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先把擁護揚州牧的大旗扯起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浙東匹夫字數:3608更新時間:24/06/27 10:30:30
    丹徒城內,振威將軍府。

    “父親!父親!二弟快去喊醫工來!父親又嘔血了!”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劉基,親手端着熱水在病榻前侍奉。

    榻上那個四十來歲的老者,卻不停哮喘,以致急怒嘔血,面如金紙。待嘔血過後,臉色平復,又蒼白如死灰。

    這老者,正是三年來屢敗屢戰、部曲凋零的振威將軍、揚州牧劉繇了。

    面對兒子的一驚一乍,劉繇只覺愈發心煩,以手虛扶:“嚷嚷什麼!就不能消停些。我這病,非藥石可醫,又不是一兩日了。治國無能,撫民無力,平賊無方,早點死了乾淨!免得受此無窮之辱!”

    劉基尚且年少,不是很會說話,只好反反覆覆用幾句最樸素的臺詞勸:“父親休要如此說,太史校尉英勇無敵,必能扭轉戰局的。”

    劉繇無奈亂笑,不免又牽動心肺病竈,猛烈哮喘咳血起來,良久平復之後,才心灰意冷地說:“子義隨我,真是明珠暗投了。我之無能,累及三軍,有子義又如何?

    短短兩年之內,周昕、張英、樊能、於糜,哪個不是忠義之士?最後卻都死在孫策之手,我還有何面目勸人爲我賣命?兩年多來,我可曾打贏過孫策哪怕一戰?我都沒臉勸人爲我而白白送死了!”

    劉繇說着說着,不再搭理兒子,只是聲嘶氣喘趴臥不寧。似乎不管身體的哪一面睡在下面、壓迫着牀板,都不足以支撐自身體重的壓力,連躺着都是一種受苦了。

    便在此時,院中傳來一陣響動,府上侍者似乎想要阻攔盤問,看看清來人身份又放棄了。

    劉基也連忙出去看視,發現是太史慈後,也沒有阻攔,只是驚呼:“太史校尉何事驚慌?”

    太史慈附耳低語兩聲,劉基意識到是好消息,便放他入內親自彙報。

    劉繇也有些反應過來,強撐起一些身體,目光灼灼地追問:“子義?莫非是孫賊攻城甚急?”

    太史慈搖了搖頭:“是廣陵劉徵南逼退了劉勳、孫策的圍堵,派兵來增援我等、助主公突圍。”

    劉繇足足懵逼了好一會兒:“劉備?玄德……賢弟?他兵馬也不多吧,竟敢同時招惹袁術、孫策?沒想到,我與他素未謀面,竟能看在漢室宗親、同氣連枝的份上,便如此助我?

    且慢,你剛纔說什麼?助我突圍?突圍去何處?我們還有何處可去?”

    太史慈忙上前一步,幫劉繇輕輕拍了拍背順氣:

    “玄德公覺得丹徒已堅守半年有餘,殘破難以持久,他願意出力,助我軍至鄱陽、春谷一帶,重整旗鼓。具體詳情,不如請他親自向主公陳述吧?”

    劉繇一驚:“玄德公已進城了?”

    太史慈:“主公放心,玄德公乃急公好義之人,昔年救孔北海、又救陶恭祖,那兩次末將都是親歷,故素有所知。如今我軍勢窮,他又仗義前來,豈有他意?”

    劉繇原本還想責備太史慈過於輕信,但聽說劉備及其部曲都被放進城內了,劉繇也就硬生生把這些多疑的話咽回去了。

    事已至此,枉做小人只會適得其反,不如聽聽劉備怎麼說吧。

    他無奈而又無言地點點頭,示意太史慈把人喊進來一見。

    太史慈這才拱手去辦。

    而劉基見太史慈轉身出去通傳,連忙又端着湯藥過來侍候。劉繇卻一把推開藥碗,急促地吩咐:

    “快,且先取輿圖來,我看看鄱陽、春谷在哪!”

    劉基手忙腳亂,也不知把藥放哪,不由潑灑了出來,正要擦拭,劉繇怒得鼓起氣力、拍打兒子的背:“別管藥了!先拿圖來!豚犬兒!”

