各個大學獨立行政法人與“大學入學考試中心”聯合舉行的考試。

    “你居然還會中文！”

    爲什麼，爲什麼自己這個英日混血是個英語苦手，而那家夥不但英語好，還掌握着有自信參加中心考試的中文？

    可惡！！

    英梨梨銀牙緊咬，奶兇奶兇的看着北條京介，彷彿想用小虎牙咬死他。

    “是啊，但話題怎麼變成英語學習了，我們不是在說你的故事嗎？”北條京介疑惑道。

    “哈？你以爲是因爲誰？”

    “舉個例子嘛。”

    拋開惱人的英語，英梨梨思考着北條京介的話，然後努力的搜尋着記憶深處，試圖找出一些證據來反駁他的話。

    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她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的青梅竹馬……

    “噢噢，忘了說，你那根本不叫青梅竹馬吧？你們倆不是只認識了一年？還是兩年嗎？”

    “囉嗦！”

    他是不是得了一種不氣我就活不下去的病啊，內心覺得很有道理的同時，英梨梨強硬的反駁。

    小學時候的記憶隨着努力的回憶，不斷的被翻出來，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細節也都一一展露。

    父親送自己來學校以後，走在通往教學樓的大道上。英梨梨看見了，拿着一本漫畫書的倫也，正神情激動的跟一個同學不斷的說着什麼。對方向前走，他就倒退着走。對方表情不耐的想要加速繞過他，他就立刻追上去。

    當時的自己，只注意到了倫也腦門上的汗珠，滿是心疼，想着他到底提前了多久來學校，他好辛苦。

    那些被他煩得不行的同學忍不住動手時，她想的是同學好野蠻。

    ……

    難道，班上那些被倫也認爲已經“入宅”的同學，加入他的“御宅族王國”的同學，並不是真的被宅文化吸引，只是單純的被安藝倫也的瘋狂嚇到。

    這個想法剛一腦海中出現，英梨梨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要知道雖然她拒絕了跟安藝倫也和好，但對於他的努力和付出也是非常認可的。深夜練習繪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都還會想起那一幕幕，用來鞭策自己。

    可是……

    “你是怎麼想到這些的？”

    雖然內心已經確認了，但那埋藏在心底長達四年的感情，讓英梨梨還是不敢相信。

    “這還需要想嗎？就像我跟你說的那樣，你把霸凌你們的人做的事情和安藝倫也做的事情對比一下不就清楚了嗎？”

    “可那是他們先欺負我們的啊，安藝倫也那麼做也能理解的吧？”

    英梨梨說話的聲音漸漸降低，顯得非常無力。並且她沒有注意到，倫也已經變成了安藝倫也。

    “揮拳向更弱者？加入施暴者的隊伍？要不要我介紹他加入兩個不良團體，有的組織最喜歡他這樣的優秀人才了。”

    北條京介毫不留情的嘲諷，要是勇敢的直面那些欺負他們的男生，那確實是勇敢的。但是把那些不相關的同學強行牽扯進來，還構建什麼御宅王國？可笑。

    咚咚~

    “莉莉，北條同學，可以開飯了。”

    小百合太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走吧，不過事先提醒你，別對我媽媽做的菜報太大期待。”

    把紛亂的思緒壓在心底，英梨梨自然的向北條京介展開了雙臂。

    “好的，我的公主殿下。”

    “好羞恥啊！”

    雖然這麼說着，但是看着屏幕上，遊戲中騎着馬載着公主奔馳的騎士。英梨梨很老實的趴在了北條京介的背上，臉上也再次展露出燦爛的笑。

    雖然是個畫畫差勁，腦袋異於常人又很囉嗦的笨蛋，但用來當坐騎還是不錯的嘛。

    這麼想着，少女臉上的笑容一直到北條京介離開她們家的時候才慢慢消失。

    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北條京介那輛叫做火箭33的摩托車的尾燈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英梨梨才扶着身邊的桌椅慢慢挪到來了沙發上。

