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他彷彿永不疲倦

    華夏大區。

    東北、華北地區。

    籠罩上萬公頃的詭異霧靄，就在半個小時之前開始翻涌。

    這些迷霧與陰影文明的不同，並不濃厚，很是纖薄，只是露出一種詭異的血色，凝視就給人一種不安、煩躁的感覺。

    它們開始大量地涌動。

    半個小時不到，就推進了幾十公裏。

    然後……

    從中涌動的軍團漸漸現身。

    那是一片恐怖的血色騎士。

    它們通體半透明、如幽靈般的姿態，卻渾身上下血色一片，樣子似人非人，似怪物非怪物，遠看像是一片騎士，離得近了看，才發現這些東西扭曲詭異至極，它們是完全一體化的生物，像是異化的人馬，上半身是扭動的類人結構，下半身則是巨大的爬行動物般的身軀，六肢着地，既是利爪也是六蹄，在地面上拔足狂奔，速度極快，嚎叫不已。

    但它們的數量其實不多，它們只是衝在前面，在它們的身後，卻是更多姿態扭曲，從正常生物變異而來的怪異。

    它們數量龐大，連成一片，幾乎漫山遍野，從血色的詭異世界覆蓋區之中蔓延而出，鋪天蓋地的南下。

    在它們的上方，高天位置，更有一顆恐怖的“血月”，掛載天空中，還在散發着猩紅的光芒，伴隨着其詭異生物的軍團的移動而移動。

    若在無星無月之夜，乍一看，還以爲是天空中的月亮，但仔細觀瞧，就能發現不對。

    這根本不是月亮，而是一個異形生物的巨大而恐怖腦袋，懸掛在不知道多高的天空裏。

    它似乎很龐大，理應有很大的重量，它本身卻像是沒有重量一樣，“飄”在天空中，倏然在這邊，倏然又在那邊，眨眼的功夫，從後面出來，就已越過了地面上上漫山遍野的詭異的血色怪物騎士與怪異的潮水，散發着濛濛的血光，飛在了最前面。

    而它也好，這些怪物們也罷，全都在同頻嚎叫。

    如果有來自於全球戰場貢獻點商城的同聲傳譯裝置兌換物，便能夠聽清楚，它們的嚎叫並不完全是無意義的嘶吼，而是某種瘋狂的吶喊。

    “聖戰！聖戰！聖戰！”

    沿途的一切生命都被淹沒化成和它們一樣的怪物，要麼就是拼命地逃亡，不敢靠前，驚恐萬狀，跑的越遠越好。

    這是常規手段不可抵擋的可怕軍團。

    這些怪物，瘋狂而扭曲，嚎叫的口齒流血，嘶啞不已，仍然不願中斷，狂熱到瘋狂，撲向先知文明公佈的最新的林羣所在的座標位置。

    暗夜之下，這樣的畫面，光是遠遠看見就足以將人嚇傻。

    ……

    “它們瘋了。它們將紅影人的視爲人類的挑釁和聖戰的開端，它們相信那個先知文明廣播的文明之子夜影背後存在着一位神靈，他的行爲即是對神詭文明的神的挑釁。爲此，它們要掀起瘋狂的聖戰。”

    神詭文明的動向，最早被位於京都地區的聯邦華夏大區一號軍事基地之內所洞悉。

    在這座軍事基地的最深處……

    華夏大區最高指揮官身姿筆挺，此刻正立身在電子地圖前，看着神詭文明的動向和劍鋒所指，發出了上面的這番判斷與感慨。

    可在他的電子地圖上，大部分地區顯示出來的都是昏暗的狀態。

    對戰場旋渦的大興、綠省、金陵地區，更是幾乎沒有任何標註。

    這不是地圖上沒有這些地方，或者說不夠詳細，在這個時代，地圖是最細緻的。昏暗代表着失聯、代表着沒有其最新的動向信息——

    因爲一號軍事基地深陷在神詭文明的籠罩範圍之內，通訊嚴重受阻，他們多次嘗試和那邊去的聯繫，但都失敗了。只能從排行榜上的一些變化和神詭文明有關的變化上看出一些端倪。

    比如紅影人在全球總排行榜上消失了。

    結合現在神詭文明的動作，便不難得出結論。

    紅影人追殺夜影而死，神詭文明由此震動，要在藍星開啓所謂的聖戰。

    他們對其他文明不算特別瞭解，但一直在和神詭文明對抗，因此，得出這個結論是很有依據的。

    這是神詭文明能夠做出的瘋狂之舉。

    後面，他的副手低聲道：“我們派出去的人全都石沉大海了，最近神詭文明異動明顯，我們已經超過十天沒有聯繫上外界了。神詭文明發起聖戰，是其癲狂的邪神信仰下的無腦行爲，它們的文明模式，不適合這樣的遠征，但它們的第二強者已經出手，恐怕也必將給那邊帶去壓力。”

