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血色的古堡（四十九）

    夏其妙打開了手電，重返舊地，又到了那個廣闊地下室的門口。

    只是男人在門口停了下來，她也跟着停了下來。

    “你想問我什麼？”他轉過了身，雖然還是原來那張臉，但是氣質與之前大相徑庭，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別驚訝，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可以認爲我們是兄弟，也可以認爲我們是一體。”

    “……你看起來好像並不意外。”利維烏盯着這位波瀾不驚的獵人，反倒是自己有些詫異。

    “還是有一點的。”夏其妙聲線平穩，她莫名想起了碧爾莎在《教你如何哄騙人類的情感》那本書裏寫過的一句話——

    “他們的血不會因爲他們腦子有病而變得難喝，反而他們更容易掌控。”

    原來沒有什麼雙胞胎兄弟，是雙重人格啊，這算精神分裂嗎？

    “你的表情彷彿在說‘一切都盡在你的掌握’，和她一模一樣。”

    “她，格瑞？”夏其妙問道。

    “不，碧爾莎，”利維烏笑了一聲，“你對這個名字也不意外，看樣子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多。”

    她也跟着說了一句：“看起來你知道的比鎮長多得多。”

    “因爲他不想接受這個命運，所以我出現了。他把一切都扔給了我，我比他先成爲利維烏，不，應該說，我從頭到尾都是利維烏。”

    “他代表着逃避，懦弱，不承認他和碧爾莎的過去。我是他的另一面，他不想做的事情我會做，他不想面對的感情我會珍惜。”

    “你不害怕你的記憶被碧爾莎添加、刪改過嗎，你不覺得你被她欺騙了嗎？”

    “那又如何？她發現並承認了我的存在，她體諒我，她關心我，她不把我當做另一個人的附庸。她認爲我雖然和他使用同一個身體，但我依舊是獨立的人，僅憑這一點，我就願意爲她獻上我的全部。”

    果然應了碧爾莎書裏的那句話，腦子有病的人更好掌控，他肯定會爲了她毫不猶豫去死。

    難怪她願意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他了。

    利維烏打量着她：“我能掌握他的全部記憶，我看到了你根本沒有正面答應過他要殺死血族，總是巧妙地避開承諾，你應該也站在血族這一邊吧？”

    夏其妙不是一個會輕易站隊的人，她想到了一個比較好的說法：“最起碼，諾厄非爾斯和我站在一邊。”

    “諾厄非爾斯，我們親愛的孩子，”利維烏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表情，“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他把古堡送給了我。”

    他聽到這話，收起了原先有些算不上尊敬的態度，顯然是知道第二個預言的：“請您對我們的孩子好些，如果您有任何問題，我都願意爲您解答。”

    態度轉變得真快，夏其妙不想多費口舌，直接切入正題：“鎮長說的話，有多少是真的？”

    這是在問另外一個人格的事情了。

    “他說的全都是他認爲的實話，在這一點上面他沒有說謊，只是就如您所說，他所認爲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所以真相是什麼？”

    “您看過這個房間裏的壁畫嗎？那就是真相，不過是三百多年前的真相。”

    夏其妙回憶起那五幅壁畫，第一幅月亮碎成星光被人類接到，第二幅太陽升起佔據大面牆壁，第三幅人類建立起神像跪拜，第四幅人類用銀槍打碎神像，第五幅神像恢復但仍有痕跡。

    原先她一直注重四到五幅壁畫，想的是太陽之神被替換的事情，覺得這幾幅壁畫是重點。

    但是現在想想，前面三幅也是十分重要，它講述了太陽之神出現的過程。

    而裏面最爲突兀的，應該是第一幅到第二幅的轉變，月亮碎成了星光，然後升起了太陽。

    再加上第四幅神像被打破，露出血紅的內殼，夏其妙當時已經有了相關猜想，只是有點不太敢相信，現在就是尋找答案的時機。

    “最初的太陽之神，是血族？”

    “是的，一個名爲‘桑’的血族，將力量分給了當時還沒有完全開化的人類。”

    還真是。夏其妙看過《信仰太陽》這本書，沒想到正面大陸指的是吸血鬼的大陸，反面大陸才是人類的大陸。

    也對，他把“太陽”帶去了反面大陸，收到反面大陸的信仰，才會成爲“太陽之神”。

    現在看來，“太陽”比喻的是一種強大的力量。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問過碧爾莎這個問題，她的回答是沒有血族能夠理解他的理想，也沒有人類能夠理解他的理想，所以兩族中沒有任何一個能夠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

    好吧，就當他是腦子短暫出了問題吧。

    夏其妙這麼想着，畢竟他可是被他賜予力量的人類替換了啊。

    “人類獲得了他的力量，大部分感恩戴德，對他頂禮膜拜，不敢直視他；少部分人看不見他的貢獻，只看得到對他感恩戴德的人，看到了背後的權力，滋生了貪婪的慾望。”

    “科瑞亞德的祖先，是一個天才，他能夠從桑賜予的能力出發，研究出獨屬於他的力量體系。”

    “他研究出了與血族力量性質完全相反的力量，他是血族的天敵。”

    “他在掌握了自己的力量之後，就組建了一支隊伍，想要去探查神的祕密。”

    “然後，他發現了，神其實是一隻吸血鬼，並且重傷了他。”

    “人類不會相信，賜給他們‘光明’的會是吸食血液的吸血鬼，他們只會認爲，這是吸血鬼的另一種陰謀。”

    “科瑞亞德的隊員想要向世人揭露‘吸血鬼的陰謀’，然後被他殺死了。”

    “因爲科瑞亞德看到了，吸血鬼成爲了神，站在至高無上的頂點，既然吸血鬼都可以成爲神，那他爲什麼不可以？”

    “所以，他殺死了所有知情的人，竊取了太陽之神的身份，接受着信徒的信仰。”

    “他害怕被血族發現，想要搶先一步殺死所有的吸血鬼，於是降下了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