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劍也未嘗不利

    這是自殘吧？

    陸遠感覺不太好。

    可他仔細一分析：

    喝劣酒、冰火混浴和扯嗓子大喊，似乎是爲了提氣和提高輸出。

    閉息睡覺，大失血與瀕死體驗，是爲了排空內氣後，擴展氣倉。

    也就是說，丹田氣海只負責製造內息，並不負責轉化劍氣與御靈控制，更多的，還是靠身體轉化和控制劍氣。

    像是武俠小說中修煉內力的方法。

    一點也不修真。

    而且，這種修煉方法極其依賴體質，像他這樣的類人猿真能扛得住嗎？

    “師兄花了多久學會的？”

    陸遠試探性地問。

    李伶舟拍去衣袂上的塵草，仰首抿了口劣酒。

    那味道在陸遠聞起來，像是摻了點草藥味的工業酒精。

    李伶舟回憶當年修行劍氣的時光……卻因爲那時太小，完全不記事而作罷。

    “人與人的體質不可同日而語，我睡覺都能學會，你慢慢練吧，三年內，指尖能隔空刺穿竹膜就算你入門了，我先走了。”

    指尖破膜……師兄懂的真多。

    陸遠覺得不需要三年，只需師兄留在山脊指點三天，哪怕只是單純的睡覺，他也能在指尖凝聚劍氣。

    這就是近朱者赤，近劍者利。

    “弟子這裏還有很多酒肉吃不完，望師兄能在此小憩三日，偶爾指點即可。”

    “三日？”

    李伶舟一口劣酒含在嘴裏，強忍住沒有噴出來，鼓起腮幫子，含糊不清道：

    “入門十年，我還從來沒在一座山上待過三日，就算有好酒有好肉，你這要求也有點過分了，我是你師兄，不是你……爹！”

    一個小停頓，讓陸遠差點以爲師兄要說不是他女人呢！

    確實，對金丹境的師兄而言，無論是啤酒還是烤虎肉，靈潤忽略不計，純粹吃喝個爽。

    讓師兄三天不泡妞，確實有些爲難他了。

    於是，他只能加碼，定個賭約。

    “只要師兄留在山脊三日，弟子三日內必能於指尖凝聚劍氣，隔空刺破竹膜。”

    “三日凝聚劍氣……你傻了吧？”

    “若是弟子做不到，三四個月後，所種的半畦紫合花都歸師兄。”

    李伶舟懷疑，這小子只是想找個藉口向她進獻紫合花，以此抱上她的大粗腿。

    “這可是你說的。”

    “君子無戲言。”

    ……

    就這樣，李伶舟委屈自己留在山脊三日。

    陸遠除了提供不斷改善工藝的啤酒外，還炒了幾樣前世才有的下酒菜，讓他吃個新鮮。

    即便如此，李伶舟還是晚上輾轉反側，白天如坐鍼氈。

    第二天，她竟跑去弟子房，找了兩個女弟子過來陪酒。

    這是一對煉氣境的雙胞胎少女。

    一個叫春蛙，是蛙妖。

    一個叫秋蟬，是蟬妖。

    年紀看起來和暮謠一般大，模樣可愛，性情頑劣。

    但可能是妖智開啓不完全的關係，是一對蠢蘿莉。

    完全不在意陸遠的修行與種田，專注於蹭吃蹭喝。

    “莫非，李師兄所謂的神龍擺尾，是玩這種遊戲？”

    此外，陸遠很好奇：

    一個蛙妖，一個蟬妖，種族都不一樣，到底是怎麼成爲雙胞胎的？

    陸遠腦子裏推衍出無數跨物種倫理大戲，最終也得不出這個結果。

    折蕙執事說的沒錯，百草峯藏龍臥虎，水太深了。

    這倆人每天就陪李伶舟下棋、搖色子、你畫我猜。

    贏了吃肉，輸了喝酒。

    以二對一，互有勝負。

    連雪鵠崽種也在閒暇時加入戰鬥。

    嚴重影響陸遠的修行。

    陸遠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浸入水潭，練習長時間閉息與瀕死體驗。

    此處距離松下的李師兄只有兩丈。

    修煉劍氣，親測有效！

    起碼比修煉宗秩劍法快多了……

    此外，他怕瀕死變成真死，服用了大量的辟穀丹和愈靈丹，保障聖光持續運行。

    閉息的同時運轉周天，修爲隨之瘋長，極有可能在三日內，晉級煉氣九層！

    在閉目、閉息和深水的擠壓下，陸遠體內的氣漩極爲穩定，不斷融合一切靈力，彷彿與李師兄隔空產生某種共鳴雙修的奇效。

    沒有加點面板，卻勝似加點效果！

    第一天。

    陸遠已經能釋放氣海內的靈力，轉化爲靈脈內運行的劍氣，直至擴散周身經脈。

    起初，有種全身被貫通的異物感。

    適應之後，劍氣與己身融爲一體。

    第二天。

    陸遠已經能將經脈內的劍氣聚集於指尖，瞬間釋放出來，足以隔空刺穿竹膜了。

    這種隨意控制內息在體內遊走，於指尖自由釋放的感覺，太美妙。

    “我指也未嘗不利！”