    “那邊的人類軍方應該也已經參戰了。”最高指揮官道，“否則，神詭文明不會用聖戰這樣的話，圍殺一個強者，也沒必要派出這些雜魚，它們的這個怪異大軍軍團看着恐怖，但對高手來說沒有用，是大規模軍團作戰用的。”

    他的副手凜然道：“看來，黎錚他們做出了和我們一樣的選擇。”

    “這是每個人類指揮者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必然會做出的選擇。我們要相信小黎的選擇。”這位此前負責整個華夏的指揮官輕聲道，“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了。

    “那邊的力量是有限的。

    “沒有新的人類力量的加入，多文明圍剿，他們必敗無疑，我等死不足惜。但文明之火不能熄滅，再派人，這回不必建立聯系，直接全面啓用我們之前建立的華夏地區倖存者基地網絡，呼籲他們參戰，號召他們參戰。”

    最高指揮官擡起頭來：“而在我們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之後，我們也該參戰了。”

    京都一號軍事基地，作爲聯邦華夏大區的首府，在之前魔都封鎖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和華夏大區的多個地區的倖存者基地建立了聯繫，那些倖存者基地遍佈華夏，規模都是很大的，由聯邦軍隊駐紮的，實力不俗，當時一度想要以這些倖存者基地爲根基，建立反攻網絡，但可惜，異族文明的攻勢太強了，伴隨着神詭文明洶洶而下，北方的冰城倖存者基地、奉天倖存者基地連續被摧毀後，一路淪陷，一號軍事基地更是被迫沉默，後來幾乎失聯，這個計劃也就沒有啓動。

    但很多大型倖存者基地仍在，仍在努力掙扎，仍有不少軍力。而現今，全華夏大區，能夠聯繫上所有的，就只有一號軍事基地了。

    鹿城、金陵、大興聯繫不上的其他地區的人類倖存者基地，他們可以。

    他黑色的眸子目光深邃，倒映着眼前地圖中的畫面。

    那是神詭文明控制區域。

    他們的一號軍事基地，就如釘子一般釘在其腹地。

    而這，將成爲他們的意義。

    後面的副手意識到什麼，露出吃驚的神情，低聲道：“指揮官閣下，這，您難道是想要……”

    “是啊，我們躲藏了這麼久，也不該躲了，如果全華夏大區都將陷入戰火，如果全球的人類都要吹響反攻的號角，我們怎能龜縮在此，瑟瑟發抖呢？

    “信息不暢，小黎他們聯繫不上更多人，甚至可能都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但我們曾經有。通訊時斷時續，就一直呼叫。聯繫不上，就派人出去，神詭文明封鎖，一批人出不去，就派兩批、三批……我們被困在這裏，可還有許許多多沒有被困住的人。

    “我們被困瞎了眼睛，堵住了雙耳，但我們的心不瞎，遵從我們自己的判斷，就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我們這裏已無戰略意義。

    “但異族文明都想要拿下的地方、殺死的人，就是戰略意義。

    “我們絕不能讓它們得逞。”

    指揮官的聲音平和，像是在說一件很平淡與普通的聲音。但他的這番話，卻是將引動整個華夏地區無數人參戰的開始！

    他回過頭來，蒼老和和藹的面孔露出一點笑容。

    他的副手看見他的眼睛裏閃着灼灼的光。

    當指揮官看向地圖的時候，目光冷冽，像是叢林裏最冷酷無情的獵手，可一個轉身，他就平和中正，眼睛裏全是對未來的渴望。

    “這是我們的星球。這是我們的文明。沒人能阻擋我們活下去的宏願。”

    伴隨着指揮官的聲音，其他對視一眼，紛紛領命，全都後退。

    他們將開始不間斷地向外散播信息、派出一隊又一隊人馬，順着之前的信息，去尋找那些華夏之內分散的有生力量，將他們匯聚起來，讓他們去他們該去的地方，爲這一戰聚集人類力量。

