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保持沉默，等待時機

    “它們……在搞什麼鬼？”

    黑羊文明第二次開火的時候，指揮中心和大興城內的各級部隊是十分緊張的。

    黑羊文明不是一般的文明。

    它們的第一輪開火毫無斬獲，肯定明白發生了什麼，而大興城就這麼大，以它們的能力，分析與判斷後，哪怕是盲打，應該也能夠判斷出人類可能蟄伏的位置之一，下一次開火，肯定能夠有所斬獲。

    但這一次開火，卻顯得如此隨意。

    起碼在陳巍昂等指揮中心的人看來就是如此。

    極其隨意。

    第二次開火，直接命中了大興城商務區。

    那邊全是高樓大廈，在此前他們與卡列文明交戰的重點區域，但早伴隨着戰爭成爲了危險區域，那些曾經代表着城市繁華的高樓隨時都可能轟然倒塌，因此人類根本沒有兵力部署在那邊。

    只要稍微多看幾眼，就能意識到這一點，不可能轟擊這個區域。

    而結果卻是……

    同樣的問題浮現在每個人類的心底。

    陳巍昂緊盯畫面中燃燒的黑羊文明艦隊，他面上平靜，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臟也在加速地跳動，心中十分緊張。

    人類的緊張往往來源於壓力、對未知和可能到來的結果的恐懼。

    陳巍昂不害怕黑羊文明，也不害怕四個頂級文明之中的任何一個。他已與異族文明交鋒許久，這些可怕的異族文明生物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個又一個對手和敵人，僅此而已。

    他恐懼的是一旦今天他指揮作戰失敗，人類將面對的後果。

    但這並不會影響他今天的發揮。

    相反，恐懼讓他血流速度加快，讓他的大腦更爲亢奮。

    他正在飛速地思考，判斷黑羊文明在做什麼。

    而很快，黑羊文明的第三次打擊就來了。

    還是其旗艦開火，但這一次打擊來的速度仍然出乎意料。

    黑羊文明艦隊抵達距離大興城城區三公里位置便不再前進，第一次開火與第二次開火相隔五分鐘左右，而第二次與第三次開火，只相隔了一分三十一秒。

    減去其轉移、重新鎖定目標的物理調整時間。

    這意味着黑羊文明的指揮層在得到沒有命中人類的反饋後便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指定了下一個打擊位置。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顯得太過隨意了。

    但這一次，黑羊文明命中了。

    它們這一輪開火，轟擊了城西一座城中村。

    半個城中村在頃刻間化爲廢墟。

    其中隱蔽的一個機械化部隊當場蒸發。

    “擎奇大人……我們命中了，這一次轟炸，我們分散斬獲了大概一千多貢獻點……人類部隊，有一批就隱藏在這裏！”

    眼看着打擊奏效，有黑羊文明的生命忙不迭地邀功，興奮得像是它們自己出手命中的一樣。

    而在前面。

    擎奇看着電子地圖上，它點亮的第四個紅色區域，得到了這樣的成功命中的反饋，它眼睛興奮的神情越來越濃厚。

    顯然，它玩得十分開心。

    它馬上移動目標。

    將下一個打擊目標指向靠近剛剛轟炸的位置最近的方格。

    那個位置，是城中村的另一半區域。

    這裏同樣隱藏着一批部隊，是城中村的另一個出口。

    蟄伏在這裏的，是兩個營的機械化部隊，分別位於城中村的兩個出入口，這是很好的位置，進可攻退可守。

    可現在，他們已成爲棋盤上被發現的“戰艦”。

    前面半個城中村已化爲火海，後面的這個營的部隊看得是雙眼血紅，但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黑羊文明的艦隊在外，整線打擊，命中哪裏哪裏就是一片滔天火海，他們現在能做的，只能是根據總指的命令火速後撤。

