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金鱗豈是池中物

    暮謠歪着清俏純澈小圓臉，陷入沉思。

    仔細想來，師尊的三位親傳弟子，包括她自己在內，就沒有一個省心的。

    尤其是最爲天才的大師姐……

    若非那個女人當年把道盟本部攪得天翻地覆，師尊也不會重傷被貶，自己更不會變成少女時的樣子。

    本以爲李伶舟是塊材料，師尊不懼人言，將其收爲親傳弟子，教授醫術。

    沒想到，一次偶然的催眠後發現，李伶舟竟是帶着暗殺師尊的任務入門。

    只是這人太過怠惰，每日流連花叢，沉溺各色美人，至今尚未付諸行動。

    否則……她也活不到今天。

    這些年，暮謠一直想爲師尊挑選一位真正能服侍師尊、忠貞不二的親傳弟子。

    也許，陸遠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儘管他修行天賦不顯，但擅長種藥，體質陽氣充沛，與師尊完美互補，與折蕙師妹相處三年，還能潔身自好，性格也很不錯。

    何況，自從來到百草峯，他的修行天賦也漸漸顯露出來，好好培養也是個人才。

    如此想來，暮謠搖了搖頭。

    “不，是陸師弟的緣故……”

    師弟？

    霜月真人這才想起，自己最近破格收了一位男弟子。

    她甚至還傳授對方聖女心法，以輔助他種出紫合花。

    她曾察覺到聖女心法有被男人施展出來的痕跡，卻並未見其過多使用聖光。

    看來，他有獨特的種藥方法。

    “他的紫合花種的如何了？”

    暮謠驀的一怔：

    “師尊這些天沒用神識看過嗎？”

    霜月真人端起銀盤，用筷子夾起做成點心模樣的藥膳，嘆道：

    “此子神識敏銳，我若去看他，可能會亂了他的陽氣，徒增壓力，影響種藥。”

    “他呀，一點壓力也沒有，整日釀酒，烤肉，與李伶舟學習劍氣，樂不思田……紫合花大部分時間是那只雪鵠負責護育的，品質沒的說，很可能會在三個月後提前開花。”

    “以靈獸種田的難度更大，須種藥者的御獸能力與種藥能力相當，方能做到。”

    “那倒是我低估他了。”

    說到御獸，暮謠忽然想起了兩件事。

    “前些日子，柳如煙與陸師弟有接觸，甚至動用了媚術。

    三日前，萬獸峯一頭紅斑虎誤入百草峯山脊，險些傷到陸師弟，終被李伶舟斬殺。

    弟子總感覺，陸師弟一個人住在山脊，不太安全。”

    柳如煙……

    霜月真人陷入沉默，許久後才開口：

    “陸遠上山時，修爲幾何？”

    暮昀回答：

    “不過煉氣三層。”

    霜月真人微微一驚，隨即散開神識。

    結果發現了更驚人的事實！

    “天亮前，會到煉氣九層。”

    暮謠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

    “不會吧，這麼快嗎？”

    霜月真人若非親眼看到，也很難相信。

    “他的修行速度驚人，種藥反倒是大材小用了。”

    暮謠心驚，又格外的欣喜。

    她愈發覺得，陸遠可能師尊是下一個親傳弟子的完美人選。

    “這樣的修行速度，陸師弟豈不是達到門內天驕的級別了？”

    霜月真人微微頷首：

    “過段時間給他送些築基丹，待這畦紫合花開花、他成功築基後，讓他代表百草峯參加門內大比或道盟任務，免得被旁人說我百草峯稍微有些天賦的弟子都是妖魔鬼怪。”

    暮謠心想，原來師尊也在意這種事？

    “不應該保護起來，讓他安心種田嗎？陸師弟來百草峯一個多月，還沒下山過呢！”

    霜月真人放下銀盤。

    “育人，重於種花。

    此子非池中之物，豈能每日苟居一地？該早些讓他見識修真界的殘酷了。

    何況，他的聖女心法已經大成，不會有太大危險的。”