    劉基這才放下一切立刻取圖,劉繇焦急地來回掃視幾遍,才找到方位:

    “鄱陽縣不是在豫章麼?是笮融狗賊竊據之地!春谷也與豫章接壤,是祖郎的地界!劉備爲何勸我轉移至這些偏僻之處?”

    他還在狐疑,外面動靜又起,顯然是太史慈帶着劉備等人進來了,劉繇連忙把地圖一丟,示意兒子拿走。

    ……

    “正禮兄,何以重病至此?是備來遲了!久聞兄之大名,不意初次邂逅,竟是……”

    劉備聲隨人至,剛剛進門,親眼見到劉繇的病重之狀,頓時也是一驚。忙立刻上前扶住,把試圖起身的劉繇摁回榻上。

    劉繇喘息了兩口:“可是想說,不意竟如此狼狽?”

    劉備沒有否認,但也沒承認,只是扭頭去看一旁的劉基,劉基連忙解釋:“家父自數敗於孫策,急怒攻心,憂憤日深,以致於此。”

    劉備長嘆一聲:“備自去歲隆冬,得朝廷恩命,由徐州移職揚州,本該儘快援護於兄,無奈袁術、劉勳逼迫甚急。備下邳、彭城等處皆被敵軍竊據,僅餘廣陵一郡之地抵擋,自顧不暇。”

    劉繇也知這都是實話,他原本也沒敢期待劉備來救,驚懼懷疑之心略去,嘆道:

    “玄德賢弟,你我雖是初見,但亦久聞你信義之名。方今亂世,郡守、刺史之中,如你這般忠厚之人,實在罕見了。”

    劉備謙虛兩句,便提起助劉繇轉移之事。

    劉繇剛剛看過地圖,也就順勢追問、爲何要向那些荒僻之地轉移,而且還是敵軍佔據之處——他被圍困在丹徒城內,北邊長江航道雖然沒被封鎖,但也沒人來救援他,故而消息非常閉塞。

    劉備這才告知,說豫章郡已經被朝廷新任命的豫章太守平定了、笮融已滅。

    “……備無力親至揚州、平賊開拓,故而只能援護其他朝廷忠義之臣,力爭在揚州獲取一塊立足之地,然後才好請兄移駐,徐圖後計。孫策、袁術勢大,非一朝一夕可圖,還請兄善保有用之身。”

    劉繇掉線太久,震驚了許久才接受了這個消息,又連忙追問:

    “不知朝廷新任命的豫章太守是何人?竟有如此之能?說起豫章舊事,我也是悔恨無及。當初文明兄(朱皓)赴任時,我一時不察,派笮融狗賊帶兵護送,驅逐僞太守諸葛玄。誰知此賊站穩腳跟,便反手弒主……”

    劉備臉色微露尷尬,但還是正色陳述:“如今豫章太守,正是諸葛玄,乃是得了天子明詔,追認劉表前表。笮融此前已被定爲叛賊,諸葛公原先與笮融敵對之舉,也被朝廷追認爲先見之明。不過,並未涉及對朱兄的身後品評,這點請正禮兄放心。”

    “什麼?諸葛玄竟被朝廷追認了?那我……我和文明兄這兩年的努力,豈不是徒留天下笑柄?”劉繇急怒攻心,居然直接嘔出一口血來,噴得到處都是。

    劉備往後一閃,還好沒被噴到,而劉基連忙帶着侍女過來擦洗。

    太史慈見狀,也連忙過來勸說:“主公,如此亂世,一時辨別不清敵我,也是有的。天下人不會爲此恥笑,還望主公寬心,善保身體,以圖後計。

    我也曾聽主公說過,當初要痛擊諸葛玄,不過是因爲他爲袁術故吏,怕豫章落入諸葛玄之手、便是落入袁術之手。

    但實則諸葛家如今與袁術早已不再往來、從屬,表諸葛公郡守之表,確實是劉表所上、朝廷所認。

    諸葛家怕主公放不下成見,這才沒有直接派人來見主公,而是先通過玄德公、表達其忠於朝廷的拳拳之心。

    諸葛家還派人澄清說,當年便是未曾得朝廷實授時,也不是想跟朱公爭競,只是諸葛公早已看出笮融狼子野心,不可任由其帶兵入境。只是朱公先入爲主,不給機會申辯,一時措置失當,才致刀兵相見。”