    這一輪打擊雖然仍顯然是黑羊文明瞎貓砰死耗子而命中的。

    但它們既已命中了目標，必將轟炸周圍的整個區域，因此，陳巍昂飛速下達命令，讓這一區域的人類部隊火速後退。

    這一命令的傳遞速度極快，前面的半個城中村剛剛化爲廢墟，黑羊文明的艦隊中的黑羊文明生命還在爲這一炮而興奮，這邊城中村裏剩餘的部隊馬上移動起來，向遠離城中村方向隱蔽移動，速度極快。

    但他們仍然慢了一步。

    因爲擎奇開火的依據。

    是遊戲規則。

    第一炮命中。

    意味着敵方“戰艦”就在這裏，第二發直接開火就行。

    向隨便哪個方向延伸。

    第一炮打城中村成功了，那麼第二炮，自然也要向城中村延伸。

    地面隆隆震顫。

    黑羊文明打擊來的速度太快了。

    覆蓋三平方千米的區域，另外半個城中村裏的部隊剛開始撤退，打擊就已呼嘯而來，將他們完全籠罩其中。

    大地化爲焦土，城中村的土地哀鳴着下沉。

    世界一片血紅。

    貢獻點入賬。

    這說明，“命中”了。

    延伸方向正確，連着兩炮打中的敵方“戰艦”。

    擎奇越發亢奮。

    這不是拳拳到肉的屠殺，它欣賞不到被它殺死的目標的那種絕望與掙扎，可它仍從這個簡單的人類遊戲裏感受到了驚人的體驗感，因此變得亢奮無比。

    它很喜歡這種感覺。

    馬上順着這個方向向下延伸。

    於是，黑羊文明旗艦的炮臺再一次轟鳴着開火，重炮齊鳴，火線閃爍於天際線的盡頭。

    緊接着轟然墜地。

    這是第五輪打擊。

    剛剛的兩輪打擊，已經將整個城中村化爲廢墟了。

    而這一炮，已經是打出了城中村之外了。

    仍然是三平方千米的覆蓋區域。

    濃煙滾滾。

    城市化爲廢墟。

    大地變爲焦土。

    可這一次的反饋結果是……

    未命中。

    沒有任何貢獻點收穫。

    這就是未命中的結果。

    擎奇臉上的興奮稍微褪色，它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後馬上選擇改變方向，轟炸另一個延伸方向。

    銳嘯緊接着第六次撕裂大興城的夜空。

    地面再次震盪。

    城中村及其周邊地區，已幾乎被炸爛了，地面都在沉陷，已看不出曾經是什麼地方了。

    至於曾經位於這裏的兩個營的兵力，已徹底化爲飛灰。

    而這一次的結果……

    仍是“未命中”。

    擎奇的神情陰冷下來。

    它意識到，它找到的這第一艘“戰艦”並不龐大，兩輪開火，已經將之擊沉了。

    於是，它的目光，又一次開始移動起來。

    ……

    “它們是在胡亂開火，瞎貓碰死耗子嗎？”

    “也許這是它們的某種戰術，我們不能從人類的角度去思考它們的行爲邏輯，異族文明生命與我們完全是兩個物種，我們認爲是戰術的戰術，可能根本不是它們認爲的戰術，而它們認爲的合理的戰爭模式，在我們看來又是無法理解的。”

    “不……它們的打擊是有規律的，除了第一次第二次炮轟兩座原倖存者基地之外，它們剛剛的四次開火，轟擊的範圍都是固定的，是三平方千米的方格區域……”

    “指揮官閣下，我們不能這樣等它們繼續轟擊下去了。黑羊文明有足夠的戰略儲備，可以將整個大興城夷爲平地！”

    (

    大興城地下總指揮中心，激烈的討論後，衆人的目光最終全都落在了陳巍昂的身上。

    陳巍昂正緊盯面前的地圖。

    他答非所問地問道：“硅基文明到什麼位置了？”