    什麼！

    陸師弟的聖女心法這麼快就大成了？

    比她修行速度還快？

    那豈不是說，陸師弟比他還要聖潔？

    暮謠滿腦子嗡嗡的，竟莫名想起陸遠那張英俊的臉……

    她本想暗示師尊早日將陸遠收爲百草峯親傳弟子，在山頂種藥自然會更安全。

    豈料，師尊竟有更危險的想法。

    就算陸師弟聖女心法大成，可保氣海與魂體周全，但聖女心法並無攻擊能力。

    “若是被妖魔抓去種紫合花呢？”

    “那不是與在百草峯上一樣麼？”

    霜月真人徐徐起身，光潔如玉的身子隨之結霜，像是披上了一層纖薄的水晶褻衣。

    “是，師尊。”

    暮謠並沒有聖女師尊的格局，她只想陸師弟留在百草峯上，將來能服侍師尊左右。

    ……

    子夜。

    銀河倒懸，星光璀璨。

    山脊孤松下，陸遠徐徐睜開眼。

    氣海內的靈壓衝上一個新的高度後，氣息慢慢趨於平靜。

    氣漩重新開始旋轉了。

    “煉氣九層！”

    遙想在黑土峯，修行三年才到煉氣三層。

    上百草峯一個半月，就已經煉氣九層了！

    若是有築基丹，或高階聚靈陣法，在雙核驅動下，也許在紫合花開苞前，就能築基了。

    不期而遇的李伶舟，讓他原定的三年築基計劃，快了五六倍。

    這女人體質逆天，且修爲絕對不止金丹。

    陸遠擡頭看了眼圓月的高度。

    “已經到子夜了，三日之約已過，師兄怎麼還在山上？”

    他擡頭看向醉臥松枝的師兄。

    似是陷入夢魘，面帶潮紅，氣息不穩。

    他內視氣海，發現師兄的氣漩也跟着潮起潮落。

    上空的黑霧翻滾不止，黑影呼之欲出。

    “第一次見師兄氣息如此不穩。”

    陸遠喃喃自語。

    聽見陸遠的聲音與噴薄的內息，李伶舟一個翻身摔下了松枝。

    斜身半屈翻騰兩週半，瀟灑落地。

    “睡過頭了，你劍氣練的如何了？”

    “已經小成。”

    李伶舟心中驚愕，臉上卻不動聲色。

    她在夢中就已經知曉這件事了。

    醒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看着陸遠這張人畜無害、佯裝廢物、彷彿只會種田的俊臉，她就火大。

    明明是個天才……草！

    她的本命劍氣，居然就這麼被這小子給騙走了。

    這種感覺，像是被騙了身子一樣難受……

    將來若被兄長知曉，這小子定有危險。

    她早該想到的，能種出此等紫合花的，怎麼可能是凡夫俗子？

    得儘快讓他學會那一劍招才是。

    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一招才是她自己不想要的、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

    陸遠以凡人之軀，能學會她的本命劍氣，一定也能學會兄長強塞給她的劍法。

    此刻，她想說點什麼，又怕被這小子懟臉裝逼，乾脆朝陸遠擺了擺手：

    “我走了。”

    陸遠一怔：

    “不必試劍了嗎？”

    呵，我豈會給你出風頭的機會？

    “不必，出門別說是我教的就行。”

    “……”

    陸遠心想，不比劍比個指法也好啊，他指也未嘗不利！

    李伶舟沒搭理他，一躍乘風而起，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陸遠目送師兄離去，眼睜睜看着體內氣漩消失，忽然有點失落：

    “弟子定會保密。”

    ……

    千丈高空。

    李伶舟對月暢飲，拭去脣邊酒汁，俯瞰青芒浮動、煙火點點的百草峯。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沒想到，人也是會變龍的。”

    她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卻迎面看見兩個身穿黑劍勁袍的戒律堂高階執事，當空攔住她的去路。

    “李伶舟，你被舉報三日前破壞落霞峯山體，跟我們去戒律堂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