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被鈍刀割肉的劉表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浙東匹夫字數:3629更新時間:24/06/26 19:24:21
龐統最後沒能說服叔父龐德公,這事兒也不能怪他。
因爲原本歷史上的龐德公,在拒絕出仕這事兒上,就是做得這麼堅決,他說的那番理由,也都是原本歷史上就說過的。
這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多頭下注”,覺得世道太亂,看不清前途,投誰都未必能活滿天年。還是老老實實親自種田完全不當官,同時又有一個清高的好名聲。
讓普通盜賊草寇不敢來殺自己,做官的權力鬥爭又不屑於來殺自己,上下兩邊的生命威脅都杜絕了,家族也就安全苟住了。
龐統能理解叔父的保守,也就不會強求。最多回去之後,把這番話通過合適的渠道跟主公委婉彙報一下。
要是劉備能理解這些隱士的苦衷,以後對功臣更加寬和一點,想出一套更能降低雙方猜忌度的統治手法,做到比光武帝劉秀更加能和平掌控局面,那就最好了。
如果劉備只有這個心思,但沒這個政治智慧,就只有指望諸葛兄弟和魯肅想辦法了。他龐統自問這方面實在不擅長。
……
短短兩天後,龐統司馬徽徐庶石韜等人就登船先走了。
向朗則是先去了一趟襄陽,卑辭屈禮地當面拜見劉表,闡述了自己“學問尚且未成,不敢擔當一縣之令”的態度,同時又對劉表的賞識感激涕零。
劉表對於向朗其實也不太重視,畢竟只是徵辟了一個縣令,他的本意還是要釣出司馬徽、讓其諸弟子都肯爲自己所用,當個閒職的幕僚參贊。
有疑惑的時候提供點兒參考意見,平時又不用佔據權位、不會引起荊州本地世家大族的警覺敵視。
所以聽說向朗不想幹,劉表也就只是稍微問了幾句,隨後故作大度地放他離開了。
一個馬上五十九歲的老人,精力下降,顧不上那麼多小事,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劉表雖精力不濟、不問細務,不代表他身邊還算年富力強的實權派也不問細務。
向朗拜見完後剛剛離開,就在荊州牧府門口遇到了來彙報江防事務的張允。
張允去年纔剛在舅舅劉表麾下做出點名堂來,還是全靠舅媽蔡氏的提攜美言,所以跟蔡家關係很和睦。
幾個月前,黃祖覆滅時,蘇飛帶着兩千餘殘存的江夏精銳,歷經坎坷回來投劉表,卻因爲蘇飛“有可能散播劉備的仁義守信之名”,被蔡瑁勸諫奪其兵權、另外閒職安置,並下達了封口令。
那兩千餘江夏精銳,蔡瑁也諫言劉表,交給剛剛參掌兵權、還缺乏嫡系部曲的張允來帶領。
張允終於從一個缺乏心腹部曲的虛名校尉,變成了實打實掌握常備軍的將領,自然對蔡瑁更是感激,唯蔡瑁馬首是瞻。
前幾天,張允覺察到漢水上往來的揚州船隻越來越多,而且船型似乎也越來越先進,好幾批快船趁夜入境,荊州水師哪怕發現了都追之不及,也無法登船檢查。
天亮時再去搜索,已經不知所蹤。漢水兩岸地形複雜,很多地方蘆葦蕩港汊密佈,快船躲進去也不易搜出。
張允對此深以爲患,昨天終於聽說,有可疑船隻在鄧縣、鹿門山一帶大搖大擺出現。張允立刻帶兵去,才發現來船居然是黃家莊的客人、是舅父的連襟,他也不敢深究,只是把來人的動向大致摸排了一下,然後上報舅父定奪。
此刻在荊州牧府門外看到向朗,他只覺微微有點眼熟,畢竟他也初入官場不久,之前謹小慎微,很注重認人,凡是官場上見過一面的,都盡力記住。
不過眼前這人實在記不起來了,他也只好放棄回憶。往內院走了數十步,路遇負責劉表侍衛工作的王威,張允便直接問了:“王兄,剛纔舅父召見的是何人?我在門外遇到,覺得眼熟,想不起來了。”
王威也不覺得這種公開信息有必要保密,對方又是使君的外甥,便知無不言:“哦,那人好像叫向朗,是水鏡先生的弟子,今日來拜謝使君、婉拒徵辟的。”
張允一聽,跟他前兩天得到的其他情報一印證,頓時跌足嘆息:“不好!我前日便聽說,黃公從揚州回來了,水鏡先生也去拜見故友,這些人現在拒絕舅父徵辟,怕是要投劉備啊!”