    前方的數據很快給出答案。

    硅基文明早已逼近大興城地區，它們也沒有刻意隱藏，其行動軌跡早已暴露，目前，已從弧線進入大興城地區太空軌道。

    “硅基文明預計在七到十分鐘後運動到黑羊文明正上方的近地太空軌道。”

    陳巍昂盯着硅基文明的運動軌跡，沉默片刻，道：“我們不能開火，我們不能先手交戰，我們要等頂級文明先開戰。而且，我已經知道黑羊文明是什麼戰術了。”

    陳巍昂的聲音冷靜中夾帶着一絲絲的憤怒。

    但他的話一錘定音。

    人類的力量看似龐大，集結了超過二十萬兵力，但參戰的幾個頂級文明也不是蓋的，人類文明不能與任何一個全盛狀態的頂級文明開戰，那是平白消耗戰力。

    因爲人類的敵人是入場和即將入場的四個頂級文明。

    以現在的綿薄之力，想要能夠與它們抗衡，只能等它們先打他個不可開交。

    他們必須沉得住氣。

    只是，他攏在袖子裏的拳頭也已悄然攥緊，他的眼睛裏，透出一道血光，牙關都咬緊了。

    此刻，被炸死的，是他們的戰士！

    陳巍昂恨不得馬上開火，全陣線反擊，但他不能那麼做，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們的實力不夠，要站住大興的先手優勢，就只能忍耐，現在全面開火，那不止是和黑羊文明交手，而是和四個文明同時開戰，不僅大興城內的部署力量將暴露，在城外的人類力量位置也將全面暴露出來。

    大興城就幾萬的戰士，是爲佔住大興城城區並掩護躲藏在這一地區的剩餘人類倖存者所準備的。可外面部署的卻才是主力，若真暴露了，那坑害的是真正的主力部隊。

    陳巍昂手指點動地圖，龐大的大興城鳥瞰圖出現，緊接着，他也將整個大興城地圖切割，呈現出方格棋盤的姿態。

    他指着上面，環顧衆人，道：“你們玩過棋盤戰艦遊戲嗎？”

    指揮中心裏，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死一般安靜。

    有人完全不懂，還在角落裏發問，可沒人回答。

    只有沉默和壓抑沉重的氣氛。

    他們人類集結大軍，在這裏等着爲生存而戰，每個人都緊張無比，帶着慷慨赴死的決心與恐懼前來，要和異族文明血戰一場。

    可它們……

    “這……這算是什麼啊？！這些該死的異族文明生命……它們以爲自己是什麼？”

    有人看向陳巍昂，雙眼血紅：“指揮官閣下，我們……”

    不用問陳巍昂也明白他們的想法。

    他們想要開火。

    想要用憤怒的炮火直面黑羊文明，讓它們知道，它們現在戲耍的文明不可小覷！

    而人類在大興地區集結的兵力，也足夠和黑羊文明先拼一手。

    但陳巍昂仍有冷靜。

    他只緩緩擡起手臂，示意衆人冷靜、安靜，他的聲音隨後才響起：“傳達新指令，將黑羊文明的戰術傳遞到各級部隊。命令各部，保持沉默，等待時機。

    “它們是在戲耍我們，是看不起我們，但同樣的，它們這是不敢直接向我們全力傾斜火力——硅基文明馬上就要到了，它們現在把火力都在我們身上，它們面對硅基文明的第一輪碰撞就要吃虧。

    “所以，我們更不能動了。我們現在動了，主動暴露目標，那是給它們機會，給黑羊文明機會，讓它們能夠輕鬆地找到我們，殺死我們。

    “諸位，別衝動，請記住，我們要爭的不是一時之氣，也不是要和黑羊分個勝負，我們要和四個頂級文明分個勝負，要的是整個地區仍歸我人類。

    “與那相比，現在又算得了什麼？”

