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走過你們沒走完的路

    海上的天氣如此的明媚，船上的後廚卻瀰漫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不祥氣息，任誰看到這腐肉生蛆化蝶的一幕都會覺得恐懼。

    這彷彿是在警示着鹿不二。

    接下來要面對的兇險。

    偏偏梅丹佐還沒有回來。

    他沉默了片刻，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經歷彷彿跟五百年前的父母重疊在了一起，接下來他要帶着巨大的祕密一路逃亡，面對一位來自遠古時代的恐怖天神的追殺，在生和死之間遊走。

    命運太巧合，讓他心裏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

    彷彿他在走父母之前沒走完的路。

    彷彿他在做父母之前沒做完的事。

    即便已經過去了五百年。

    鹿不二準備了一些武器和食物在船上。

    其實得知幕後黑手是腐敗死神以後。

    背後傳來咚咚的腳步聲。

    但眼下梅丹佐還沒回來。

    連陳璟都覺得恐懼。

    大家各憑本事。

    但就是這一刻。

    腐敗死神卻已經到了。

    他們必須另做考慮。

    本以爲有梅丹佐在，即便是神也不足爲懼。

    局面已經到了最壞的地步。

    他突然便釋懷了。

    鹿不二轉身來到了船長的駕駛室，憑藉着基礎的軍工知識調整了航線，接下來這艘豪華的遊輪會一路向東前行，直到兩個小時後撞上一片密集的礁石，慢慢地沉沒在海底。

    復仇，本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神明有多強？

    鹿不二不知道。

    昨晚在昏迷中更是做了一整晚的噩夢。

    鹿不二跳上快艇，頭也不回說道：“對我而言，這輩子就沒有苟且偷生這個選項。既然腐敗死神想要殺你，那我就偏不讓他如願。你說，如果神的計劃也會失敗，他會不會氣得跳腳？”

    其實陳璟壓根兒就沒關門，此刻的她已經梳洗打扮好，甚至還化了一點點淡妝，正對着舷窗外陽光明媚的大海發呆。

    聽到這句話時，她眼眸裏燦爛頓時消弭無蹤，再次恢復了極深極靜的樣子，也沒有懷疑真假，直接嚴肅說道：“那你應該離開，祂的目標是我，接下來的路……我應該一個人走。”

    就像是一隻在窗邊看風景的慵懶小貓。

    接着他轉身敲響了壞女人的房門。

    然後他又從船艙裏放出了一艘救生艇。

    但鹿不二的心裏始終有一個心魔，那就是自從得知了父母死亡的真相以後，他始終都控制不住自己去腦補那場災難的經過，他不知道那對夫妻死前都經歷了什麼，每一次嘗試着想象，心臟都在抽動。

    而當腐敗死神出現以後，恰恰證明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這就是應對這場巨大災難的唯一解法。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陳璟認爲他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美眸裏帶着一絲嗔怪的語氣說道：“玩歸玩鬧歸鬧，現在是性命攸關的時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有你活着才有機會，我們不能都死在這條路上。”

    主持和侍者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是怎麼了，分明是如此詭異恐怖的一幕，卻讓他的眼瞳裏綻放出濃郁的神采。

    “我倒是快被伱氣得跳腳了！”

    說是救生艇，但經過科技的升級以後，也足夠他們抵達目的地了，只是路上不會有那麼舒適，但更加刺激。

    但他的結局，絕不會跟他父母一樣。

    他露出嗤之以鼻的笑容，轉身說道：“好了先生們，從現在這一刻起你們已經自由了。船上有救生艇，足夠你們抵達附近的海岸。這艘船已經不再安全了，有多遠跑多遠吧。”

    “神的威脅麼？”

    其實哪怕像他這種狂徒，把壞女人帶走的時候也會有點忐忑，因爲只要他做錯一步，這個世界就會爲他的錯誤買單。

    鹿不二見她這幅嚴肅的樣子，轉身擺了擺手，打着哈欠說道：“我就當你沒說過這話，最後給你一分鐘時間，趕緊跟過來。”

    “親愛的少君小姐，遊覽觀光的時間已經到了，腐敗死神的力量已經侵蝕到了這艘船艙。”鹿不二淡淡說道。

    連同那些黃金一起。

    陳璟跳下船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但好在這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支持他。

