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可依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上)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雞腳芝士字數:3160更新時間:24/06/27 12:09:17
小姑姑是除了父王母后之外最疼愛自己的人了,在年幼的戚琅的眼中,小姑姑的信陽宮一直是自己最喜歡去的地方。雖然七王叔對自己也不錯,但他的笑容總是讓人感覺不舒服——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只能靠感覺來判斷這些。
年幼時,每當自己被母后責罵或是被太子太傅責罰時,戚琅總是會跑去小姑姑那兒尋求安慰,而小姑姑也總是護着自己,每次去都會拿出許多稀奇好玩的東西,甚至還將皇爺爺賞賜給她的那塊玉佩送給了自己。戚琅甚至一度認爲,全天下沒有男子能配得上小姑姑,而小姑姑也會永永遠遠地守護在自己身邊——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
那一年,小姑姑跟隨母妃回家鄉省親,一來一回便是三月之久。在想念與期盼中足足等待了一百天的戚琅終於等到了小姑姑的迴歸。原本戚琅以爲小姑姑會想往常一樣,天天陪着自己玩耍,可那此小姑姑卻像換了個人一般,整日若有所思,有時候甚至會坐在牀邊發呆,時不時的還會露出傻傻的笑容。這可不是戚琅熟悉的小姑姑,在戚琅再三詢問下,小姑姑神神祕祕地對他說,她在省親的途中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這個人上知天文下至地理,不但風趣幽默還有一身本事。
從小姑姑的語氣與神態中,戚琅感受到了她的欣賞與崇拜之情,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他無法形容的感情,哦!就是母后每次看父王時的那種感覺。
戚琅瞬間也來了興致,便問小姑姑怎麼不把這人帶回來讓自己瞧瞧?可小姑姑聽到這句後卻露出前所未有的黯然之色,她苦笑着摸了摸戚琅的小腦袋,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戚琅雖然疑惑,但他畢竟只是個五歲的孩童,與小姑姑久別重逢的喜悅牢牢佔據着他的心頭,不一會兒他便將這個‘有意思的人’給忘記,重新鬧着小姑姑陪他玩耍。
快樂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就在小姑姑回宮後的第十日,整個信陽宮的上方像是籠罩了一片烏雲。那日小姑姑從皇爺爺那裏哭着回來,回到宮裏後便開始砸東西,甚至連戚琅都不見。而自那之後小姑姑整日以淚洗面,直到最後小姑姑終於在某一天徹底消失,而父王只是告訴戚琅,小姑姑偷偷跑出宮去了,永遠不會再回來。
也正是從那時起,戚琅便再也沒有見過小姑姑的面,而戚琅所有的幸福似乎也隨着小姑姑的離去變得支離破碎,父王被誣陷、母后被捉拿、東宮慘遭滅門……直到小姑姑口中的那個‘有意思的人’出現後,才將自己從這座深宮中解脫。
……
戚琅深吸一口氣,他緩緩地回過神,狠心地將過往的美好全數斬斷,望着冷清而又冰冷的信陽宮,戚琅重新舉起八方知,如同伯清波三十三年前那般,懷着巨大的悲痛與無比的決絕邁入這座曾經溫暖、快樂的冷宮。
戚琅走入信陽宮,還未來得及尋找蕭靖的蹤影,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有些吃驚——原本應是殘破、髒亂的信陽宮,此刻卻一如當年那般整潔、乾淨,雖說裏面的物品、裝飾都已老舊不堪,但窗戶、桌案、地面上皆是一塵不染,其潔淨的程度竟是絲毫不亞於自己在山門中清掃時的——物皆是舊物,宮亦是冷宮,在繁華充滿人氣的魏宮中忽然看到這樣的一座宮殿,一種身處繁華的孤獨忽然涌現於戚琅心頭。
難道這些年魏帝還派人專門清理打掃過此處?這似乎不太合理,可若是沒人收拾此地,那爲何……
就在戚琅納悶之際,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戚琅立馬循聲走去,只見蕭靖正強自鎮定地盯着戚琅,而他所處的方位正是當年伯清波以一敵二力戰折鶴蘭與韓單的位置。
戚琅與蕭靖直面相對,三十三年過去,昔日的恩怨情仇在此刻即將徹底了結。
“爲什麼?”
這個埋藏在戚琅心中三十餘年之久的問題,此刻終於問出。
看着神色平靜的戚琅,蕭靖冷笑道:“爲什麼?因爲人總要爲自己的前程考慮,因爲先帝比你父王更適合那個皇位,也因爲……早在獲得你父王的賞識之前!我便投靠了先帝!我……從來就不是太子的人!”
戚琅眼光中露出微微驚訝,原來父王一直最信任的屬下,竟然從來都不屬於父王!
人心難測啊……難怪父王與老師總是將這句話掛在嘴邊。
戚琅不打算深究當年的長輩之間的複雜關係,此刻他只想一劍下去了卻所有。只見他舉起八方知指向蕭靖,隨後毫不留情地向他出劍!
