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類的本質是……

    不得不說，龍雀的確是非常有先見之明。

    地下街區的戰鬥纔剛爆發沒多久，執法局的監察們聞着味就過來了，包括那些披着黑袍的機器人們，他們手持槍械迅速包圍了整條長街，頭頂盤旋着嗡鳴作響的無人機，可謂是全面封鎖。

    “維護現場秩序，立刻收容罪犯！”

    查爾斯局長在人羣的最末端，看起來是一個冷厲古板的中年男人，最醒目的特點就是瞎了一隻眼，刀疤貫穿了他的整張臉。

    鹿不二立刻就被一羣監察給圍了起來。

    一把槍直接指向他的腦袋，讓他的眉頭皺起來。

    “把人放下。”

    那位監察聲色俱厲。

    鹿不二聳了聳肩，絲毫不慌。

    因爲這是龍雀要解決的問題。

    他正好也想看看，這位大裁決長會如何應對。

    “這些人的確是罪犯，但他們犯的是宗教罪，應該由異端裁決所來負責。等我們處理完了，這些人可以交給你們。”龍雀拎着那個昏迷的異教徒，緩步回到了他的輪椅上，輕輕坐了下來。

    他叼着煙，輕輕吐出了一口菸圈。

    街角裏衝出了大批的審判官，跟監察們遙遙對峙。

    “你們想要做什麼？造反嗎？按規矩，異端裁決所在執行緝拿行動的時候應該優先上報執法局，在監察們的監督和協助下進行活動。你們壞了規矩，我不追問你們的責任就已經不錯了。”

    查爾斯局長望向被破壞的街道：“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麼，地下街區也是城市的財產，地下街區裏的人也是生命！”

    然而，審判官們根本不爲所動。

    反倒是達蒙和薔薇無視了四面八方指向他們的槍支，已經把還活着的異端們捆了起來，送進了一輛廂式貨車裏。

    “那你就睜開眼睛好好看着，死人了嗎？”

    龍雀抽着煙，慢條斯理說道：“平時的時候，也沒見你們把地下街區裏的人當人。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在你眼裏就是生命了？少來道德綁架我，地下街區裏爆發衝突和命案的時候，可沒見你們來管理。查爾斯，你一年能來這裏幾次？你找到這裏，還要開導航呢。”

    查爾斯眼瞳微縮，他的平板電腦上還顯示着路線圖。

    沒想到這種細節都被發現了。

    “地下街區的損失，我會照價賠償，不用你操心。至於越權行動的事情，你可以去祭祀殿舉報我，我也不在意。”

    龍雀扔掉菸頭，又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一劑針管，聲音貫穿全場：“現在……你已涉嫌阻礙異端裁決所的緝拿行動。”

    查爾斯看到他的針管，眼角不經意間抽動了一下。

    “你已涉嫌非法營救異端教徒。”

    監察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頭兒怎麼還不下命令。

    “你已涉嫌非法勾結異教。”

    執法局的人們汗流浹背。

    “你已涉嫌叛教罪。”

    龍雀的聲音不大，每一句話卻彷彿重錘。

    狠狠錘在他們的心頭上。

    “你已被鎖定。”

    龍雀擡起頭，漆黑的眼瞳鎖定着對面的所有人。

    針頭已經落在了他的腿上。

    查爾斯局長臉色鐵青，招了招手。

    “收隊！”

    終於是承受不住壓力了。

    這位局長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帶着人轉身離開。

    啪的一聲。

    那位監察的槍被拍落在地上。

    鹿不二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不敢開槍瞎舉什麼？”

    巴倫的屍體被少年提溜起來，扔進了廂式貨車裏。

    本以爲，龍雀會用各種手段和話術來糊弄對方。

    沒想到他靠的，竟然是實力。

    “第三代神聖君主康斯坦丁曾自嘲，淨土裏的一切規則都不是爲了弱者而準備的，因此他必須變得強大起來，才能得到規則的保護。而當他終於有資格用規則來保護自己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不再需要那些東西了，反而成了違反規則的人。”

    龍雀坐在輪椅上，跟他擦肩而過：“但他從不覺得強權本身是原罪……真正有罪的人，是那些濫用強權的人。”

    鹿不二一愣。

    “以暴制暴，是對這個病態世界最好的療法。”

    龍雀瞥了他一眼，終於收斂了殺意，似笑非笑說道：“病友，你在神聖暴動症發作的時候，也能保持神智？”

    當時鹿不二掀翻攤位時還不忘留下那張功勳票的那一幕，顯然是被躲在暗中的他給看到了，否則他是不會問這種問題的。

    鹿不二聳了聳肩：“我只是血壓飆升，又不是真瘋了。”

    龍雀擡起眸子望向燃燒的街區，輕聲感慨道：“真難得啊，這年頭還在乎底層人死活的，已經不多了。”

    “我自己也是底層人。”

    鹿不二無所謂地攤開手，話鋒一轉：“再說了，那點錢跟幫你們異端裁決所辦事的報酬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義正嚴詞說道：“我的報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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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端裁決所的地下，堅固的黑色監獄裏血跡斑駁，走廊裏燃燒着的千百根蠟燭，一扇扇金屬門上懸掛着鎖鏈，微微搖晃着。

    門內隱約傳來嘶啞的低吼聲。

    “長官看起來不太高興啊。”

    薔薇挑起眉毛，隨口問道：“他怎麼了？”