    但如今得知腐敗死神即將找上門來。

    給了他自信，給了他底氣。

    昏迷不醒的穆琤也被扔到了船上。

    她看到了他的表情。

    從未有過的表情。

    鹿不二擡起了眼睛，帶着一絲囂張和癲狂笑道：“你跟我說過，嚮往自由的精靈不會被困在任何一片森林裏。同理，渴望復仇的魔鬼，也絕不會夾着尾巴在陰溝裏逃跑。走吧，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是魅惑人心的妖精也好，是毀滅世界的惡魔也罷。”

    他頓了頓：“哪怕天涯海角，我也送你過去。”

    ·

    ·

    “緊急通報，總部軍區24突襲部隊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暫未找到包括李昂大主教在內的二十名教會成員的蹤跡，大概率已經死亡！首爾軍區已經全面出動，對整個市區進行封鎖排查！”

    “根據神聖智體的檢測，目標最後一次出現在江陵軍區，目測是要乘坐人蛇船前往瀛洲，當地軍部已派出部隊阻攔！”

    “警告，目標已經穿過鹿兒島所在的往生之地！大阪軍部阻攔未果，目前已被突破！名古屋軍區阻攔未果，目前已被突破！”

    “通報，目標已穿過靜岡軍區所管轄海域，即將抵達東京。”

    這一夜人類守望軍部不斷收到通報。

    韓國和瀛洲的軍部整體實力水平較差，根本攔不住那位年紀輕輕的鹿少校，少君跟着他一路突進，勢不可擋。

    根據神聖智體網絡的分析，鹿不二此刻已經掌握了不朽之軀這種異鬼術的真諦，同時精通兩種概念變化，再加上領先世界水平的超強暗質體，這種實力已經不能按照普通的第四完美界來衡量了。

    無可爭議的君主級潛力。

    除非派出第六慈悲界級別的神使。

    亦或者是讓聖徒親自前往。

    否則不可能造成威脅。

    但人類守望軍正在跟巴別塔交戰到最激烈的時刻，也不可能派出更加那麼強大的戰力來對付自己人。

    尤其是軍部從首爾郊外的鄉鎮裏找到的一名教會倖存者，帶回了來自那位少君的警告，這讓他們不得不思考事情的經過。

    看起來像是鹿不二擄走了少君。

    但仔細琢磨一下，像是少君自願跟着他私奔的。

    眼下這種情況，高層們不得不懷疑，如果再繼續給那位年少輕狂的少校施壓，他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就叛逃到異端組織去了。

    這對他們而言，可是重大的損失。

    於是乎，在周著和彭獻之的商討下，高層們再一次召開了會議，重新商議了具體的對策，說白了就是在安撫教會。

    追擊這方面，軍部壓根兒就沒怎麼出力。

    畢竟從蓮華大祭司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來。

    男朋友都被妖女給拐走了。

    她還一點兒都不急呢。

    當然，聯邦並不可能真的放棄追擊，此刻的他們已經通過神聖智體網絡鎖定了東京，那座陽光明媚遊客如織的城市。

    此刻的鹿不二和陳璟已經突破了層層防線，以偷渡客的身份登陸了東京灣，搶了一輛超跑足足狂飆了一個小時才抵達了澀谷。

    五月份的東京是一座很好的旅遊城市，雨季尚未到來天空是蔚藍色，陽光穿透雲層在路邊留下一片片斑駁的綠蔭，熙攘的遊客踩着路邊的青苔穿梭在大街小巷，往返於商場和街邊的小店。

    他們路過了很多地方。

    比如御臺場和富士電視臺，這是童年回憶作品《數碼寶貝》裏的經典場景。再比如須賀神社，那是《你的名字》裏的男女主再次相逢的長階，雖然過去了五百年，但跟電影裏似乎沒什麼區別。

    櫻花和落葉在風裏翻飛，巨大的全息投影廣告迴盪在呼嘯的風聲裏，街邊的喧囂聲彷彿潮水一般蔓延得到處都是。

    這不是陳璟第一次來東京，但她卻從未覺得這座城市那麼好玩，路邊能夠看到最愛的假面騎士的海報，還有遊戲王的卡牌店和寶可夢的周邊的攤位，路過的體育場裏似乎還在舉辦演唱會。

