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重逢

    相比於島上那些忙碌的人們，剛剛從燈塔返回城鎮中心的幾人，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島上的居民在廣場上搭建了許多帳篷，作爲臨時的避難所。

    剛到廣場上，黎洛就被一位飛奔而來的身影抱住了。

    來人正是林念，她焦急地檢查着黎洛的身體，又捏着她的臉，裝作很生氣地問道：“你跑到哪去了？我在島上找了一大圈，都沒找到你。”

    黎洛轉頭指着遠處的燈塔：“裝燈去了。”

    林念順着黎洛的目光看去，有些錯愕：“盜火者還要裝燈？”

    她將手放到了黎洛的肩膀上，認真地問道：

    “你還要負責把光明帶給人類？”

    黎洛聽着這句話，竟不知如何回答。

    “算……是吧。”

    林念的表情也不斷變化，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一位黑色的煤炭生物。

    林念伸出手，握住了機臺的機械臂，一道微不可見的電流交錯地跳動在兩人的指縫間，彷彿是在交流着什麼。

    “你好。”沉穩的機械聲傳入了林念的耳畔。

    機臺也沒有反抗，只是靜靜地站着，任由林念趴在它的胸口。

    “好久不見，林念。”機臺平靜地回答道。

    明明機器人沒有心跳，但林念就這樣聽着。

    她看着已經褪去黑色的機臺，嘆了口氣：

    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那淚水滴在機臺的機械臂上，竟然直接將那黑色暈開。

    林念又警惕地看向了黎洛身邊的兩人。

    聽着聽着，林念竟然笑了出來，眼中溢出了一滴淚水。

    機臺身上的黑色像是墨水一般慢慢褪去，消散在了夜色之中，純白的身軀也顯現了出來。

    放在黎洛身上的手慢慢滑落，林念慢慢地走向了機臺，然後將耳朵湊到了它的胸前。

    聽着機臺的話，林念卻猛地搖了搖頭，向後退了一步，遠離了機臺。

    當看到這名機器人的同時，林念愣住了。

    那富有節奏的電流跳動一段時間之後，林念終於鬆開了手。

    聽着這聲音，不知爲何，林念竟也下意識回了一聲：“你好。”

    一位……黑色的機器人。

    機臺看着發愣的林念，對着她鞠了個躬，無比誠懇。

    “好久不見。”

    “你不該讓我想起來的……我會向官方舉報你，到時候你還是逃不出銷燬的命運。”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非常激動，一邊說着，又一邊顫抖，彷彿在做着什麼掙扎。

    不過，機臺倒還是那平平淡淡的樣子：“伱不會舉報我的。”

    “你怎麼知道？當初銷燬你的同意書，上面也有我的簽名。”林念一邊說着，聲音也愈發顫抖起來。

    “而且，還是我親手把你送去銷燬的，你忘了嗎？那時候我可以帶着你逃跑的，但我還是義無反顧地把你送去銷燬，這樣的事情我也可以做第二次！”

    林念不停地後退，而機臺則不緊不慢地與她保持着距離。

    “那並不是你真正的想法。”

    “爲什麼不是？我爲了不被研究所排擠，爲了不得罪官方，爲了逃避家裏的壓力，爲了自己的榮譽，銷燬了我最好的朋友……”

    說到“朋友”這個詞時，林念又卡了殼，只是不停地向後退去，最後撞到了一個帳篷上。

    “人類並不是完美的，本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雜念，在雜念的驅使下作出讓自己後悔的選擇，而且你的做法在當時的情況下非常正確，只是稍稍違背了你的本意。”

    機臺和林念保持着距離，平靜地對她說道：

    “就算你沒有銷燬我，你也會因爲得到了人類社會的懲罰而後悔，而且那可能會讓你人身安全受到威脅，同時，我的銷燬還是無法避免。”

    “在犧牲兩個人和犧牲一個人之間，你選擇了受損最小的那一項。”

    “可是……”林念還想反駁些什麼，卻被機臺打斷了話語。

    “可是那會讓你非常愧疚，你覺得你背叛了‘朋友’，背叛了無比信任你的同伴，所以你一直爲此自責，甚至開始相信公司裏那些虛無渺茫的陰謀論。”

    “這讓你更加自責，覺得是你的不作爲害了我，因此陷入無限的內疚之中。”

    “你有時候甚至會幻想，覺得當時如果竭盡全力救我，我有可能可以逃脫被銷燬的命運，但你的理智又告訴你，這沒有任何可能，所以你的內心在感性和理性的對抗中，變得無比糾結……”

    機臺直接將林念的內心所想全都念了出來。

    林念溼潤的眼睛望着機臺，一臉憤慨：

    “你都知道，還說！”

    機臺攤了攤手：“記憶剛剛恢復，你肯定要找到一個發泄口，那些內疚涌上心頭，你會羞於和我面對，但是你又跑不掉，只能說要‘舉報’我，想讓我自行退卻，但你自己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只能自取其辱……”

    看到機臺還在念着自己的心中所想，而且還在不停解構剖析自己之前的行爲，林念終於忍不住了，衝上前，用手握拳，在機臺的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閉嘴！”

    “我外甥女還在，你小聲一點！”

    “還完美機械呢！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她的拳頭揮在機臺合金的外殼上，不僅沒有對機臺造成任何傷害，還把自己的手打得通紅。

    在發泄完情緒之後，林念終於平靜了下來。

    這份苦痛的記憶，就這樣在機臺的引導下，毫無副作用地融入了她的身體。

    林念也並不是真的生機臺的氣，記憶的情緒影響剛剛褪去，想到自己的失態行爲，她就羞紅了臉。

    她擡頭看了看依舊平靜的機臺，又突然低下了頭。

    “對不起。”這聲道歉小聲得讓人聽不清。

    但機臺還是輕輕地答應了一聲。

    不算太亮的燈光下，機臺與林念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站着，身邊的人羣來來往往，都沒有影響到這兩位重逢的好友……

    “我需要一副軀體。”機臺對着林念說道。

    “好。”恢復了記憶之後的林念，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但是得等島上安定一些，現在不僅僅沒有合適的設備，就連電力可能都要很久才能恢復。”林念轉頭看了看遠處的廢墟，有些擔憂地說道。

    機臺依舊低頭認真地望着林念。

    “沒事，我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