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大快人心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明嫿字數:4057更新時間:24/06/26 19:23:16
    半個月後。

    蘇嫿扶着養母蘇佩蘭,在她家小區的公共花園裏,散步。

    說是散步,其實就是練習走路。

    因爲傷到腦部神經,蘇佩蘭行動遲緩,過去大半年了,才勉強從輪椅上下來。

    話說得依舊不利索,但是意識恢復得差不多了。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蘇佩蘭是典型的北方女人,個子高,骨架大,身高一米七,架在細細瘦瘦的蘇嫿身上,把她半邊身子都快壓彎了。

    練習了一會兒,蘇佩蘭氣喘吁吁地說:“歇,歇會兒。”

    “好。”

    蘇嫿扶着她到輪椅上坐下。

    這時一羣西裝革履的男人,朝他們走過來。

    爲首的正是剛出院沒多久的楚硯儒。

    後腦勺被剃的那塊還沒長全,他戴了頂黑色的鴨舌帽,遮羞。

    守在一旁的保鏢,急忙上前攔住,不讓他們靠近。

    楚硯儒隔着保鏢對蘇嫿說:“小嫿啊,你看爸爸剛出院沒多久,就來看你了。爸爸是對不起你,但也真心悔過了,你就不能原諒爸爸嗎?”

    聞言,蘇佩蘭十分吃驚,扭頭看向蘇嫿,“你爸?”

    她想表達的是,你爸不是陸硯書嗎?怎麼又冒出個爸來?

    這件事,蘇嫿沒告訴她,怕她擔憂。

    眼下見瞞不住了,蘇嫿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輕聲說:“這人只是我生物學上的父親。二十四年前,我被放在醫院婦產科門口,不是被丟棄,是牽扯進了一樁綁架命案。家中女傭把我調了包,救了我一命。”

    蘇佩蘭默了默,磕磕巴巴道:“認,認啊,好事。”

    蘇嫿搖搖頭,“他不配。”

    蘇佩蘭疑惑,“啊?”

    蘇嫿挺直身姿,“反正他就是不配!我不會認他的!”

    楚硯儒心裏有點急,面上卻淡定道:“小嫿,當年是華棋柔暗中對我動手腳,勾引我,我沒想出軌,更沒想對不起你媽。”

    蘇嫿就笑啊,“我最討厭男人犯了錯,把責任往女人身上推了。明明是你抵不住誘惑,沒有責任心,當然華棋柔也有錯。你們倆天生一對!”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罵他和華棋柔是渣男賤女了!

    楚硯儒一張老臉登時掛不住了。

    緩了片刻,他才出聲:“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錯?我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如今我已經意識到了,你就給爸爸一個彌補的機會吧,你媽已經再婚了,能讓爸爸彌補的就只有你了。”

    蘇嫿懶得聽他廢話。

    她推起蘇佩蘭的輪椅就走。

    楚硯儒跟上來,“小嫿,你別這麼固執,和我認親對你也有好處。到時我會改遺囑,把財產分給你一部分。”

    蘇嫿猛地偏頭睨着他,清清冷冷道:“誰稀罕你的臭錢?我自己有手有腳,能賺錢!如果你沒做那些齷齪事,哪怕你一貧如洗,我也會和你相認。可你嚴重傷害了我和我媽,還有我哥。就是你富可敵國,我也不會和你相認!”

    說罷她推着蘇佩蘭就走。

    楚硯儒上前攔住她,“蘇嫿,你就給爸爸一次悔改的機會好不好?”

    蘇嫿簡直無語了。

    沒想到這男人這麼死纏爛打。

    她剛要讓保鏢把他趕走。

    蘇佩蘭忽地從輪椅上站起來,指着楚硯儒的鼻子,表情很凶地吼道:“退!退!退!退!退!”

    那副兇巴巴的樣子,儼然一隻護犢子的老母雞。

    蘇嫿怔住,心裏特別感動。

    因爲從小待在外公外婆身邊長大,她和養母一直不怎麼親,中間始終隔着一層薄薄的東西。

    這一刻,那層薄薄的壁壘,一下子土崩瓦解了。

    蘇嫿伸手抱住她,柔聲哄道:“媽媽別生氣了,不要和他這種人計較。”

    蘇佩蘭依舊氣勢洶洶地瞪着楚硯儒,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彷彿在警告他,再不退,她就吃了他!