王威自然是一切以劉表的利益爲重,聽說後趕忙幫張允通傳,讓他立刻進去陳情。
劉表看到張允,還微微有些詫異:“允兒何故至此?”
張允連忙把自己的擔心說了:“近日巡查江防,見武昌方向多有可疑船隻逆漢而來,其船輕捷,且往往晝伏夜出,神出鬼沒。
又聽聞黃公暫時回了一趟鄧縣、鹿門,隨後原本有意出仕的水鏡先生弟子們,也頻繁婉拒徵辟,這怕是劉備在籠絡招納我荊州的流亡北士!
劉備此獠志不在小,前番便割我江夏郡江南土地、得我人口二十萬衆,戰士逾萬。如今又籠絡人心、結納有識之士,舅父不可不防啊!”
“竟有此事?”劉表終於提起了一些精神,不似方纔那般萎靡,
“難怪那向朗猶豫多日後,忽然來辭謝、拒絕徵辟!劉備這也欺人太甚了,又到我荊州地界上來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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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諸葛亮號稱去豫章救叔,便帶走了甘寧。最後諸葛玄、諸葛亮叔侄也沒爲我荊州效力,直接就投了劉備!我待士如此寬厚,這些人還不知足!”
張允聽劉表出言不忿,連忙討好道:“那要不要末將帶兵阻攔他們?或者至少加強江防巡查?”
劉表聽張允如此過激,倒是被嚇了一跳,連忙冷靜下來:
“水鏡先生名聲遠播,豈能對他們用強?還要不要流亡北士之間的好賢名聲了!
何況黃賢弟還是我連襟,他也牽扯其中,怎能造次!你先去請德珪來,此事需從長計議!”
張允得令,只好先去尋蔡瑁。蔡瑁也在襄陽城內,不過半個時辰就找來了,一路上張允已經把發生的情況跟他詳細說知。
所以蔡瑁一進門,就已想好對策,直接對劉表進言:
“姐夫,咱對劉備可不能再忍讓了!劉備咄咄逼人,此前藉口討伐黃祖、佔我荊州土地人口,如今還招攬我荊州人才,以其狼子野心,將來肯定是我荊州大禍!
要我說,不如趕緊派快船把司馬徽等人截下,否則將來有樣學樣,荊州跑的人會越來越多!至不濟,也要封鎖江防,從此杜絕揚州商旅往來,什麼船都不讓過!”
劉表被蔡瑁提醒,內心愈發覺得煩惡,但又不想撕破臉,難免窩裏橫地敲打:
“你也這般魯莽?還嫌我荊州如今不夠多事之秋麼?張繡新降曹操,北方不穩,這時候還跟劉備交惡,將來如何得安寧!”
蔡瑁被訓,稍稍收斂了些,但也試探出了姐夫的底線,知道姐夫內心是厭惡劉備了,只是因爲實力不足,加上瞻前顧後,才優柔寡斷。
蔡瑁想了想,便換了一副說辭:“依我看,縱然眼下不能跟劉備交惡,但心中也要保持提防。將來若是劉備實在威脅太大,寧可學張繡結好曹操……”
劉表聞言變色,立刻打斷道:“玄德再籠絡人心,其危害豈能比得上曹操!你這是要我舍狼而迎虎不成!”