    只是崴了腳，又不是瘸了，怎麼可能真的無法行動。

    把碗筷收到廚房的母親已經坐在沙發上，擡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紅茶在看着動漫了。

    “媽媽，幫我拿一下可樂和薯片嘛。”

    “莉莉，這纔剛吃完飯，你是想變成豬嗎？”

    “唔~”

    隨手拉過一個抱枕，英梨梨小臉微微鼓起，眼睛轉了轉，陷入糾結。

    “要吃！今天受了傷，必須要喝可樂來加速恢復！”

    澤村小百合拖過一個零食小推車，然後再走到冰箱拿了一瓶可樂。

    “小心肚子痛哦。”

    “嗯嗯。”英梨梨趁着母親幫自己跑腿的時候拿過遙控，翻到了自己喜歡看的動漫。

    “那麼，說說吧。”

    澤村小百合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女兒爭搶電視控制權，或者向女兒安利自己剛剛看的動漫，而是靠着沙發，一隻手杵在沙發扶手上支撐着下巴，看着自己女兒，臉上全是興奮和好奇。

    “說，說什麼！”

    英梨梨小臉瞬間變紅，好在客廳黃色的燈光爲她遮掩了。聲音依舊強氣，但熟悉的人一下就能聽出她的心虛。

    “當然是說北條同學啊。”察覺到女兒的異樣，澤村小百合臉上的笑戴上了些揶揄。

    “就是偶然遇到的喜歡多管閒事的人，有什麼好說的。”英梨梨假裝不耐煩的說道，雖然她知道自己母親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英梨梨。”

    聽到自己母親喊了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暱稱，英梨梨頓時一激靈。

    “今天我到秋葉原想……”

    彷彿被提着後頸肉的小貓，英梨梨連停頓都沒有的快速把在秋葉原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連北條京介拿着她的腳觀察都沒落下。

    “真是個好人啊。”來自小百合太太的好人卡。

    猶豫了下，英梨梨又把在房間裏玩遊戲，還有北條京介關於倫也的評價說了出來。

    “媽媽，你覺得他說的對嗎？安藝倫也他……”

    糾結的聲音，少女本來如同天空般澄澈湛藍的雙眸，彷彿變得有些渾濁。

    “這樣啊。”澤村小百合臉上的壞笑收斂，挪動屁股坐到女兒旁邊，摟住了她。

    “莉莉，你知道嗎？爸爸和媽媽一直很擔心你。”

    澤村小百合溫柔的說道，同時擡起左手梳理起女兒那在燈光下好像在閃閃發光的金色頭髮。

    “擔心我？爲什麼？”本來眯着眼睛享受母親撫摸的英梨梨擡起頭，疑惑的問道。

    “你和倫也啊。”

    “我們早就絕交了啊，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莉莉。”

    “本來就是嘛，從四年級開始就說過一句話了。”

    聲音隨着小腦袋一起低了下去。

    “那是你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還是宅友。我知道的，那不是輕易就能割捨掉的。”

    “但是，我們確實絕交了啊。”英梨梨的聲音帶着些許哭腔，然後倒向了母親懷裏。

    “我知道，我知道。其實發現你們之間的不對勁之後，我和你父親有跟倫也，還有學校裏的老師瞭解過情況。”

    “嗯！？”英梨梨擡起頭，果然是依舊開始哭了，驕傲的她今天彷彿變成了愛哭鬼。

    “你不會真的以爲，自己女兒受了欺負，父母會毫無反應吧？”澤村小百合溫婉的笑了笑。

    “但是，父親讓我讀公立小學，不就是不喜歡特權嗎？”

    “他的寶貝女兒受到欺負了啊，羅賓不就是十足的女兒奴嗎？”

    “什麼嘛，爸爸他不是也對媽媽你百依百順嗎？”

    雖然這麼說着，但腦海裏不停的浮現出過往的種種。

    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掛滿了袋子配自己逛漫展的父親；因爲有着金髮就被自己要求扮演各種動漫角色的父親；指揮着使館裏所有人配自己玩公主遊戲的父親……

    “那爲什麼，你們當時什麼都沒有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