    第三天。

    隨着閉息到極限，丹藥效果枯竭，陸遠終於有了些許瀕死體驗。

    他感覺體內的劍氣，並不如師兄所言，像奔騰的河流。

    更像是巨獸吐息，有明顯的節律……甚至像有了生命。

    恍惚中，他彷彿看到體內磅礴的劍氣宛若龍息，吞雲吐霧，連成一條白色巨龍。

    氣漩上空，翻涌的黑霧影影綽綽。

    隱約間，陸遠看見了一道溫潤如玉、普照寰宇的聖光……

    與此同時，氣海深處，一個浪頭打來，將他重重拍醒。

    陸遠浮出水面，一口氣喘了回來。

    清醒了。

    卻再也看不到瀕死時的龍息奇觀……

    此刻，他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由內而外煥然一新。

    像一柄被重錘極限捶鍛的利劍，飽滿的陽氣噴簿欲出。

    一身衣袂，被體內熱息迅速風乾。

    利用劍氣外放，他很輕鬆就能做到無風自動、簌簌翻飛的裝逼特效。

    除此之外，相較於李師兄展現的劍氣，他習得的劍氣，有着更精細的操控性。

    比如，御氣飛行，雖然不敢飛高了，但可以低空疾行，也可以大幅提升身法。

    比如，劍氣外放，遠距離擴散，可以起點神識的作用，這種劍識比普通神識更敏銳，就是稍稍有些費力。

    比如，將劍氣反向匯入氣海，控制氣海的靈壓，可以隱息，也可以隱藏修爲。

    比如，將劍氣時刻擴散周身與體外，可以形成劍氣護罩，大大提升防御能力。

    “師兄的劍氣未免也太全能了！”

    至少陸遠見過的劍道典籍中，從未有劍氣如此運用的例子。

    “師兄到底是什麼人……這些劍氣真的是技巧所能達到的境界嗎？”

    他很是懷疑。

    時間是第三天傍晚。

    三日之約，只差最後半個時辰了。

    陸遠回到了石坪上。

    松樹下，一片狼藉。

    五百斤啤酒，被幾個人全部喝完。

    李伶舟在枝頭酣睡。

    春蛙和秋蟬已經回弟子房了。

    雪鵠崽種白天光顧着陪玩，天黑終於知道要驅蟲護苗了，此刻正在靈田裏穿梭。

    陸遠的銀河劍氣，已經小成。

    修爲，也在突破的邊緣……

    他沒有叫醒師兄，而是來到松下巨石，取出聚靈陣法，盤膝閉目打坐。

    走完這最後的半個時辰。

    ……

    百草峯頂。

    竹林泉邊。

    一片纖細、緻密的紫釉竹林合抱在溫泉池邊，用以遮蔽光線，隔絕一切神識，宛如屏風一般，讓外人一眼看不到林中之景，又能將藥力包藏在其中，不至於泄露。

    羣星初上。

    丈餘長的青鸞在竹林上空來回盤旋。

    斑斕的翎尾迎風搖曳，盪開一副畫滿了血瞳的詭異畫卷。

    暮謠擡頭看去，翻了個白眼。

    只見她雙手捧着一盤加蓋的藥膳，穿過隔絕神識的天青色法陣，步入紫竹林中。

    深入彎彎曲曲的小徑，撥開嫋嫋水霧與擋臉的竹枝，快步來到池邊。

    池子不大，一丈見方，被水霧籠罩，被嶙峋黑石、陰翳芳草與細密紫竹合抱在中央。

    池邊有一間換衣的竹舍，一張擺滿酒水點心的白石方桌，旁邊還有一株發光的白櫻。

    櫻落如飛雪，一瓣瓣飄揚在嫋嫋霧中，照亮了整個池子。

    水面卻是寒氣氤氳，宛若冬晨的湖面。

    星星點點的櫻瓣沉入水中，消失不見。

    冷霧掩映中，女人的雪背倚靠在岸邊，光潔如寒宮皎月。

    一襲結霜的青絲披散開來……宛如黛泉流瀑，美不勝收。

    然而，青絲掩映的雪背中，依稀能看見一道道黑色血紋！

    暮謠來到女人背後，放下銀盤。

    “師尊，藥膳來了。”

    青絲盤起，竹簪入髻，露出一截若天人雕琢的纖長雪頸。

    暮謠又道：

    “李伶舟在百草峯已留宿三日。”

    “哦？”

    霜月輕咦一聲。

    “她終於想起自己入門的最初目的，是爲了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