    嘔完血之後,劉繇也稍稍冷靜了些,聽太史慈都這般說,估計是剛剛在外面聽了劉備的解釋,劉繇也無可奈何:

    “竟是如此麼?諸葛家就是這樣向玄德賢弟申辯的?”

    劉備看劉繇這樣的健康狀況,當然也不會再跟劉繇一般見識,只是非常大度地說:

    “諸葛家所言應當屬實,諸葛公之侄,曾助我在廣陵之戰時、絕境逢生,擊退袁術。他們怎麼可能還跟袁術有勾結?

    而諸葛公此番還另派一侄,專程表達願爲朝廷平賊的拳拳之心,正禮兄若是不信,可讓他當面陳述。”

    劉繇很清楚自己的情況,聽說劉備都把諸葛家的人直接帶來了,他還有什麼好反抗的?

    很快,劉備就請諸葛亮出面,跟劉繇說幾句。劉備自己也站在諸葛亮旁邊,門口還有陳到。

    諸葛亮的說辭,也是出發前早就跟大哥商量好的。無非跟劉繇說的時候,要節選得更加冠冕堂皇些。

    以劉繇的智商和口才,聽完後當然挑不出任何問題來。

    但他還是不願意去豫章,或者去丹陽和豫章接壤的春谷縣,怕到了那裏之後,就真被諸葛家控制了。

    劉繇絞盡腦汁,想出最後一點拒絕的理由:“縱然諸葛家在豫章取得了立足之地,但既然有心助朝廷平孫策,爲何要捨近求遠,先去春谷?

    春谷臨近祖郎地界,祖郎雖然自立,但畢竟是山越習氣,並無反叛朝廷之舉,其情相較於孫策,猶有可憫。如若非要將其打服,萬一逼得他聯手孫策,可如何是好?

    諸葛家便不能在豫章集結兵力、一旦有可乘之機,便順江而下,路過祖郎地界而不戰,直接攻取蕪湖、牛渚,以伐孫策麼?何必多樹強敵?”

    劉繇這番話,其實有點強人所難,連太史慈聽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諸葛家的地盤跟孫策的地盤之間,隔着祖郎的地盤,如果祖郎中立,只是想當山大王兩不相幫,諸葛家便能繞過祖郎不打、直接打孫策不成?萬一祖郎突然變卦,以水軍截江斷諸葛家糧道呢?

    所以對於這個疑問,諸葛亮立刻拿出了義正詞嚴、非常充分的反駁:

    “正禮公,你或許不明丹陽南部地理,南部六縣,爲黃山、霍山夾江對峙,地勢險要,若不奪取南岸,只靠長江水道運兵運糧,北岸有袁術部將、廬江劉勳威懾,萬一斷我水道,則伐孫策之師盡數落入絕境矣。

    何況,你以爲祖郎只求自立,那也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祖郎野心勃勃,見我叔父在豫章勵精圖治,安民通商。家兄也在豫章、丹陽邊境廣開銅礦,獲利頗豐。

    祖郎見此巨利,屢次以山越部族挑釁於我諸葛家,傷犯我豫章山民,我叔父保境安民一方,是可忍孰不可忍。正禮公身爲一州之牧,難道要坐視豫章百姓被丹陽山越侵凌?豫章百姓便不是揚州百姓了麼?

    爲何不能請正禮公以州牧之名,對丹陽南部六縣軍民曉以大義,使歸王化,而後再穩紮穩打,同伐孫策?”

    劉繇啞口無言,他眼神往旁一撇,就看到連太史慈都露出了熱切之色。

    他雖明知道諸葛亮這是提前來借他揚州牧的名分、扯旗招攬人心,但卻毫無辦法,只能選擇被諸葛亮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