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在千里 第三百九十五章 五倉河(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雞腳芝士字數:4041更新時間:24/06/27 12:09:17
    歷經近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葉長衫與黑衣衛終於來到五倉河。

    由於此事關乎大唐乃至中原的成敗,是以黑衣衛一路上都格外的小心謹慎,能晚上走的絕不白天行,能走小路的絕不走大道,但凡哨兵發現點風吹草動,大部隊便會停下腳步。是以彎彎繞繞、走走停停,黑衣衛此行多花了數倍的時間才有驚無險地抵達五倉河附近。

    此番深入敵後的行動由鴆親自帶隊。此刻,葉長衫與鴆並排而立,他二人擡起頭望向眼前——只要翻過眼前這座不高不矮的山,在其北面山腰處向對面射出三根巨弩,黑衣衛便能再次完成飛渡大河的壯舉,成功似乎就在眼前。

    “走吧!”

    葉長衫拍了拍運送黑棺的駿馬馬背,四匹健壯的駿馬一齊發力向前走去。

    見葉長衫拍馬向前,鴆也默默地跟了上去。見鴆動身,身後的一千黑衣也極有默契地跟隨着鴆山中走去。

    進入山林後,葉長衫與鴆本能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此山雖不算高,但卻有幾處險峯,況且樹木繁茂,十分利於埋設伏兵。

    要是魏軍在此處佈下守軍,莫說黑衣有一千人,只怕是七千人全部過來也難以通過吧……葉長衫暗自慶幸。

    可就在此時,山腰兩側忽然出現一隊人馬!這些人有的張弓搭箭、有的手持石塊、有的託着木樁,很顯然這些人是早有準備在此守株待兔!

    不好!果真有魏軍!葉長衫心中暗暗叫苦,沒想到一路有驚無險,到了最後卻落入魏軍的埋伏!天殺的魏軍,難道黑衣衛竟要在魏軍身上栽兩次?

    “打?還是退?”

    一旁的鴆很簡單地問了兩句,可面對眼前這種棘手的局面,葉長衫也有些不知所措——眼見敵軍佔據着高處的有利地形,葉長衫倒是想退而求全,可他轉念一想,此次退出去還有機會再過去麼?沒有!

    是以葉長衫心一狠,咬牙道——

    “衝過去!拼了!”

    鴆從容地點了點頭,隨後他默默地帶上頭盔,準備開始一場惡戰。見頭領做好戰鬥的準備,身後一千黑衣也齊刷刷地帶上頭盔,準備與這波魏軍決一死戰。

    葉長衫從腰間抽出佩刀準備率先向前衝,從而替黑衣打開一個突破口。可就在此時,山上有人忽然對着葉長衫一行人高聲喊道——

    “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下面的人給本大王聽清楚了!將馬匹、錢財留下!否則,全部送你們見閻王!”

    葉長衫微微一怔,感情這些人不是魏軍?而是……佔山爲王的山賊?一時間,葉長衫緊張的心情稍稍放鬆。可他擡頭又一看,發現這夥山賊竟然人數衆多,粗略一算竟有一兩百人之多,絕非普通劫匪可比,這又讓葉長衫感到一陣棘手。

    見低下這夥人沒有落荒而逃,那人又大聲喊道——

    “看來不叫你們嘗一嘗爺爺們的屠刀你們是不會害怕的!弟兄們,都給三爺我狠狠地砸!”

    “三爺!您看那幾匹馬拉着的黑箱子,裏面裝的莫不是金銀財寶?”

    “還有這些人騎的馬啊,各個剽悍力壯,這回咱們發啦!”

    山上的劫匪肆意大笑着,他們眼中冒着貪婪而又興奮的光芒,彷彿葉長衫他們已經是待宰的羔羊。

    “怎麼打?”鴆再次問道。

    葉長衫目光變得很厲起來,他低聲對着鴆說道:“擒賊先擒王,待會兒你同我衝在最前面將那個聲音最大的制服住,其他的人自不再話下。”

    鴆默默點頭,就在此時,山上那名三爺忽然高聲喊道——

    “放!”

    就在這一剎那,箭羽、落石從天而降。

    葉長衫也不再猶豫,他大聲喊道——

    “上!”