    達蒙低聲說道：“當年長官也是從地下街區裏出來的，爲了那些人做了很多事，也殺了很多人。本以爲，那羣人的生活或許會得到改善，但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次回來以後，那裏還是那個樣子。”

    龍雀坐在輪椅上，似乎沒有在意他們的竊竊私語。

    事實上當他來到地下街區的時候，就已經命令手底下的人開始徹查了，他對於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再熟悉不過，也有一套獨特的辦法。

    最後他如願以償得到了結果。

    但是這個結果卻讓他感到悲涼。

    因爲最後冒出來的異教徒們，無一例外都是地下街區裏的人。

    “到底是怎樣的生活，讓他們不惜把自己變成魔鬼？”

    龍雀輕聲呢喃。

    鹿不二心中一動：“這是罪惡的城市，這是錯誤的世界，我做好人的時候，你們欺壓我。我做壞人的時候，你們指責我。”

    龍雀他們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巴倫臨死前對我說的。”

    其實鹿不二印象最深的，是他看到的那些記憶。

    不知道爲何，吞噬暗質的時候，他能看到宿主的相關記憶。

    那應該是巴倫這輩子最痛苦的一段記憶。

    再回憶起來的時候，他提取出了關鍵詞。

    創生母巢，朽鬼。

    進化鏈。

    異鬼術。

    他不知道這些名詞是什麼，或許能在異端裁決所找到答案。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沒人會把自己變成那樣。”

    龍雀轉移了話題：“我沒想到，你已經初步凝聚了命理，還是罕見的天象系。既然如此，之前給你準備的報酬，也就沒用了。”

    鹿不二想到這個男人今天所爆發出的恐怖實力，頗爲嚮往說道：“你們說的術式，是不是就是命理的進階運用？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提前得到術式的使用方法，等我晉升第二界層的時候使用。”

    龍雀瞥了他一眼。

    達蒙和薔薇也都流露出無奈的眼神。

    “怎麼了？”

    鹿不二皺眉。

    “天象系非常稀有，雷屬性則更加少見。放眼整個神根城，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一般擁有這種命理的人，都是天主城的超級天才們。如果你能夠展現出你的天賦，未來你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龍雀淡淡說道：“我是火屬性，怎麼會有雷屬性的術式？”

    鹿不二一愣。

    這是他沒想到的。

    “我倒是有個熟人，跟你一樣也是雷屬性。”

    龍雀話鋒一轉。

    “在哪？”

    “你得去聖山裏找，她死了很多年了。”

    “……”

    鹿不二無言以對。

    前幾天，鹿思嫺還跟他提到過聖山，那是神根城負責守護的神祕之地，第三代神聖君主發跡的聖地，可望而不可及。

    探究那個祕密的人，很少有活着回來的。

    而他的眼前，恰恰就有一個。

    “不過，軍部裏還存留着她的檔案，可能也有她留下來的記憶晶片吧。雖然已經過去太多年了，但雷屬性的進化者始終沒有出現過。如果你能得到足夠的賞識，你可以去軍部兌換。”

    龍雀提到這個人的時候，眼神變得緬懷起來：“她曾經也是追逐神聖君主之路的候選聖徒，不僅僅是她留下來的術式，包括她的命理進階路線，你也可以參考一下，對你大有好處。”

    鹿不二狐疑問道：“她跟你什麼關係？情侶麼？”

    龍雀搖了搖頭：“我姐姐。”

    “至於我答應你的報酬，要先欠着了。”

    他停頓了一下：“剛賠了一筆錢，我很窮的。”

    鹿不二忽然意識到。

    他之所以願意賠償那些商販，很大原因是因爲數額少，對他不痛不癢，不如求個心安。

    如果他窮到揭不開鍋，他會賠償嗎？

    他不知道。

    而龍雀不一樣，他是哪怕沒錢了，也要賠。

    “時間緊迫，執法局的人今天果然出現了，我們要抓緊時間。首先，我們要弄清楚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獲得了怎樣的力量。”龍雀打開一間牢房的大門，黑暗深處是用拘束衣束縛的屍食教徒。

    鹿不二眼神微微變化。

    實際上，關於這個問題，他已經有一部分答案了。

    “長官，來之前已經有人審問過他們了。”

    達蒙彙報道：“但開不了口。”

    “不開口？”

    薔薇狐疑道：“真的假的？”

    異端裁決所的審訊手段早已名聲在外，只要進了他們的監獄就沒有開不了的口，很少有能在這裏守口如瓶的人。

    那得是什麼超級硬漢？

    黑暗裏，穿着拘束衣的屍食教徒，自始至終只有一句話。

    “薩塔，阿巴路亞！薩塔，阿巴路亞！”

    即便遍體鱗傷，也就這一句。

    再厲害的審訊手段，面對神經病都是沒用的。

    或者說，人類的本質就是復讀機。

    “他們的身體異常堅硬，異化以後自我癒合能力很強。”

    龍雀分析道：“這羣人不怕痛。”

    “薩塔，阿巴路亞！薩塔，阿巴路亞！”

    屍食教徒低聲唸誦，像是魔怔了一般。

    人都是有弱點的，但他們看起來好像沒有。

    至少肉體上似乎無懈可擊。

    至於精神上……

    等等！

    鹿不二雙手抱胸倚着牆壁，忽然靈機一動。

    “乖女兒，去給爸爸拿一塊腐肉過來，越臭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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