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更喜歡白絲泡茶

    聽聲音，陸遠便知道是暮謠師姐來了。

    何況，在此之前，靠近山脊的師姐，宛若叮咚落水的石子，在他的氣海中掀起一道道轉瞬即逝的波紋。

    像是心髒起搏器，維持了死人的生機。

    每次見師姐，陸遠都會心生一絲悲惆。

    哪怕泡澡被師姐看見，也沒有很尷尬。

    即便滿月，月光也會在水面反射，無法照亮水下的黑暗。

    “師姐說笑了，我沒喝長老的茶，只汲取魔靈，剩下的茶汁都倒進靈田裏當肥料了。”

    真喝的話，可能會得腳氣！

    什麼？

    聖女不可能有腳氣？

    金丹境的李師兄還尿尿呢！

    晚風輕拂，月色皎皎。

    暮謠坐在陸遠的洞府沿上。

    雙手向後撐着石匾，白絲緊裹的纖細雙腿憑空甩來甩去，晚風吹起鬢角一兩根被髮髻遺漏的青絲，顯得極爲青春爛漫。

    陸遠擡頭看了眼。

    心想，如果必須喝絲襪泡茶的話，他更願意選擇少女的白絲茶。

    暮謠感覺陸遠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雙手旋即按住雙腿，不再甩來甩去了。

    “原來魔氣也能當肥料嗎？”

    “對長老所需的療浴紫合花來說，這是必要的歷練。”

    “怎麼，你到現在還對師尊讓你下山歷練的事耿耿於懷？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師尊寶貝你比寶貝我還誇張。

    這不，急忙喚我回來看你。

    我還以爲你喝了花魔茶很快化魔了，這不好好的嗎？”

    陸遠無語。

    “我真的沒有喝茶，更不可能化魔。”

    暮謠微微頷首，笑着說道：

    “想來也是，一個連紅鸞都能驅趕的好男人，又怎麼會是心志不堅、易墮之徒呢？”

    陸遠這才想起來，自己幹了一件足以取悅師姐的事。

    “我聽長老說，師姐擅長除魔衛道，假如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我不幸化魔，師姐也會除掉我嗎？”

    暮謠嘟着嘴搖頭。

    “你能驅趕紅鸞，一定不會化魔的。”

    “我是說假如。”

    “傻子，你是我帶來百草峯的人，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傷害你，我自有鎮魔的手段。”

    陸遠這才鬆了口氣，忽然想起師姐說要留一口鸞肉給她的事。

    “抱歉，師姐，答應你的一口鸞肉沒能留下來……下次一定。”

    “你怎麼還記得這種小事？”

    暮謠故作嗔怨，心裏卻是暖暖的，隨即解釋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沒想到，那個女人真的會離開百草峯，離開青鸞的身體，早知如此，我怎麼會吃師尊的靈寵呢！”

    陸遠扎耳聽到了關鍵詞：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又是誰？”

    清俏的臉色一變，暮謠驀的驚訝，自己竟以那個女人來指代她的名字。

    “咦，我居然忘了她的名字……總之，她是個對師尊圖謀不軌、極其危險的女人。

    你現在太弱，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多知道她一點信息，你就危險一分。”

    一個女人居然對霜月真人圖謀不軌？

    陸遠忽然對百草峯上的性別與性癖，有點迷糊了！

    “原來我今晚這麼危險？”

    “那可不！”

    連暮謠自己聽到這個消息都很震驚。

    既震驚於那個女人主動出擊的時機，又震驚於陸遠贏的如此乾脆，彷彿天生便是那個女人的天敵一般。

    她盯着陸遠看了半天，又扭頭看向了紫合花田，皺眉道：

    “奇怪，花田裏的魔氣還不到四成，其餘的魔氣哪去了？

    你身上有點魔氣，體內倒是沒有絲毫被魔氣侵蝕的樣子。”

    陸遠笑道：

    “有聖女心法與劍氣護體，我不可能被這點魔氣侵襲的。”

    暮謠覺得，陸遠嚴重低估了師尊身上花魔血紋的等階與奇詭屬性。

    但從陸遠純真的眼神、篤定的語氣看，他又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

    “難怪師尊會在半夜見一個男人，師弟雖然天賦不及李師兄，但人比李師兄好多了。”

    她的好，是指聖潔。

    陸遠微微一笑，欣然收下了暮謠師姐送的好人卡。

    “師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暮謠還在沉醉於上一個話題。

    “唉呀，大晚上的……雖然我也喜歡師弟這樣的男人，但我是不能有男女之情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遠總感覺，暮謠師姐對聖潔之人有一種詭異的癡迷。

    她像是一隻不確定生死的薛定諤的貓，當然不會有男女之情。

    陸遠覺得可惜：

    “我是想問，師姐知道天墮之子嗎？”

    “嗯？”

    暮謠眸光一凜。

    氣息瞬間變冷。

    四下觀望，確定無人，更沒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

    這才反問陸遠：

    “誰告訴你的？”