    保鏢急忙橫在楚硯儒面前,客氣地說:“楚董,您請回吧,不要讓我們爲難。”

    他的助理也勸道:“楚董,認親的事,急不來,我們改天再來吧。”

    楚硯儒這才訕訕地離開。

    他離開沒多久,顧北弦忙完公事,回來了。

    蘇嫿把這事簡單跟他一說。

    顧北弦挺意外,對蘇佩蘭的印象,大爲改觀。

    他主動推起她的輪椅,一口一個岳母,叫得可親熱了。

    誰對蘇嫿好,他就對誰好。

    這是他的人生信條之一。

    隔日。

    蘇嫿去楚岱鬆的店裏,跟着他學習青銅器修復。

    基本功打得差不多了,她開始跟他學做舊和焊接。

    這是純爺們幹的活。

    蘇嫿一纖纖細細眉目如畫的女人,幹起來挺違和的,可是她卻甘之如飴。

    這是非物質傳承文化,總得一代代地傳下去。

    她有這個天資和基礎,要擔起責任和義務。

    忙到中午,蘇嫿扶着楚岱鬆下樓,出去吃飯。

    剛進大廳,就看到楚硯儒拎着一個外包裝古色古香的木質食盒來了。

    一進門,他就笑,揚着手中的食盒,殷勤地說:“小嫿啊,聽說你最喜歡吃這家的佛跳牆,爸爸就給你送來了。”

    蘇嫿眼皮都沒擡,對楚岱鬆說:“師父,我們還是去吃那家的撈飯吧。”

    楚岱鬆拍拍她的手,“好。”

    楚硯儒被晾在那裏,不甘心,“小嫿,這是爸爸親自去買的,你就給爸爸一點面子吧。”

    蘇嫿沒出聲。

    楚岱鬆斜他一眼,悶悶道:“人要臉,樹要皮,沒看到我孫女兒不愛搭理你嗎?以後少來她面前,惹她心煩!”

    楚硯儒臉一沉,“爸,您老人家吃錯藥了嗎?我可是您親兒子。”

    楚岱鬆聲如洪鐘,“小嫿是我親孫女兒!”

    楚硯儒頗爲無語,“要是沒我,哪來的她?”

    楚岱鬆呵呵冷笑,“你還好意思提這茬?當初你和華棋柔眉來眼去,我就警告過你,安分點,安分點,你聽不進去!要不是你和她搞到一起,小嫿就不會丟,琴婉也不會瘋,墨沉也不會長成那副陰沉的性子。現在看小嫿長大了,你來認親了?你哪來的臉?”

    楚硯儒被他訓得顏面無光。

    他訕訕道:“您老就少說兩句吧,平時一個月不見你蹦一個字,今天話這麼多。”

    楚岱鬆冷哼一聲,“你敢做,憑什麼我不能說?就因爲你管不住褲腰帶,我孫女兒差點被那個姓狄的老妖婆害死!”

    楚硯儒也覺得委屈,“誰知道狄娥是那樣的人啊。”

    “你還委屈上了?都怪你!都怪你!”楚岱鬆越說越生氣。

    他舉起手中的柺杖,就朝楚硯儒身上打,“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不孝子!讓你圖一時舒坦,害了琴婉、小嫿和墨沉娘仨。小嫿顛沛流離,和我們骨肉分離。墨沉要不是我們這些人看得嚴,護得緊,早就被那個狄娥和華棋柔害死了!”

    柺杖落到身上,楚硯儒疼得皺眉。

    他急忙往後退,躲開迎頭砸過來的柺杖。

    楚岱鬆氣得呼吸粗重。

    楚硯儒怕氣壞了他,不敢再多逗留,急忙轉身離開,幾乎是落荒而逃。

    楚岱鬆瞪着他離開的背影,氣得氣喘吁吁。

    蘇嫿連忙幫他輕輕拍後背順氣,哄道:“師父別生氣了,爲了他氣壞身體不值當的。”

    楚岱鬆輕翻眼皮,瞅她,“還叫我師父?”

    蘇嫿撲哧笑出聲,甜甜地喊道:“爺爺!”