    他的目光移動，看向虛空。

    他也在翻看全球排行榜的界面。

    上面。

    人類總排名。

    第一位是“我是人類”，從第一到第一百，他都能記住。

    那些都是人類的人才，他不認識這裏面的絕大多數人，但每一個名字他都想記住，都期待着有一天能親眼見到，而每一次有名字從上面無緣無故的消失，他都感到心痛。

    (

    因爲他那時候，那是一個人類未來的隕落。

    而全球總排行榜，他也一樣在看。

    他們雖被困在這裏，但那是現在的事情了，在之前，他們也是收攏匯聚了不少信息的。

    對頂級文明還算是有瞭解。

    排行榜上前幾的，都是幾個頂級文明生命的名字，那是無雙的強者。

    尤其是前三位。

    先知文明、神詭文明、還有一個臨淵文明。

    這三位分別來自於這三個文明，它們的貢獻點總數都在誇張的千萬上下，但它們的貢獻點指尖卻相差無幾，排名經常變動。時而先知文明第一，時而臨淵文明第一，時而神詭文明第一。

    再往後，才是什麼黑羊文明等。

    指揮官不是很清楚，這幾位其實全都是這些頂級文明的進化者，但他知道這些強者是不可想象的存在。

    它們所擁有的恐怖規模的貢獻點背後，都是無數的生命，其中有其他異族文明生命的，卻也有許許多多的人類的。

    他明白它們將是人類最大的威脅。

    他一直期待着它們的隕落。

    可有誰能殺得掉它們呢？

    這些異族文明生命又該有多麼強大呢？

    指揮官也不知道，他只知道——

    它們貢獻點的每一次增長，都讓他感到不安。因爲那意味着它們正變得更強大，人類殺死它們將變得更爲困難。

    所以……

    他們已不得不做些什麼了。

    ……

    ……

    與此同時。

    綠省某地高速公路位置。

    林羣的車正在這裏飛馳。

    佟欣油門到底，正在飆車。

    高速路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報廢車輛，但並不阻路，反而因此而十分通暢，林羣他們才得以一路風馳電掣。

    看似只有一輛車，事實上，在以林羣爲中心的五公里範圍內，有一整個支持部隊在圍繞他運作，而在林羣的背後，位於鹿城的指揮中心裏，伴隨着林羣又一次開始移動，他的支持小組也是在短暫的休息後馬上馬不停蹄地開始了工作。

    多個方向的消息，正如雨點般飛來。

    先知文明在一個多小時前，即林羣他們從綠城出發後不久，第三次公佈了林羣的實時座標。

    而蟲羣的動向很快也通過顧盼發到了林羣的個人終端這裏。

    緊接着是神詭文明南下的消息。

    “神詭文明距離還很遠，我們對那邊區域的信息掌控力有限，沒有什麼有效的信息，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神詭文明派出了一個擁有三百九十萬貢獻點的生命，ID是‘滑行者’，據說它是一個神恩者，在它們的世界接受過它們的神的恩賜，登陸藍星戰場之前，全屬性就已經是999了，它親手主導了奉天倖存者基地的滅亡，一戰就屠殺了一百萬人類！全球排名第九！”

    顧盼的聲音裏都帶上了一抹緊張。

    這樣級別的強者，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那可是全球總排名前十啊！

    在魔都的時候，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當時巴卡坦人最厲害的巴卡冽，在全球總排名，也就是二十名左右。而在全球總排行榜上，前進一名，那就是不可想象的含金量！

    這些信息都是剛剛才拿到的，是他們軍方花費了重金在貢獻點商城文明支持系統之中購買的。

    那是他們作爲土着文明唯一能夠購買的少數情報之一。

    可哪怕花了重金，信息也十分有限，只有這些。

    這個滑行者來到藍星之前就已經是全屬性九百九十九了。

    這意味着，它的真實戰力早已超過了這個數字，但還沒有達到進化者的層次。

    它一定比天驅更強大。

    林羣垂下眼簾。

    紙面數據，它更在先知文明天驅之上。

    當然，也不能完全看紙面數據。面板數據是一方面，超能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先知文明在這方面顯然更具優勢。當然，作爲神詭文明的生命，這傢伙應該也會有什麼了不得的手段。

    “真是看得起我啊。它敢來的話，它信不信我就敢死給它看？”

    林羣玩笑般地說了一句。

    顧盼都忍不住緊張地道：“林先生，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林羣道：“它來都來了，我總不能先嚇死吧？它雖然威脅很大，但距離很遠，就算要來，短時間內也到不了。現在的麻煩是蟲羣不是嗎？對蟲羣軍方有什麼對策？”

    以滑行者的實力，從神詭文明控制的華夏東北地區殺到這裏來，用不了多長時間，比如之前的紅影人，其戰力遠不如滑行者，還不是在先知文明公開林羣座標之後很快就來了？但這一次，滑行者不是自己來的，就要受到其地面部隊的影響。怪異們的行動速度，才能決定滑行者的速度，因此，短時間內，這個神詭文明派來的頂級強者、全球第九，還真來不了，也構不成威脅。

