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噓”

    “走！走！”

    遠處，巴卡坦帆船鉅艦正從天空中掠過，它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陰影，周圍繚繞着大量巴卡坦軍用飛行器，正好截斷了他們的前路。

    王德勝深深看了它一眼，決定改換路線。

    但周圍的情況並不樂觀。

    巴卡坦人出動了大量的軍隊，就堵在周圍，截殺前往魔都第六監獄倖存者基地的逃亡者。

    這似乎是逃亡之路上最後一段距離，可這裏已被封死。

    林羣他們後撤的時候，看見魔都的遠方升起一片密集的火光，那是導彈羣和戰機羣。

    他們在半分鐘後與巴卡坦空軍正面相遇。

    爆炸的光芒點亮了天空。

    這一次林羣他們距離極近，那可怕的爆炸聲幾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穿，大腦都嗡嗡直響。

    飛射的導彈甚至飛出去一公里遠，就炸在他們的不遠處！

    兩邊的主力在這裏爆發摩擦，周圍的倖存者和巴卡坦人全都抱頭鼠竄。

    兩公裏內都在波及範圍，瞬間一片混亂。

    隱蔽着的倖存者和巴卡坦人全都跑了出來，街道上到處都是人影，槍聲和死亡，還有疾馳的車輛。

    林羣他們順着小路前進，竟還遇到兩個躲在樓裏的巴卡坦人，從後面冒了出來，狹路相逢，那兩個巴卡坦人眼露精光，以爲撿到了一堆貢獻點。

    但沒出五秒鐘，它們就變成了一具無頭屍體！

    林羣手中的貢獻點總數，已經達到了43點。

    再有七點貢獻點，他就可以達到可以升級馬里奧技能的標準了！

    王德勝在前引路。

    他是一個合格的戰士，前往倖存者基地的路線他早已爛熟於心，這時候周圍一片戰亂，他們也不用再刻意潛藏蹤跡了，直接高速前進，準備直行，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抵達倖存者基地。

    看見巴卡坦人，便猛烈交火。

    與他們一樣在狂奔的還有很多倖存者。

    王德勝目標明確：“我們從這裏林蔭路轉上主幹道，在那裏找兩輛車，直接衝到倖存者基地腳下！

    “有了車，就算我們繞路遠一些，最快十幾分鍾也就到了！”

    這時候已臨近郊區位置了，街道上反而沒有那麼擁擠，加上此刻的混亂，王德勝的辦法可行，若能找到車，憑他們的戰鬥力，或可以一路高歌猛進，完成這臨門一腳。

    遠處，巨響驚天動地，一團團“煙火”在空中爆燃。

    雙方空軍正猛烈交火，聯邦軍隊疑似還投入了地面部隊，要拖住巴卡坦人的鉅艦集羣，保證周邊的倖存者和部隊能夠順利匯入倖存者基地。

    然而……

    他們才來到林蔭路與主幹道交界，就正面遭遇了一羣巴卡坦人。

    那竟不是巴卡坦武裝人員，而是一羣巴卡坦軍人，全副武裝，瘋狂開火。

    它們盤踞在道路正中，與另一羣人類交火，林羣他們衝上來，正和它們撞上一個正着！

    王德勝身邊的小戰士幾乎一瞬間就被打了篩子，抽搐着跌倒在地！

    林羣他們迅速後退，還沒有開火反擊，就看見一架人類無人機低空飛掠，投下一枚導彈，主幹道上盤踞的巴卡坦人瞬間被炸得片甲不留，衝擊波把李傑他們都掀翻了。

    熱浪衝在林羣的臉上，若不是他體質驚人，可能也被掀翻了。

    他的心臟砰砰砰地狂跳。

    這瘋狂與混亂的大戰場，與他之前經歷的都不相同。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怎麼規避，都有可能被飛過的流彈或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的人直接崩死。

    可那架人類無人機也很快被摧毀。

    它投下導彈剛剛拉昇，就被另一枚導彈命中，轟然爆炸。

    火光在距離地面不到二十米的位置沸騰，爆炸的焰光裏，一艘巴卡坦輕型攻擊艦高速掠過，捲起一地的狂風，眨眼消失在遠方！

    混亂的戰場，似乎頃刻間就一下子又安靜下來。

    林羣深吸一口氣，準備趕緊跑出去找車。

    但他才邁開一步就頓住了。

    因爲他看見了一個人。

    在他們所在的林蔭路小路道口對應着的主幹道中心位置。

    一輛被燒的只剩下骨架的車後邊，坐着姜斌。

    “姜……”