    鴆會意,跟着葉長衫的步伐便向上衝。

    面對從天而降的箭羽、落石,葉長衫緊緊貼住山崖,如靈猴一般地向上攀去。昔年在山門時,葉長衫日常便與英平一起在山間攀爬,如今此山雖陡,但與千牛山相比卻平坦許多,不過短短十數息的功夫,葉長衫便出現在山賊的跟前。

    三爺見狀大驚,他慌忙後退,他身邊的山賊也趕忙上前試圖護住三爺。

    可葉長衫堂堂天璣強者,哪是這些小嘍囉能比的?他三下兩下便將上前來的山賊給踢飛,而後一把控制住驚慌失措的三爺,最後用刀刃架住他的脖子。

    “喊你們的人住手,否則——”

    葉長衫嚴厲地威脅道,三爺聽了哪裏還敢不從?他慌忙喊道——

    “停下!都停下!聽見沒?都給三爺我停下!”

    見三爺發話,這些山賊立馬停下手中的攻勢,乖乖地看着葉長衫這邊。

    就在山賊們停止攻擊後,鴆也跟着葉長衫的腳步爬了上來。見葉長衫已控制住局面,他回頭看了看黑衣衛的情況。由於黑衣衛身着輕甲,除了一些黑衣受了點皮外傷,這些落石、箭羽倒沒有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說!你們還有多少人?”

    葉長衫說話間用力扣住三爺的腕關節,三爺疼的大聲求饒——

    “哎喲喲!爺您輕點兒!我這手要被您掰斷了……”

    葉長衫自然不會可憐他,而是手上更加用力。

    三爺見葉長衫軟硬不吃,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除了這些,寨子裏還有近兩千人……哎呀!這位爺爺,我都已經告訴您了,求您高擡貴手吧!疼死我啦——”

    葉長衫心中一驚:兩千人!?好傢伙,這哪是山賊?這簡直就是一小支軍隊啊!

    “寨子在哪?可否繞過去?”葉長衫繼續問道。

    “這山就一條路,要翻過這山必經寨子……”

    葉長衫眉頭微皺,心想這下可就麻煩了,兩千人的寨子,若是防禦建的好,只怕一時半會兒還打不下來,倘若鬧出太大的動靜,還會引起魏軍的注意……

    葉長衫正爲此感到頭疼之際,不遠處忽然又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葉長衫擡頭看去,只見不遠處山林間密密麻麻地出現了許多山賊——不光是前面,就連左面、右面甚至自己的身後都出現了山賊的身影!這些山賊將葉長衫與黑衣衛團團圍住,他們皆手持武器,藉助着有利地形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老天爺真是要亡我黑衣?葉長衫有些絕望地想到。就在此時,葉長衫手裏的三爺像是見到爹孃一般喜極而泣道——

    “大哥!二哥!小弟在這兒!快來救我啊——”

    在三爺的求救聲中,兩名衣着不凡的男子從人羣中出現。在看見三爺狼狽至極的模樣後,其中一位笑道——

    “小三兒,你咋被人給擒了?方纔走之前你不是拍着胸脯說沒問題?”

    三爺雖是不爽,但此刻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只得繼續求饒道:“二哥你快救救小弟吧!回頭我一定搶幾個黃花大閨女來孝敬您!”

    這位二爺不屑地笑了笑,隨後對着身旁那位一直沒開口的男子說道:“大哥,咱們怎麼辦?”

    那爲被稱作大哥的人冷冷地看着葉長衫以及被控制得死死的三弟,在短暫的思考,他面露兇色地說道:“全都殺了,一個都不要留!”

    三爺聽後大驚,道——

    “大哥!您可不能丟下我啊!小弟自跟您以來可是忠心耿耿,您一定要救我啊——”

    面對三爺淚如雨下地求助,那位‘大哥’似乎有所意動。見這位三弟可憐的模樣,他擡手揮了揮,隨後從他身後出來十數名蒙着臉面的人。

    葉長衫一看便知這二十人是修行者,且絕不是只會三腳貓功夫的初學者,修爲至少是在驚蟄境界。若這些人一齊撲上來,自己就算能解決他們只怕也要廢一番功夫,更何況山上還全是蓄勢待發的賊人。

    面對一觸即發的惡戰,鴆默默地抽出了佩刀,而山下的黑衣衛也同樣抽出武器,準備迎接戰鬥——這些黑衣本就是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在經歷過鴆的‘生死挑選’以及魔鬼訓練後,他們又怎會畏懼這樣的場面?