    這一聲“爺爺”聽在楚岱鬆耳朵裏,宛若天籟,甜得浸心。

    “哎!”他重重應一聲,喜笑顏開。

    天倫之樂,實乃人間極樂也。

    楚硯儒喘着粗氣離開楚岱鬆的店。

    雖然保養良好,畢竟已到花甲之年,不久前後腦勺又開了瓢。

    這一折騰,就有點吃不消,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氣管很難受。

    他倚在車門上,捂着嘴劇烈咳嗽。

    咳嗽完,他擡腳上車,剛一收手,卻看到手心赤紅一塊。

    鮮紅凜冽。

    那是血!

    轟隆!

    楚硯儒大腦一片空白,半截身子都涼了!

    整個人像一下子跌進冰窖裏,冷得開始哆嗦。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旁邊候着的司機也嚇了一大跳,“楚董,你怎麼吐血了?”

    楚硯儒沒反應,整個人都是蒙的。

    “楚董,楚董,您吐血了,我送您去醫院吧?”

    司機喊了好半天,楚硯儒才反應過來,“啊,對,對,去醫院,快送我去醫院!”

    他的聲音在發抖。

    越是像他這樣的人越惜命。

    司機連忙扶着他,坐進車裏。

    怕他出事,司機貼心地給他繫上了安全帶,還拿了個抱枕放在他懷裏,“楚董,你抱着這個,我老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抱這個。”

    如果放在平時,楚硯儒肯定訓他一頓。

    可現在,他聽話地把抱枕緊緊抱在懷裏,下巴抵着抱枕,心情低落到谷底。

    萬念俱灰!

    司機上車發動車子。

    一路疾馳。

    來到醫院,掛上號,找到相熟的醫生,楚硯儒把過往病史,詳細地說了一遍。

    醫生聽完,認真詢問,問完,給他開單子做檢查。

    從裏到外,抽血化驗,做了詳細檢查。

    下午出結果。

    肝衰竭!

    楚硯儒徹底地慌了。

    別看他現在儒裏儒氣的,年輕的時候狠着呢,不只對競爭對手狠,對自己也狠。

    爲了項目和客戶拼酒應酬,喝酒如水,別說紅酒啤酒了,連白酒都是一斤兩斤的幹,熬夜也是家常便飯。

    硬是狠出了肝硬化。

    後來事業做到一定成就,他就收斂了,開始注重養生,酒也喝得少了。

    除非躲不過去,才會喝點。

    沒想到左養右養,最終還是走到了肝衰竭這一步。

    雖然肝硬化到肝衰竭發展緩慢,要十年到二十年時間,可是一旦到了這個程度,就不可逆轉了。

    醫生給出的建議是做肝移植手術。

    只能移植,除了移植,別無他法!

    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楚硯儒一瞬間覺得生不如死!

    好在他有三個兒女,可以給他提供移植的肝,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楚硯儒向醫生詳細詢問了移植方案和條件,開始在心裏盤算。

    墨沉得過白血病,血有問題,肯定不能接受他的。

    鎖鎖麼,他那麼疼她,她肯定會捐吧?

    雖然捨不得她受苦,可是他的命也重要啊。

    他不想死!

    考慮了半天後,楚硯儒拿起手機,打給楚鎖鎖:“鎖鎖啊,爸爸查出肝衰竭,你能捐給爸爸一半肝嗎?我問過醫生了,人體切除一半的肝後,不到半年就能重新長出來。”

    手機裏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好幾分鍾後,才傳來楚鎖鎖的聲音,“啊?爸您說什麼?我這邊信號不好,聽不清!”

    “我是說我查出……”

    “啊?我還是聽不清,那什麼我手機沒電了,掛了啊爸!”

    再打,楚鎖鎖就關機了。

    這一關,就是整整三天。

    楚硯儒等了三天,急了,派了十幾個人去找,都找不到。

    走投無路之下,他想到了蘇嫿。

    她會捐嗎?

    她那麼重情重義,連外公都肯救,肯定也會救他這個親生父親吧?

    雖然這樣想,可是楚硯儒心裏還是沒譜。

    猶豫再三,他顫顫巍巍地拿起手機,抖抖索索地撥出蘇嫿的號碼。

    接聽後,他哆嗦着嘴脣說:“小嫿啊,爸查出肝衰竭……”

    手機裏傳來顧北弦冷漠的聲音,“有多遠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