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如果這都不算愛

    新紀元534年12月31日，臨海市的上空迴盪着悠揚的鳴笛聲，距離暗質洪流的爆發已經過去了四天，地下街區的難民們都已經安置妥當，傷者們也都在醫院裏得到了妥善的救治。

    而潛伏在市區內的巴別塔和屍食教等異端分子，基本已經被全部驅逐出去，該殺的都已經殺了，該逃的也都逃走了。

    他們的計劃，也基本宣告失敗。

    只要等待攻入往生之地，即可完成全面驅逐。

    世界各地送來了救災的物資，救援隊在結束了任務以後，也開始負責災後重建的工作，對於進化者而言倒不是很難。

    在諾亞機關的幫助下，他們運來了強力的抽水機，抽乾了災區裏的積水，再用高溫將其蒸發，但無法進行無害化處理。

    蘇什爲了這件事可謂是忙得焦頭爛額，畢竟蘊含暗質的積水蒸發成空氣以後，可能會對整個城市的人造成影響，思前想後還是請了神聖大祭司利用神術來解決這個麻煩。

    “明天就跨年了，真是不讓人安生啊。”

    這位上將嘆了口氣：“聽說教會那邊來人了？”

    夏言嗯了一聲：“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當然是要來的，只是來的不知道是誰。而且那羣人這次過來，不僅僅是爲了災區的事情，也是因爲想弄清楚地底遺蹟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望着窗外的夜景，默默喝了一杯熱茶：“畢竟一次死了兩個黎明特種序列，還弄丟了一件極其珍貴的聖物。”

    蘇什上將凝重說道：“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誰給黎明特種序列下達了祕密任務，甚至連我都瞞過去了……”

    因爲不久之前，阿卡夏聖教出了一件大事。

    十三位負責看守封印之門的紅衣主教，離奇死亡。

    要知道那是發生在天主城的事情。

    所謂的天主城是一個城中之城，位於俄國西北部的聖彼得堡，那裏是阿卡夏聖教的宗教核心，也是亞歐非之間的重要紐帶。

    神聖智體的本體，就在那裏。

    聖彼得堡附近沒什麼生命禁區，除了守護神聖智體以外，也不需要負責鎮守天神站點，而異端分子更不會貿然去挑戰卡巴拉生命之樹本體智慧的威嚴，因此那座城市長久以來都風平浪靜的。

    近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出事。

    紅衣主教們死亡後，便有消息傳來。

    封禁之門內的隱祕之血，不翼而飛！

    這也就意味着，這次的行動必有貓膩。

    只是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能等艾月醒過來了。”

    蘇什忽然問道：“小鹿怎麼樣？”

    夏言呵了一聲。

    “在祭祀殿呢。”

    他頓了頓：“蘇上將，那位雪蓮小姐是？”

    蘇什沉默片刻：“是的，就是你想的那個人。”

    夏言目瞪口呆：“那小子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膽，竟然敢渾身溼漉漉地往大祭司身上倒？關鍵是，大祭司還沒拒絕？”

    那一幕的場景對他們來說記憶猶深。

    不僅僅是因爲鹿不二的英雄歸來。

    也是因爲他懷裏那位黎明特種的壯烈犧牲。

    當時的鹿不二把那位犧牲的特種放在了擔架上以後，用一種平靜至極的視線掃過了所有人，說了一句讓全場的高層們都不禁反思的一句話：“原來職業軍人是這麼讓人尊敬的一批人啊，但我真的一點兒都不想成爲他們，因爲我打心裏……爲他們覺得不值。”

    說完，他就昏倒了過去。

    當然事後回想起來，魔鬼隱藏在細節裏。

    當時有很多人想要扶住他。

    比如虛弱到極點的艾月。

    再比如，戴着面具的鹿思嫺。

    甚至連清冷高貴的大祭司都踏前半步。

    以至於蘇什和夏言伸出去的手，尷尬地僵在空中。

    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只能說鹿不二這小子女人緣不錯。

    膽子也是大到沒邊兒了。

    最後還是大祭司把這小子給抱在了懷裏，可能是擔心他在海底透支過度身體出問題，二話沒說就給帶去祭祀殿了。

    “這傍富婆的水平，出神入化啊。”

    夏言感慨道：“這小子怕是至今都不知道，他看上的女人到底是是什麼身份吧？這特麼簡直是少奮鬥了二百年啊，大祭司還私自動用神術權限給他來了一場雷暴，我說他怎麼就第三界了。”

    “機緣這東西，妙不可言。”

    蘇什嘆了口氣：“我倒是擔心另一件事。”

    “龍雀先生要準備進聖山了啊。”

    夏言明白在想什麼：“那小子會同意麼？”

    他倆的關係那麼好。

    “龍雀先生還在考慮，但我覺得他會去。”

    蘇什嘆息道：“至於小鹿能不能接受……”

