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一章 初相識

    這個姑娘叫小慧！

    年十八！

    她的後腦勺有一條粉紅的布帶綁着一條粗大的辮子。

    她穿着一身灰白的麻布衣裳，腰間也系着一條粉紅的布帶。

    她的腳下是一雙草鞋。

    只是她的這雙草鞋上居然也用一條粉紅的布帶綁了兩個並不太漂亮的蝴蝶結。

    她衣裳不太長，沒有遮住她那雙修長的、緊緻的、略微有些小麥麩色的小腿。

    她的背上揹着一把刀。

    沒有刀鞘，僅僅是用黑布給纏住了刀身。

    一個身材修長的，裝束頗有些奇特的，算不上太漂亮的姑娘牽着一條狗，就這麼站在了路邊。

    那些飛揚的草屑在刀意消失之後正在飄落，有的落在了她的肩上，也有的落在了她的頭上。

    看上去就像一個……村姑！

    小慧睜大了眼睛看了看地上的那五具和尚的屍體，而後才擡起了頭來看向了阿木。

    她的眼裏滿是好奇，也滿是困惑。

    因爲風雲樓這麼多年雖不出世，但風雲樓的樓主，他們的師傅封刀卻一直在宮裏。

    風雲樓上收到了不少師傅傳來的消息，其中最多的便是關於禪宗的事。

    作爲越國的國教，禪宗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

    但作爲越國的守護者，風雲樓肩負的使命則是扼守離江要道，暗中保護皇族。

    東西兩大禪院以往相互遏制，師傅在宮中便沒多少事，也沒多少消息傳至風雲樓上。

    可自從東林禪院消滅了西林禪院再立禪宗之後，師傅似乎就操心了許多。

    那些送來的信裏，多是禪宗實力的描述。

    紅衣大法師！

    整個禪宗只有六人！

    其中二人是大宗師，另外四人皆是半步大宗師！

    這裏地上躺着五個紅衣大法師……那麼至少有一個是大宗師。

    剛纔天邊有明月升，有盎然刀意。

    那刀意頗爲熟悉，似乎有一些風雲樓的刀的影子，卻又不太像。

    小慧恰下山遛狗，恰行至此處，恰看見了那一刀，看見了使刀的那個人！

    就算是師傅出手也做不到！

    可他卻做到了！

    還是剛剛破境就做到了！

    還如此……年輕！

    小慧仔細的看着阿木的那張刀削般的臉，那張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沒有什麼表情的意思不一定是麻木不仁。

    也可能是淡定。

    是不以爲意。

    可他剛纔真的殺了一個大宗師又殺了兩個半步大宗師！

    這足以讓任何一個江湖中人驕傲一輩子，吹噓一輩子！

    他卻雲淡風輕！

    師傅曾經說江湖中不存在無敵的高手，因爲是人就會有心，有心就會有雜念，有雜念就會有破綻，有破綻就無法完美。

    哪怕是禪宗的和尚也一樣。

    但這時候，一把長刀插在身前，雙手揹負在身後的阿木在小慧的眼裏卻是完美的！

    就算是他的那張長臉，那兩道筆直的眉，那雙不算大的眼睛，還有那有些厚實的嘴脣……都是最完美的！

    這才是大宗師該有的風範！

    小慧抿了抿嘴，鬆開了手上的狗繩，衝着阿木嫣然一笑：

    “我叫小慧。”

    “你的刀……不錯！”

    “我能看看你的刀麼？”