寒風起,夜正黑!
劍芒鋒,殺意濃!
面對戚琅強盛而又犀利的來劍,蕭靖忽然有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原本他是想孤注一擲拼死抵抗,可當直面戚琅的殺招時他卻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太想當然——自己就算是大滿巔峯、就算自己隱約摸到天璣門檻、就算自己自信滿滿能在戚琅的攻勢下抵擋幾個回合,可在真正面對身爲天璣強者的戚琅時,一切幻想與計算都被無情的現實給擊碎!
放棄吧…也只能如此了,這一劍何其燦爛絢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住,與其做無用的掙扎,不如就此放棄……
八方知猛烈地刺向蕭靖,就在即將刺入他腹部的那一刻,忽然一股強大的劍意從黑暗中襲來!蕭靖猛然一驚,此劍所蘊含的威力竟是絲毫不必戚琅刺向自己的那一劍弱!而這一劍竟然也是向着自己方向而來!難道深宮中竟然還藏着天璣強者,同樣要置自己於死地?
蕭靖閉上眼不敢面對這一切,可就在此時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起——
‘鐺——’
隨後,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將他震開,待他睜開時,發現一柄長約三尺的短劍正深深地插入身旁的宮牆中,方纔似乎也是這柄短劍與戚琅手中的重劍相撞迸發出的那股威力將自己彈開,而更讓蕭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柄從遠處飛來的短劍竟然能與戚琅的重劍勢均力敵,將上面滿滿的殺意化於無形。
戚琅同樣感到吃驚,可還未等他看清飛劍之人到底是誰時,黑暗之中又有兩道同樣強勢的劍意一前一後地向自己飛來!
戚琅不敢怠慢,立馬揮劍阻擋,可這兩柄飛劍來勢太過兇猛,而且一先一後、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自己不管先阻擋哪一柄另一柄都會毫不留情地重創自己!無奈之下,戚琅只得雙手握住劍柄,隨後將巨劍翻過天靈、豎至腦後,最後在捕捉到兩柄飛劍的準確方位後,雙手瞬間暴起揮舞着巨劍劈向兩柄飛劍的中心!
強大的劍意將原本渾然一體的雙劍一分爲二,在這股劍意的分割、擠壓下,雙劍竟然像被劈開的竹條一般向兩邊分開,最後從戚琅左膀右臂掠過,重重地插入他身後的宮牆!
‘轟——’
在飛劍的撞擊之下,宮牆瞬間轟然倒塌。
於此同時,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從黑暗中現身,此時雖是寒冬,可此人卻衣着單薄,腳上也不過穿着一雙草履,而更引人注目的則是他腰間的那柄長劍——
未見其人,先見其劍!來者不是他人,真是如今草堂堂主劍葉石!
鷹鸇、鴟鳶、鷙鶚已出鞘,那劍葉石腰間長劍自然就是名震天下的獨漉,若是說八方知是重劍無鋒,其劍道大而無形,那這柄獨漉則是鋒芒必人,其劍道銳而兇悍。
劍葉石看着戚琅手中的重劍微微出神,昔日師父在世時時常與他提及這柄重劍,師父似乎也與這柄重劍有特殊的孽緣,竟是先後兩次被它所傷,一次讓他跨過那道門檻邁入天樞境,一次則是讓他身受重創以至最後油盡燈枯。
“七先生好霸道,竟連闖二十六道宮門,手屠千餘名禁軍侍衛,若非在下及時趕到,只怕七先生要將整個魏宮屠個乾淨吧。”
二十六道宮門,這個數字劍葉石永遠不會忘記,因爲當年伯瘋子也是從宮外連闖二十六道宮門一路殺至信陽宮。
戚琅冷冷地盯着靠在柱子上噤若寒蟬的蕭靖,隨後轉向劍葉石,道:“你要保他?”
“在下要保的是這座魏宮,而不是某一人。”
“單憑你?”戚琅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隨後淡淡地說道:“可能保不住他。”
劍葉石面色一沉,他不管戚琅是真的這麼認爲還是刻意羞辱他,此時一股怒火從胸中燃起,只想拔出長劍與戚琅大戰一場!
“若劍葉石先生攔不住你,那加上我呢?”
就在戚琅與劍葉石二人劍拔弩張之際,頭頂上方又傳來一道聲音,三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個黑影站在宮牆之上。
黑影也不猶豫,從宮牆上輕輕一躍落在戚琅的另一邊,與劍葉石一左一右地分立戚琅兩側。
看着三足鼎立的三名天璣強者,蕭靖竟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上天的安排當真妙不可言,三十三年前地點就是在信陽宮、時辰同樣是子時,伯瘋子手持八方知巨劍以一敵二,對手則是同爲天璣境的折鶴蘭與韓單。而三十三年後的今天,依然是子時的信陽宮,三名強者的繼承人又會聚一起,而八方知與它的持劍人面對的依然是草堂堂主與魏軍將領。
緣啊,當真奇妙!
“在下韓單,見過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