    沒人知道答案。

    當時鹿不二倒下的時候，其實還有一個人想要扶住他。

    但最後卻被隔絕在了人羣外。

    那個人是龍雀。

    那位曾經距離神聖君主最近的男人坐在輪椅上掛着點滴，抽着煙默默地看着這英雄歸來般的一幕，又看了一眼簇擁在他身邊的人，最後流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容，轉身離開了現場。

    陽光下，他的背影孤寂得像是遠離了塵世喧囂。

    ·

    ·

    鹿不二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裝修精美的臥室裏，他躺在一張鬆軟的大牀上，空氣裏瀰漫着若有若無的檀香，似乎能聽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實際上抵達第三勝利界以後，他的生命層次再次得到了進化，再加上不朽之軀的能力，本來不應該沉睡這麼久的，但他在水底下吸收了太多的黑晶，又一路從地底殺到地表，導致疲憊到了極點。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直接壓倒了他。

    而這一覺醒來，他感覺神完氣足。

    但眼前的陌生房間，卻讓他感到困惑。

    “醒了？”

    有人淡漠說道。

    依然是熟悉的聲線，清冷裏透着一絲嫌棄。

    鹿不二扭頭，看到了一張清冷高貴的臉。

    雪蓮就坐在牀邊，披散着一頭黑髮，穿着黑色的小吊帶外加灰色的針織衫外套，百無聊賴地剝着葡萄，隨手塞進了他的嘴裏。

    鹿不二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因爲他竟然看到了穿便裝的小修女，短暫的愣了一下以後，視線默默地往下移。

    “你在看什麼？”

    雪蓮狐疑問道。

    直到她低頭看到了自己的雙腿。

    她翻了個白眼：“看你那點出息！”

    她今天這幅居家裝扮，自然不會裹得太嚴實，因此她只穿了一條頗爲寬鬆的短褲，露出一雙修長細緻的美腿，踩着夾腳趾的拖鞋。

    “這是哪？”

    鹿不二低着頭問道。

    “我家。”

    雪蓮拉了拉外套的下襬，遮住了大腿。

    “你家？”

    鹿不二擡起頭：“你不住祭祀殿麼？”

    雪蓮面無表情解釋道：“雖然我的私人時間很少，但也並不是沒有。你會一直住在公司的辦公室了麼？我每個月的工資是換算成本國貨幣是五萬四千元，在市中心買一套房子了。”

    “祭祀殿裏已經被當成了臨時醫院，沒地方給你住。至於軍部的醫院也是爆滿的，醫護人員更是忙不過來”

    她平靜解釋道：“所以我把你接到了我家，睡在我的臥室裏，我睡在客廳沙發，希望伱不要誤會。”

    鹿不二嚴肅說道：“很好，我覺得你已經代入了鹿夫人的角色……先別急着翻白眼，衣服誰給我換的，誰給我洗的澡？”

    雪蓮板着臉不說話。

    “總不能是小嫺吧？”

    鹿不二左顧右盼：“她人呢？”

    “黑暗神術的消耗很大。”

    雪蓮冷冷說道：“她還在昏迷。”

    事實上鹿不二已經知道答案了，但礙於她的面子還是沒有揭穿，不然這女人必然賞他一個白眼，然後半天不搭理他。

    雖然她的白眼也挺好看的。

    “說起來，我在水下進階的時候感受到了一場雷暴。”鹿不二隱約想到了什麼，仔細盯着她的臉看，想看出什麼來。

    “我特意請求老師爲你降下來的。”

    雪蓮瞥了他一眼：“感動麼？”

    鹿不二狐疑說道：“你面子這麼大？”

    雪蓮擡起下巴，輕哼一聲：“我是老師最得意的學生，再者你對她有救命之恩，她爲什麼不幫你？雖然爲了這件事，老師可能會被問責，但她在教會的體系裏，本來就不怎麼受待見。”

    她強調道：“教會的水很深。”

    是啊，教會的水很深。

    鹿不二忽然陷入了沉默。

    “怎麼了？”

    雪蓮蹙眉問道。

    “陸銘死了，那個黎明特種序列。”

    鹿不二沉默片刻後，低聲說道：“其實我以前一直有種逆反心理，因爲五百年前在底層生活了太久，對於一些所謂的精神，都嗤之以鼻。但這一次不一樣，他們真的是值得敬佩的人。”

    “可是他們死了，死在了自己的人的手裏。”

    他頓了頓：“黎明特種序列裏，有叛徒。”

    雪蓮眯起了美眸。

    這次黎明特種序列犧牲了兩個人。

    但只有一個人的屍體被帶了回來。

    大家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如今終於得到了鹿不二的肯定。

    “創生族裔，這就是繼往生部以後，第二批信仰創生母巢的信徒。這羣人的背後，竟然是教會的高層。這次黎明特種序列接到了一個祕密任務，攜帶真實之血前往聖山，尋找梅丹佐的線索。”