蔡瑁耐心分析道:“姐夫不可被劉備欺瞞啊!曹操雖然貪婪,但對於不反抗者還是優容的。而劉備如今不僅有車騎將軍、揚州牧之位,他去年甚至向曹操謀取了宗正之位!
姐夫試想,如今我們已經打算讓琮兒與小女定親了,而劉備手握宗正之權,將來定然是要假借此權柄干涉我荊州內務的。劉備比姐夫年少近二十歲……百年之後,劉備肯定會巧立名目,殘害琮兒,以削弱蠶食我荊州,所以眼下絕對不能再資敵了!”
“不要再說了!你想給我們家招禍不成!想的太遠了吧!我還硬朗着呢!不用你操心身後事!”劉表被觸及逆鱗,還是憤怒地抄起一塊硯臺就朝着蔡瑁丟去。
蔡瑁也知道突然把話題引到這上面,姐夫肯定是會盛怒的,這不是在提醒對方他死後的事兒了,按說是大忌。
但蔡瑁今日也是行險,他知道自己必須表現出一心一意爲這個“劉蔡命運共同體”的大家族着想的樣子,才能在姐夫心中種下徹底疏遠猜忌劉備的種子。
所以他絲毫不躲,任由硯臺摔在地上崩碎後,有幾顆碎石迸到自己身上。等碎石落定後,他依然磕頭懇求:
“我一心一意都是爲了荊州的利益、爲了一方牧守平安!劉備去年要宗正這個官職,必然是存了將來干涉劉姓宗室家事的歹毒念頭的!”
劉表看小舅子居然眼神都沒有絲毫閃躲,也不由猶豫了,被對方貌似真誠的樣子騙過。
最重要的是,劉表知道蔡瑁所言,在法理上是對的。
漢朝的宗正,遇到地方同姓王、侯,在冊立世子或者其他爵位傳襲方面有不法之處、或是違背長幼嫡庶之序的,都是可以插手管的。情節重的話,甚至可以奏請天子,說明不法情況,廢黜爵位。
漢朝那麼多“坐酎金失侯”的宗室,就是這麼丟掉爵位的,劉備的老祖宗,中山靖王劉勝第六子、陸城亭侯劉貞,就是“坐酎金失侯”,給朝廷進貢時不合規,就沒了。這事兒就是當時的宗正操辦的。
劉備手頭捏着宗正的官職,對於其他劉姓宗室而言,這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被蔡瑁提醒後,劉表就忍不住聯想:如果自己將來真打算讓琮兒接班,不傳成武侯的爵位給琦兒,那劉備肯定會扯虎皮拉大旗,要“匡正”他們家的過失,把琮兒拿掉。
至於拿掉之後,劉備是把搶來的一切都還給琦兒。還是劉備自己兼併荊州的土地人口、然後僅僅把成武侯這個縣侯的爵位還給琦兒,那都得看劉備的良心了。
甚至劉表想到,就算自己乖乖把爵位傳給嫡長子,劉備就真不會作妖了?有沒有可能隨便找個藉口,說嫡長子劉琦“不賢”,然後非要“匡正”呢?
劉表覺得自己太沒有安全感了。
沉吟許久,劉表終於決定稍稍做出一些提防:“罷了,水鏡先生你是千萬不能攔截的,不過即日起,允許伱無差別杜絕江上行船。
長江自沙羨以上,不許一切船隻過境。漢水自竟陵以上,也是直接攔截河面,不許通行!只許我們荊州內部的船隻,在各自河段內短途航行、行商。
此法如能攔截一部分流亡北士向揚州流失,也不要聲張,不要顯得我們是在針對誰,以免激怒劉備。這兩個月,袁曹雲譎波詭,我們還是先不要妄動,再觀望一下。眼下只求先暫時止住人才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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