    如織的遊客在她的眼前掠過。

    她的眸子裏也生出了一絲嚮往。

    如果不是趕時間。

    如果不是身體不允許。

    她真的想在這座城市裏好好玩一陣子，也沒有什麼特定的目標，只要跟着身邊的那個人，走到哪算哪。

    “如果喜歡的話，那就爭取活下來。有機會的話，我們還可以再來一次，到時候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換做一般情況鹿不二才不會給出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但他總覺得身邊的女人已經快不行了，所以才給她一些希望。

    陳璟的紅髮飄搖在風裏，極深極靜的眸子已經越來越黯淡了，白皙嬌嫩的肌膚下隱約浮現出金色的血管，像是碎裂的瓷器一樣。

    彷彿一碰就碎。

    因此這輛跑車始終以全速前進。

    至於交通規則什麼的早就不管了。

    追上來的交警也被武神所阻攔。

    伴隨着刺耳的剎車聲。

    跑車在一處復古的庭院裏停下。

    這裏是澀谷區平野組的根據地，這是當地赫赫有名的一個黑道組織，雖然沒有被定義爲異端，但其成員大多數都有違法記錄，偏偏這個國家的文化又是那副鳥樣子，因此他們多年來便遊走於灰色地帶，以皮肉生意以及交易非法違禁品謀生，平時也會賄賂一些本地的官員，這麼多年來始終都沒有被人剿滅。

    值得一提的是，高木礫父子早年也是出身於平野組。

    但在今天，這個組織被蕩平了。

    鹿不二扯掉安全帶，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

    庭院裏立刻衝出來了一批醫護人員，只見他們擡着擔架衝到了副駕駛座上，圍住了一臉茫然的壞女人。

    鹿不二一把將她抱到擔架上：“自己人，不要怕。做完手術以後，我們就直接去第二元首的那座私人島嶼，然後就能找到那個神祕的座標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活下來。”

    時隔多日，褚訶再次見到了這個少年，剛想要開口打個招呼卻卡住了，因爲以他的知識儲備完全不知道老師的男朋友應該叫什麼，當然這對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因爲他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祛除暗質的方法！

    “幫我救活這個女人。”

    鹿不二如今已經可以熟練的對付祭祀殿的神經病了：“只要她能活下來，我就把我的祖傳祕方告訴你。”

    聞言的褚訶就像是觸電一般抽搐起來，那種癲狂的狀態讓人覺得他的救人方法就是衝進地獄暴打閻王爺一頓把人搶回來。

    但當他看到壞女人的狀況時，立刻就變得嚴肅深沉起來，彷彿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當即指揮着自己的醫療團隊：“病人的情況很糟糕，立刻啓動維生艙。一組準備細胞能量裂變手術，二組準備十倍量神樹髓液，三組立刻補充生命能量準備急救手術！”

    頃刻間從不可靠的神經病變成了值得信賴的醫生。

    褚訶怒吼道：“快讓師妹準備好！”

    陳璟躺在擔架上被送進了庭院裏，就像是即將被送進手術室的小姑娘戀戀不捨地回頭望向自己的男朋友。

    鹿不二頷首示意她放心。

    陳璟這輩子都沒有想過。

    有一天她竟然會接受祭祀殿的主祭們的治療。

    正常來講，正宮不當街暴打情人就不錯了。

    但到了鹿不二這裏，正宮居然還派出團隊救情人。

    這年頭真是什麼事都有。

    這座庭院早就被改造出了一間手術室，陳璟被送進來的一瞬間，靈魂深處涌上來疲倦便吞沒了她，她再也堅持不住自己，意識也漸漸昏沉下去，恰好此刻她看到了角落裏吃着冰淇淋的少女。

    陳璟知道，這個小姑娘是他的妹妹。

    也就是說……小姑子？

    “你好呀。”

    陳璟莞爾一笑，笑容很親切。

    絲毫不見平日裏的魅惑和冷酷。

    就像是鄰家大姐姐對小妹妹打招呼一樣。

    這個笑容，就幾乎耗盡了她僅剩的力氣。

    鹿思嫺冰雕玉琢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這個女人，憑藉她讀取思維的能力，一瞬間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思。

    這女人對哥哥也有意思。

    “二嫂子？”

    鹿思嫺腦子裏浮現出了這個想法。

    這就是少君和魔女的第一次見面，對視一眼的同時她們倆都感覺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聯繫，彷彿被命運緊緊捆綁在了一起。