    鹿不二頓了頓：“但真實之血，被掉包了！”

    雪蓮蹙眉說道：“換成了隱祕之血？”

    “是的，黎明特種序列的慶野叛變，想要殺死地底遺蹟裏的所有人，並把隱祕之血倒入地下水裏。這就意味着，教會的高層裏，有人不想讓梅丹佐回來，更不想讓聖山的祕密現世。”

    鹿不二深吸一口氣：“教會高層裏有畜生！”

    他的血壓蹭蹭地往上漲。

    “你先別急着觸發被動。”

    雪蓮白了他一眼：“既然黎明特種序列接到了祕密任務，那麼艾月大概知道一些線索。負責看守封印之門的紅衣主教，已經在四天前離奇死亡。能操縱這件事的人，絕對不簡單。”

    “如果老師還在教會核心，那她說不定能查到這件事。但她遠離權利的中心太久了，就像是古代那些手握重兵的大將，始終都被分配到邊疆，沒法接觸到國家的核心權力一樣。”

    她詢問道：“我問你，隱祕之血呢？”

    鹿不二一愣：“我不知道啊。”

    他的手掌抓緊了牀單。

    此時此刻，裝有隱祕之血的箱子就在下水道裏藏着。

    熾身鬼們在黑暗中潛伏，守護着他的聖物。

    雪蓮面無表情說道：“你別心虛。”

    鹿不二乾咳一聲：“我沒心虛。”

    “教會高層來人了，我也不知道來的是誰，但反正不會是小人物。如果他這麼問你，你就會直接暴露了。”

    雪蓮無奈問道：“再問你一遍，教會的隱祕之血呢？”

    鹿不二不樂意了：“那是我的隱祕之血！”

    好吧，既然人家都已經猜到了。

    那他也就只好承認了。

    “我不管那東西是誰的，但你不能暴露。”

    雪蓮沒好氣說道：“什麼東西都敢拿，你知道它怎麼用麼？如果沒玩好的話，全世界的人都會忘記你。你在這個世界上一切的痕跡都會不復存在，你能看到世界，世界卻看不到你。”

    鹿不二一愣：“你也會忘了我麼？”

    原來隱祕之血的效果如此強大。

    甚至能讓全世界都遺忘一個人。

    那似乎是一種很殘忍的懲罰，你分明能看到世上的每一個人，卻沒人能看到你的樣子，也聽不到你的聲音，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你就在世界的中心，卻彷彿被流放到宇宙的荒蕪。

    一切都近在咫尺。

    卻又遠在天邊。

    “不會，因爲我會教你怎麼用。”

    雪蓮雙手抱胸，淡淡說道：“用得好的話，你就可以讓別人忘記，你私藏了隱祕之血這件事。甚至能夠在以後的戰鬥中，抹掉你的雷屬性痕跡。你不覺得你的雷屬性太過顯眼了麼？哪怕你頭上套着愚蠢的絲襪，但只要一施展命理，別人就會知道是你。”

    鹿不二遲疑片刻：“請注意，你也是教會成員。”

    “我可沒覺得你把我當成了教會成員。”

    雪蓮冷冷說道：“你明明把我當成了你夫人。”

    “不錯，很有自覺！”

    鹿不二頷首道：“看來咱老師已經答應了這門婚事。”

    雪蓮實在是不想跟他繼續這種白癡一樣的對話了，不耐煩說道：“這是給你的獎勵，你賭上性命解決了這場災難，總要撈點好處。再者，老師本來就被教會排擠，我爲什麼還要幫他們？”

    鹿不二若有所思：“有道理。”

    “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雪蓮語氣柔和了幾分：“今天是跨年哦。”

    大概是看這少年最近太辛苦，有點心疼。

    所以她打算兌現自己的承諾。

    陪他逛街，看電影，參觀水族館，一起吃個晚飯。

    二百年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跨年。

    “要跨年了？我昏迷了四天？”

    鹿不二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猶豫了一下：“這才上午十點，時間還充足，不如我們出去吃東西怎麼樣？我晚上還有點事情，要出去一趟。”

    雪蓮一愣。

    她已經做好了陪伴他跨年的準備。

    鹿不二卻說有事？

    “過節，我想去看看龍雀。”

    鹿不二想了想：“我怕他太孤獨。”

    雪蓮的眼神微微變化。

    “我有點搞不清楚誰才是真正的鹿夫人了。”

    她輕哼一聲，但也沒真的吃醋。

    鹿不二搖了搖頭，他的眼神變得深沉起來，輕聲說道：“我只是有點擔心他的狀態……巴別塔的那個雷屬性進化者，是他姐姐吧？”

    雪蓮也陷入了沉默。

    “我陪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