    “大師姐……她好像很失望的樣子，說我不是十二天墮之一。”

    暮謠以爲聽錯了什麼！

    “她居然能跟你說話？”

    “我擅長御獸與通靈之術，能和任何開啓了靈智的靈獸對話，不過，也沒說上兩句就失聯了，造成我一不小心掐死了青鸞。”

    陸遠試圖轉移話題。

    因爲他說謊了。

    他之所以能和那個女人通話，很可能是他的氣海漣漪反應，在二人之間搭建了一個超距通信橋。

    “與她通靈，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暮謠驚魂未定，仔細查看陸遠周身，沒有發現陸遠被附魂的跡象。

    “至於天墮之說，倒也不算太隱祕的事，很多道盟古籍都提到過。”

    “望師姐爲我解惑。”

    暮謠這才娓娓道來：

    “大概是說，上古仙界崩塌後，殘存的仙人難以維持仙靈，被在低靈環境下出生的人類天才，奪去了部分力量。

    這些能在墮仙手裏奪走力量的人類天才，被道盟稱之爲天墮之子。

    傳說，真靈大陸僅有十二個天墮之子。

    所謂的天墮之力也就是弱化的仙力，是某種無視修爲的特殊力量。”

    陸遠心道，什麼虎落平陽被犬欺，落難鳳凰不如雞？

    他自然知曉，所謂的落難仙人，便是位列道盟三災之一的：墮仙。

    墮仙實力強大，只手間毀天滅地，對修真界的危害遠勝妖魔兩族。

    好在，真靈大陸殘存的墮仙數量稀少，近乎滅絕，不影響現有的道盟秩序。

    如此想來，陸遠不無驚訝道：

    “沒想到，真靈大陸上的人類修士竟能奪走仙人的力量。”

    暮謠撇撇嘴。

    “仙人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否則上古仙界怎麼會崩塌呢？”

    陸遠心想也對。

    仙人的後代只是出生於優渥的仙庭環境，從小受到頂尖的教育，論天賦，大概率比不了最頂尖的人類天才。

    正所謂，富人上科技，窮人靠變異，富人鳳毛麟角，窮人無窮無盡，億中挑一的天賦自然比百裏挑一的強。

    爲了打探更多的信息，他故作疑惑道：

    “就算少數人類修士有罕見的天賦，可天賦在絕對力量面前，能有什麼用？”

    暮謠猜測道：

    “我猜，上古仙界崩塌後，仙人已經墮落得不成樣子了。

    或者，天墮之力有某種自我意志，會自動挑選天才寄生？

    總之，這種事不容易發生，整個真靈大陸也只有十二個。

    師弟不是天墮之子沒什麼好失望的，我和師尊也不是呀！”

    “我沒那麼大野心，只是好奇罷了。”

    陸遠笑笑。

    心中思忖：自己的暴擊金芒，算不算是十二天墮之一呢？

    大師姐真的有能力送出天墮之力嗎？

    大師姐能以魂術投影與他通話，會不會有天墮之力加成？

    會不會與她背叛道盟有一定的關係？

    當然，陸遠並不在意這些事情，只要暴擊金芒足夠厲害就行了。

    這是他靠本事贏得的，也是靠本事修行成功的，不會受制於人。

    就像他修行聖女心法修出耀眼的聖光，修行銀河劍氣修出了各種精細的劍氣效果……與原版相比，有了自己的獨特效果。

    暮謠從洞府石匾上一躍跳下。

    輕步來到譚邊，撿起陸遠被劍氣洞穿、佈滿血漬的內門弟子服，露出驚色。

    “落石峯主剛剛又跑去戒律堂告狀，要李師兄賠償落霞峯的靈田損失……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其實是師弟的劍氣，弄壞了落霞峯的靈田和靈竹。

    如此看來，師弟的劍道天賦一點也不比李師兄差。”

    果然，最終還是李師兄承擔了所有！

    陸遠鬆了口氣，打趣道：

    “李師兄教的好，理應承擔責任。”

    暮謠莞爾一笑，這才意識到與陸遠的距離太近了。

    “我走啦，你的弟子服碎了，回頭我給你織一套。”

    陸遠故作驚訝。

    “師姐之前不是說自己只會煉丹嗎？”

    暮謠倒是覺得，她雖然什麼都會一點，但天賦遠不及陸遠。

    “倒是第一次織男服，也許會很難看，你別抱太大期望啦。”

    聽她的語氣，彷彿是對陸遠的獎勵。

    獎勵他爲了自己的一句話，竟連長老的青鸞也敢痛下殺手！

    有功必受祿，陸遠欣然接受，好奇道：

    “內門弟子服並不合身，織衣前，師姐不用量一下尺寸嗎？”

    暮謠雙頰一紅，卻並未羞澀，反倒朝陸遠吐舌做了個鬼臉。

    “我看到啦！”

    說罷，便踏鳶而起，轉眼離開了山脊。

    這虎狼之詞，與該死的甜美……

    陸遠仰首望月，散去了疲乏。

    今夜，果然是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