    他沒了一條胳膊，卻還活着，滿臉血和泥，本來正盯着天空，忽然也像是有所察覺一樣，突然扭頭，與林羣四目相對。

    那一刻，林羣在他的眼睛看見了很多色彩。

    有喜悅、有擔憂、最後統統化爲恐懼。

    隔着半條街的距離，他向林羣和王德勝搖頭，緩緩擡起最後一隻手，向他們擺手示意，讓他們不要過來，然後在嘴脣邊比了一個“噓”。

    然後，他用手指指了一下天空。

    林羣站在林蔭路的陰影裏擡起頭來。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

    前面這條主幹道的天空中、距林羣大概三百米、離地高七米位置，漂浮着一道健碩的身影。

    那是一個巴卡坦念力師。

    林羣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滯了。

    他從未見過那麼強大的巴卡坦人。

    它像是神一樣懸於高空，光是氣息就讓人喘不上氣來。

    也沒有見它如何動作。

    它腳下的大地便寸寸裂開。

    主幹道的馬路與下面的泥土被無形的力量扯上半空。

    那些人與車，也一樣如此。

    長達百米、寬十幾米的街道，包括街道上的一切，被無形的力量拉上天空，撕扯、扭曲，變形、擠壓，最後……

    轟然下墜。

    於是，那些車、人、石頭與泥土。

    全被擠壓成了一塊混合着血肉與鋼鐵泥漿的“新路”。

    街道上人類殘部的火力全凝固在它的面前，無論是9毫米的子彈，還是超過100毫米口徑的炮彈，都無法靠近它，在半空中或凝滯或爆裂，火焰被墜落的街道淹沒。

    毀滅只在兩秒鐘後就來到了姜斌所在的位置。

    姜斌沒有時間和機會逃向任何方向。

    但他臉上也沒有恐懼。

    更沒有看頭頂的那個怪物。

    他只靠在掩體後面，只看着林羣和王德勝，用手指比在嘴邊，無聲地告訴他們……

    “噓……”

    最後一眼，他露出一個無奈、苦澀，又帶着期許的微笑。

    下一秒鐘，他腳下的地面裂開，他的身軀被無形卻可怕的力量從地面上拉起。

    他用僅剩的一隻手端起槍口，拼命地朝高處那個神一般強大的巴卡坦人開火，可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子彈衝出槍膛不到兩釐米便凝固了。

    這是主宰它的世界。

    它甚至可能都沒注意到姜斌，因爲這條街道上被它掌控着生命的人類有很多，無數個人，無數張面孔，無數個行爲，它不在乎，也不關心，因爲在它眼中，這些弱小的人與螞蟻沒有區別。

    ——你一腳踩死一堆螞蟻，會去看它們死前是什麼姿態嗎？甚至連你踩死了多少只你都不可能知道。

    它的視線只望向高天，似乎有些不耐煩，要趕緊結束這裏離開的樣子。

    可高處的姜斌不曾鬆開扳機。

    他也不再看向林羣。

    就像是林羣根本不在那邊，他根本沒有見過他們一樣，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咆哮，瘋狂地開火。

    他踐行了他的承諾。

    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提醒保護了林羣。

    他也踐行了他的使命。

    他將血戰到死亡的那一刻。

    林羣的雙眼血紅血紅。

    一道聲音在他心底說；你不能看着他去死，衝出去，救回他！

    另一道聲音在他的心中說：那是伱見過最強大的巴卡坦人，你引以爲豪的力量在他面前不堪一擊，現在出去就是找死……

    他沒能有機會做出選擇，王德勝看出他的意圖，猛地前衝，一把將他撲倒在地。

    林羣還沒等掙扎，一切就結束了。

    姜斌上升到極限，轟然墜地。

    他的身軀在無形的恐怖力量下崩解，人類的樣貌像是摔在地上的西紅柿一樣粉碎，骨骼崩裂，血肉炸開，內臟化爲血泥，和周圍的泥土、碎石、以及鋼鐵混合成新的泥土。

    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那意味着死者蘇生也無法將他從地獄拉回。

    整條街墜地的煙塵激盪，衝擊四面擴散，周圍一棟居民樓都轟然垮塌。

    煙塵淹沒了半條林蔭路，也將林羣等人的身影徹底淹沒。

    而那個巴卡坦人則沖天而起，很快消失了。

    它連看都沒有看過姜斌一眼。

    王德勝死死壓着林羣，他說：“我知道它，它的臉上有一道疤，那是魔都排行榜第七，兩萬六千貢獻點的巴卡昀。”

    林羣不再掙扎。

    他冷靜下來。

    也許，他剛剛衝出去的話，巴卡昀都未必會注意到他，因爲它根本不在乎，看都不曾多看腳下的世界一眼。

    但林羣明白，姜斌的判斷是對的，哪怕是他，也沒法在兩秒鐘的距離裏去距離路口十米多遠的位置把姜斌帶回來。

    從這裏跳過去就需要兩秒鐘。

    巴卡昀不會發現他，甚至不會特意攻擊他，林羣就將無差別攻擊中死去。

    林羣坐起來，盯着眼前的廢墟，盯着緋紅的天空遠端，喃喃地說：“那樣的人……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王德勝跌坐在另一側，也在往那邊看，眼睛血紅一片。

    沉默良久，他忽然聽見坐在一邊的林羣一字一句地說：“我要讓它知道它殺了誰。”

    王德勝吃驚地轉過頭，正對上林羣血紅的目光。

    “我是自私的人，我怕死，我成不了他那麼無私的人。

    “但他不該這樣死。

    “我承蒙了他的恩惠。

    “我要讓那個巴卡坦人……無論它是第幾……我要讓它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