    陳巍昂在等待時機。

    硅基文明將至。

    兩個頂級文明交火的時候，才是他們出手的時候，那樣的話，人類的損失可以降低到最小，運氣好，甚至可以在神詭文明和先知文明來之前把這兩個頂級文明全都打殘！

    那將是大勝利！

    與這樣的結果相比，現在忍一點算什麼？現在要衝出去和黑羊文明死磕，就是後來的硅基文明漁翁得利了！

    黑羊文明也在等。如果沒有即將到來的硅基文明，它們早就洗地大興城了，怎麼可能現在還停在城外，不洗地也不推進？因爲更大的威脅近在咫尺，它們不能全面清殺大興城裏的人類，這對人類來說，就是機會，越是這樣，他們就越要忍耐，越要沉默，現在冒出去，才是真正合了人家黑羊文明的心意！

    陳巍昂發佈的信息很快傳達。

    有的軍官一下子反應過來，冷靜下來，當然，也有一些軍官將士還都是的十分憤怒。

    “這是戰術？這是什麼戰術？”

    “冷靜，指揮中心的決定是正確的，我們現在開火，只會害人害己，我們的目的是存活，不是和異族文明拼個伱死我活。”

    “總有一天，我要用這些異族文明的手段去虐殺它們！”

    “指揮官說的是對的，我們要保持冷靜，現在出去，我們就是給黑羊文明送貢獻點，不要被它們的行爲激怒了，它們是故意的，就是想要激怒我們，讓我們自己去送！”

    “轉達總指命令，全隊保持沉默，安靜等待。”

    破廟裏。

    林羣也收到了總指的信息。

    他本能地往黑羊文明艦隊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他現在這個位置，自然是什麼也看不到的。

    但他的心中亦有火焰在燃燒。

    不過，林羣也明白，陳巍昂的選擇是對的，他們爲大局而來，不能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的隱忍，是爲讓四個頂級文明全都鎩羽而歸。那樣的目標與成就，與現在意氣用事和黑羊文明拼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就如林羣記憶中自己那個世界，他的國家崛起之路上，一次次前仆後繼一樣，爲了一個機會，有人在冰天雪地的戰場上躺着裝屍體，被活活射殺也不會動一下，由此才創造了一個個戰爭奇蹟。

    這才是人類該有的大局與氣魄。

    地球上的人類擁有，這裏的人類同樣擁有！

    林羣已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只要時機到來，他可以火速參戰。

    雖然升級獎池和獲得巨人卡組的目標還沒有徹底實現。

    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等大戰開始，這裏有的是異族文明可殺。

    那個時候，也有達成的可能！

    現在任它們蹦躂，等人類出手之刻，必爲雷霆。

    而緊接着，黑羊文明的打擊接踵而至。

    擎奇又標註了新的位置。

    又一個方格被抹除。

    “命中了！”

    擎奇露出猙獰而瘋狂的笑容，他正沉浸與享受在這場“遊戲”之中，用其他文明的生命與死亡，來滿足它扭曲的快感。

    但它的遊戲也就到此爲止了。

    因爲……

    亞洲大區、華夏大區、大興城近地軌道上空，硅基文明即將抵達其目標位置。

    黑羊文明雖然囂張狂妄，但那是對人類，在它們眼中，人類土着不堪一擊。

    但對於硅基文明，它們還是非常重視的。

    擎奇結束自己的遊戲，冰冷地下達命令：“這些鐵塊頭送死倒是來得快，好呀，它們要站住太空軌道，就給他們，雙線開火，無差別轟擊大興城和硅基文明的戰艦！”

    兩個頂級文明之間的碰撞，即將拉開帷幕。

    大興指揮中心。

    陳巍昂的眼睛裏也佈滿血絲，正死死地看着畫面。

    黑羊文明已經短暫停火，它們整個艦隊已經部署完畢，亮出密集的重型武器，而那些重型武器正分別轉向天空與大興城。

    硅基文明的弧線即將抵達最高點。

    而那個高點位置的正下方，就是大興城和黑羊文明的艦隊。

    他知道，他等待的時機，就要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