    葉長衫面色一沉,他知道惡戰在所難免,他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匕首,隨後指着三爺的胸口。

    三爺見狀,立馬驚懼掙扎道:“你……你…….你要幹什麼!?你快收起這把刀來——”

    葉長衫淡淡地說道:“待會兒沒功夫理你,你就先躺着吧。”

    一聽‘躺着’二字,三爺馬上明白過來葉長衫話裏的意思。他瞬間臉色蒼白,再次對着葉長衫哭道:“爺爺!我錯了!爺爺您別激動!待會兒小人我就乖乖躺在這兒,不勞您老人家動手!”

    葉長衫哪裏有心思理這個活寶?他高高舉起匕首準備直接瞭解他的性命。

    三爺見葉長衫手中的匕首準備刺向自己,索性哭喪着臉閉上眼。就在此時,那位‘大哥’在看清葉長衫手中匕首後臉色一變,他慌忙喊道——

    “慢着!”

    葉長衫冷漠地盯着那位‘大哥’,靜靜地等待着他的決定。與此同時,葉長衫手裏的三爺已經哭得淚流滿面,他只當是大哥不忍心拋下自己。

    可就在所有人等待那位‘大哥’做出決定的時候,那位‘大哥’卻忽然向葉長衫這邊走來。

    見此狀況葉長衫神色一緊,手中的匕首不自覺地稍稍用力,瞬間三爺的胸口出現一條血痕。

    傷口不深,可三爺卻嚇得魂飛魄散,恐懼之下他竟然尿溼了褲子,空氣中頓時瀰漫着一股尿騷味。

    那位‘大哥’全然不顧葉長衫與三弟的反應,依然大步向前,直到距離葉長衫一丈距離時才停下腳步。只見他伸長脖子,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把匕首上。在一番仔細觀察後,他問道——

    “敢問壯士,這把匕首是什麼地方來的?”

    葉長衫疑惑地看了眼匕首,隨後道:“友人相贈。”

    這把匕首是當初李貴相贈,葉長衫一直將他帶在身邊,也是準備隨後交予鴆,當作與李貴接頭的信物。

    ‘大哥’一愣,隨後又問道:“何時何地,因何事相贈?”

    葉長衫不解地看着對方,道:“我曾在大梁出手救下一小友,而後替這小友出錢葬母,小友感恩於我,便贈此匕首。”

    ‘大哥’聽後表情大變,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在低下,接連對着葉長衫磕了三個頭,隨後大哭道——

    “恩公!原來是恩公!小人有眼無珠,竟劫了恩公的隊伍!若非匕首相認,險些犯下大錯!”

    見‘大哥’前後反差如此大,葉長衫反倒有些懵了,問道:“你是……”

    “小人名叫李華,恩公在大梁所救之人正是小人的弟弟!而恩公所葬之人,正是小人的母親!”

    葉長衫微微一怔,回想當初在大梁時初見李貴的場景,好似他的確說過自己有個哥哥。

    李華哭着說道:“當初小人孃親受惡人凌辱曝屍街頭,小弟年幼,隻身大梁舉目無親,若非恩公仗義出手,只怕……只怕孃親真的連死都沒有葬身的地方……嗚嗚……恩公不但替小弟討回公道、出錢厚葬孃親,還……還花錢僱人替小人守靈盡孝,這份恩情,我李華死也難報啊!嗚嗚——”

    聽到這裏,葉長衫也徹底明白過來。他不禁感慨,當初的善舉竟然會給自己帶來如此多的幫助。

    葉長衫丟下三爺,連忙上前扶起李華,道:“李華兄弟不要見外,趕緊起來吧。”

    在葉長衫的攙扶下,李華站起身來,道:“恩公若是不嫌棄,可到寨子裏一坐,待吃飽喝足後,再送恩公一程。”

    葉長衫本不想多留,可見李華盛情相邀,自己也不好拒絕,只得點了點頭。

    見葉長衫點頭,李華面露喜色。他回頭對着手下大聲喊道——

    “都將傢伙收起來!本大爺要大擺筵席,替恩公接風洗塵——”

    在李華的叫喊聲中,方纔還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煙消雲散。

    李華大笑着拉着葉長衫向山寨走去,全然不顧癱在地上起不來的三弟……以及站在身後用着陰冷的目光盯着他的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