    接下來陳璟被送進了維生艙裏，治療的機器已經運作了起來，以她的眼界一眼就認出這次手術要用的設備是多麼高級，基本都是神聖大祭司才有資格使用的規格，這都是來自阿卡夏聖教最核心的技術。

    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

    那是神聖權利的饋贈。

    當年康斯坦丁對她的實驗非常的粗糙。

    相當於是把神樹的靈魂強行融入了她的體內。

    而這些年來被腐敗死神所掌控的時候，她也時常要承受神力的反噬，始終沒有得到很好的醫療設備來療養身體。

    但如今在鹿不二的操作下，她卻能夠享受到跟那些偉大的神聖大祭司一樣的待遇，接受世界上最好的治療。

    鹿思嫺不太愛搭理人，但對方既然在心裏喊了她一聲小姑子，再沒有禮貌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只見她面無表情說道：“我叫鹿思嫺，你可以叫我小嫺……你好像很喜歡我哥哥的樣子。”

    陳璟總覺得這個小姑娘有點天然呆，面對這個問題也沒有迴避，微笑着頷首說道：“昨天是有點喜歡，今天是很喜歡，如果能夠活到明天的話，那應該會非常喜歡。”

    鹿思嫺認真問道：“你不怕我嫂子麼？”

    陳璟想了想：“不怕啊。”

    鹿思嫺對這個女人不熟悉，但卻能感受到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那是如火山般熾熱的沸騰的愛意，支撐着她破碎的身體。

    因此鹿思嫺覺得這個姐姐還不錯。

    只見小姑娘擡起手，指尖擠出了一滴鮮血。

    陳璟還沒反應過來，那滴血便滴落在她的脣間，千絲萬縷地蔓延開來，彷彿活物般流淌到她的身體裏。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磅礴的生機涌入她的體內，修復着她即將碎裂的身體，幾乎把靈魂對她的反噬減輕了千百倍。

    陳璟的美眸裏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她很清楚這種逆天的能力意味着什麼，一旦被公開出去的話，恐怕會引發世界的動盪。

    那些瀕死的高階進化者會不計一切代價來追殺她。

    鹿不二本該把她保護好。

    不對任何人暴露這個祕密。

    但如今，鹿不二卻讓這個小姑娘來救她。

    這是認可她的意思麼？

    陳璟不知道。

    真的很難想象，那個少年到底有怎樣的魔力，身邊竟然能聚集起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人，無論是龍雀還是蓮華，亦或是小嫺。

    就連她自己也不自覺地對他入了迷。

    “病人生命體徵正在恢復！”

    “生命衡價值百分之三十，已達到手術標準值！”

    “立即準備手術！”

    鹿不二倚着庭院的大門長舒了一口氣，仰頭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那個壞女人的情況穩定下來，他居然也會隱隱感覺到心安，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有那麼一瞬間，鹿思嫺的眼瞳也變得詭異蒼白，彷彿預知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一樣，轉身走出了手術室，發出夢囈般的聲音：“哥哥，出事了。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

    她的語氣有點遲疑。

    因爲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人。

    她平靜的聲音裏隱隱透着恐懼。

    顯然是被那個東西給嚇到了。

    鹿不二皺着眉，忽然聽到了雄渾的號角聲。

    手術室裏的儀器立刻發出了警報聲！

    “怎麼回事？”

    手術室裏響起了褚訶的怒吼聲：“生命衡價值怎麼會突然暴跌？快給我準備二十倍計量的神樹髓液！他媽的人都要死了你還跟我說病人承受不住？她有不朽之軀，必須撐得住！快點！”

    鹿不二的心臟狠狠抽動了一下。

    神聖號角！

    這條相對僻靜的街道上忽然颳起了一陣風，街邊的垃圾桶在隨風顫動，殘破的塑料袋被捲上了天空，天氣忽然變得陰霾起來。

    飛沙走石。

    鹿思嫺蒼白的眼瞳裏忽然流下了鮮血。

    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鹿不二急忙抱住了她：“怎麼回事？”

    “祂在衝我笑，祂在跟我說話。”

    鹿思嫺擡起鮮血橫流的眼瞳，聲音裏隱隱透着恐懼：“祂說，要你把神樹的靈魂交給祂。”

    呼嘯的狂風裏，鹿不二的眼神變得凌厲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