    顧盼道：“還在研究方案。但主要方向是交火，不過涉及的部隊和人類太多了，很難馬上統籌起來。”

    這一點林羣明白。現在人類的力量正在擴張，吸納其他倖存者基地的力量，在沒有完成整編之前，調度本就困難，再加上現在蟲羣的狂轟濫炸，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林羣沉默片刻，道：“那我就先去殺蟲羣！”

    現在蟲羣的大部隊距離綠省還有十幾公裏的距離，據顧盼這邊給林羣的情報，最近的一座蟲巢距離綠省都還有九公里的距離，持續挺進，一直在開火，現在是深夜，從林羣這個綠省一角看過去，入目所及，視野的遠端已處處燃燒光芒，騰起火焰。

    大地像是白晝一樣明亮。

    蟲羣的遠程打擊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半小時。

    人類的反制力量已經很微弱了。、

    而它們的彈藥卻極其充足，蟲羣全民皆兵，沒等蟲羣大部隊抵達，它們的炮彈就已經可以將綠省二分之一的地區轟炸個遍了。

    而伴隨着先知文明第三次公開林羣的座標，它們還給林羣這邊投放了一波導彈，雖沒命中，卻也是驚心動魄了一陣的。

    九公里距離，人類現在的力量很難頂着密集打擊衝過去，但林羣可以，而且他的速度很快。

    他還是原來的想法。

    你來殺我，我就來殺你。

    而且，他雖然和顧盼說得輕鬆，但他聽着這些消息，心中也是發沉的。

    一個頂級強者。

    明面上的數據都和超人一模一樣了。

    誰能不緊張？

    林羣既是開玩笑，也是實在話，它要是來了，再恰逢不知道躲在哪裏的天驅再出手，他不動用超人之力，真有可能被殺。

    林羣自是不想死的。

    掙扎血戰到今天，不就是爲了活命嗎？

    林羣知道，他直面這些異族文明頂級強者是避不開的結局，但鹿死誰手，卻還是未定之局。

    他想要的，就是伱們要殺我，我就要殺你！

    就這麼簡單。

    他的依仗，就是他的抽卡天賦。

    在決戰到來之前，他必須要更強大。

    升級卡池，無限抽卡，甚至集齊巨人卡，發動地鳴！

    因此，短暫的休息結束，他便馬上爭分奪秒出發，此刻，他也是目標明確，準備直奔蟲羣。

    去收割貢獻點！

    他們現在的方向路線，正是綠省之外，那個距離最近的蟲巢所在位置。

    佟欣開了一段後，林羣乾脆從自己的車中升起，切換馬克50納米戰衣，高速穿空，向九公里外急速奔襲。

    他的前進方向與人類部隊的運動方向截然相反。

    此刻，大部分的人類部隊都在規避，向遠離蟲羣的位置方向前進，但唯有此刻的林羣，化作黑夜中的一道火線，穿空而去，千里奔殺，劍鋒直指最近的蟲巢。

    兵貴神速，要出手便雷霆而動！

    顧盼馬上準備戰術支持。林羣在鹿城指揮中心的支持小組也馬上運作了起來。

    黃岐崢透過車窗大喊道：“你先去，我們一會就到。”

    暗處，天驅的微觀無人偵察機默默跟上。

    畫面傳回綠省外蟄伏的先知文明飛行器。

    看着這一幕，先知文明的生命也罕見地神情複雜。

    “這個人類，他不會疲倦嗎？”

    “他一直在戰鬥，只有剛剛那幾個小時短暫地休息過。”

    “如果我是他，我可能已經瘋了，無休止的掙扎，看不見希望的圍殺，孱弱的文明……”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一次又一次直面對手，昂揚前進，彷彿永不疲倦，更不後退。他甚至不是文明之子……”

    “也許，他只是想活下去。他在爲生存而戰，只有一刻不停地努力，才能夠獲得更多生存的機會，這樣的前提之下，他怎麼可能會疲倦？他也不敢疲倦。”

    “他雖是愚昧的土着，但他也是尊敬的對手。”

    最後這句話，是天驅說的。

    玻璃罐子裏的它的身軀恢復得越來越好，只是它的神情中也有些複雜。

    看着穿空的火線，語氣中多了些別樣的意味。

    一個拼命努力的戰士，值得尊重。

    他甚至不是真的文明之子。

    雖然他帶給了它恥辱。

    但這是兩回事。

    它忽然想到：如果這個人是它們先知文明的生命，它一定會和對方成爲朋友。

    而現在，它越發堅定，必須殺死這個人類，絕不能給他成長起來的機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