    阿木看着這個姑娘，他那張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個姑娘說不上多美。

    她不似春天裏院子中精心侍候的那些嬌豔的花。

    她更像是這深秋高山上肆意生長，不畏苦寒還充滿了生機的野菊花。

    阿木忽然想起了鍾離若雨。

    他臉上的笑意就這麼凝固，那雙原本很是明亮的眼睛此刻彷彿起了一層霧。

    小慧歪着頭看着，當那一層霧起的時候，她莫名發現自己的內心竟然有些涼！

    爲什麼會這樣？

    小慧不知道，她看向阿木的視線裏便多了一分……同情。

    就在這時，趙晗月走了過來。

    作爲風雲樓的小師妹，她和小慧是認識的。

    只是小慧長年在刀山上，而她長年在宮裏，僅僅是跟着師傅去過兩次風雲樓，見過兩次小慧罷了。

    但她記得小慧。

    因爲那條狗只聽小慧的。

    風雲樓的門也一直是小慧看守的。

    她雖是越國公主，她卻要稱小慧一聲師姐！

    但此刻她卻並沒有發出聲來，因爲小慧師姐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

    小慧師姐的注意力全在對面那個男子的身上！

    趙晗月並不認識阿木一行，但剛纔確實是那個男子殺了那幾個和尚，如此……至少不是敵人，卻不知是誰派來的。

    他用的是刀！

    莫非是師傅派來的？

    可小慧師姐這模樣看起來也並不認識。

    他們究竟是誰？

    趙晗月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便看見阿木臉上的笑意又綻放開來。

    可看在小慧的眼裏卻又不一樣。

    她看見的是那個男子的……釋然！

    他似乎就在剛纔這短短的時間裏想明白了什麼，放下了什麼，因爲她感覺到那男子這一刻變得更輕鬆了一些。

    也更自在了一些。

    阿木伸手握住了插在面前的那把刀，他看向了小慧：

    “我叫阿木。”

    “木頭的木。”

    “這把刀……你想看就看吧。”

    他將刀遞給了小慧，小慧接過，握住了刀柄。

    刀柄有餘溫。

    是那個叫阿木的男子剛纔所握所留下來的。

    她當真仔細的看着這把刀，很是鋒利，別無特色。

    可就是這把刀殺了三個紅衣大法師！

    所以怎樣的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握刀的人。

    她再擡頭時候，阿木已看向了趙晗月。

    “敢問姑娘貴姓？”

    趙晗月恭恭敬敬的向阿木等人道了一個萬福！

    她沒有隱瞞，因爲這個男子的眼神很正、很真誠。

    “小女子趙晗月，感謝諸位的救命之恩！”

    阿木一聽，又咧嘴笑了起來。

    他拱手一禮：

    “讓殿下受驚了！”

    “我等……奉寧國攝政王李辰安之命前來保護殿下，幸虧及時，否則我等只能自刎向攝政王謝罪！”

    趙晗月一聽，那雙大眼睛裏頓時有了極爲明豔的色彩。

    她萬萬沒有料到李辰安會派了如此厲害的高手不遠千里來這裏保護她！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自己在李辰安的心裏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可李辰安怎麼知道自己要去刀山呢？

    當是恩師韋玄墨向他說過。

    那麼，那只筆……他是收了還是沒收呢？

    少女患得患失間有些失神，便見阿木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紙來遞了過去。

    “攝政王擔心你不信，便寫了這首詞，說你看過就會打消顧慮。”

    趙晗月連忙將那張紙接了過來，低頭一看，頓時熱淚盈眶：

    “檻菊愁煙蘭泣露，

    羅幕清寒，

    燕子雙飛去。

    明月不諳離恨苦，

    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凋碧樹，

    獨上高樓，

    望盡天涯路。

    欲寄彩箋兼尺素，

    山水長闊知何處？”

    她仔細的看了三遍。

    將這張紙緊緊的貼在了胸口，任由淚珠兒從眼眶裏滑落，迷糊的眼睛看着這一望無際的枯黃，她忽然覺得這樣的黃也是極美的。

    小慧已看向了小師妹，眼裏頗爲驚詫，不知道是一封怎樣的信讓小師妹如此感動。

    她沒有注意她牽來的那條狗。

    她萬萬沒有料到人心會如此險惡！

    這裏竟然有一個從不將愛恨情仇風花雪月放在心上，只對狗肉念念不忘的屠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