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克之道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血濺武當山字數:3859更新時間:24/06/26 19:03:58
東方未明道:“那何以我大師兄不能離開此間?”
沈湘芸白了他一眼,說道:“你當無瑕子伯伯可以不睡覺,不吃飯,不如廁嗎?倘若伯伯正在小憩之時,荊棘忽然病發,那時縱然立時救治,真氣也必不純,豈不耽誤大事,再說了無瑕子伯伯,雖然內力深厚,真氣充盈悠長,卻也不能一日十二個時辰行功,那時固然將荊棘救了回來,自己卻累垮了,也是不美啊。”
谷月軒和東方未明聽沈湘芸雖然說得大有道理,可言語毫不客氣,隱隱然有詛咒之意,心中頗爲不滿,可無瑕子卻渾不在意,說道:“湘雲說得不錯,未明兒,這怪鮎魚只有着你尋覓,我和你大師兄每日行功兩個時辰,半月之期倒還不難辦到,還盼你能早日尋回,這就出發吧。”
東方未明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師父吩咐下來,總也不能置之不理,只好躬身稱是,而沈湘芸卻也要跟着去了,谷月軒生怕荊棘病情有變,想要留沈湘芸在逍遙谷住下,可沈湘芸說道忘憂谷中還有不少病人,他們可過不了逍遙谷的五行八卦陣法,再則說了,這位荊少俠的脾氣,她自小便是領會的多了,實不敢再受波及。
谷月軒見沈湘芸欲言又止,顯然還有第三層顧忌,便是逍遙谷中都是大男人,她一個女孩家留下來,難免爲人詬病,可是兀自放心不下荊棘的傷勢,又反覆詢問了諸般措施。
沈湘芸反覆指點,如何運氣傳功,再有任何變動,當可如何如何處置。
無瑕子醫術也是不凡,苦練八十多年的內功,自已是登峯造極之境,如何運勁渡劫,心中自有主張,倒還不至於慌亂失措。
師徒三人商量好,東方未明即行出發,他本想送沈湘芸先回忘憂谷,可沈湘芸還是心中有氣,反而指責他不知輕重緩急,耽擱片刻功夫,不知無瑕子要損耗多少功力。
東方未明被她罵得擡不起頭,心中也難免有氣,尋思:“修羅宮什麼四宮主,自己連認識都不認識,這丫頭犯的什麼邪。”
二人在逍遙谷一個朝北而行,一個策馬往南行去,好在逍遙谷往忘憂谷,道路甚爲平坦,不怕其中蹦出什麼歹人來。
東方未明策馬南行,趕路甚是迅捷,沒一個時辰便到了杜康村,村長倒還沒忘東方未明當日追回美酒的恩德,便要張羅宴席款待。
不過其餘的村民,可就沒那麼好客,竟以爲東方未明是來打秋風的,或是縱容猴子又來生事。
東方未明說明來意,村長瞠目不知所對,村民放下了心,可也無人知之什麼怪鮎魚,連聽都沒聽說過。
如此這般,東方未明可就心中爲難了,畢竟要他去天山派徒勞,甚至遠行萬里,均不太現實,他到處找尋,想要先找傅劍寒打聽,可這傅劍寒囊中羞澀,早就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東方未明急的什麼似的,到頭來卻一無所獲,不由得更是焦急,眼下的情形,只有快往成都,請年祈往逍遙谷一行,只是年祈年歲雖較無瑕子爲輕,但年紀卻已不小,更何況那裏的皮蛋,有沒有存貨,如何長久保存,均是難以應付的困局。
不過事情的轉折,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村中頑童忽然吵嚷了起來,起因似乎還是某個孩童,弄壞了別人的玩具。
東方未明雖然心中有事,可這幾個孩童的糾紛,還是不免留上了心,尋思幾個小孩之間,最多是不過弄壞了誰家的毽子,還是砸碎了什麼木劍木刀,說起來,這些玩意也不過是三兩個銅板之事,也就順手想替他們解決。
不料一問詳情,有個孩童卻說,是鄰家的小侯,將他辛苦弄來的蛇兒,丟到了河中,本想拿回家中,給姐姐治傷用的。
東方未明更是奇怪,問道:“你姐姐得了什麼病,要靠蛇兒治傷。”
那孩童姓鄭,在家中排行第七,也沒個名字,只叫鄭小七,他們家共有十子,父母照看不過來,唯二姐待他最爲親厚。
但鄭小七的二姐,常年勞作,寒氣入腿,疼得死去活來,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庸醫,診斷之後,竟然說要吃上一百條蛇兒,此病便會痊癒。
鄭家一貧如洗,哪裏能購置的起,只有鄭小七記在心中,在野外整天廝混,到處尋覓蛇兒,可是他還不滿十歲,壓根不知蛇兒的兇險,也是無知者無畏,一連抓了四條蛇兒,回家也不敢聲張,只將蛇兒剁成肉餡,騙二姐服了下去。
可他二姐雖然愚鈍,卻也不是傻子,鄭家常年吃不着肉,又怎會有這等勁道的肉丸,更何況鄭小七不通屠宰之法,除了將蛇頭斬下,其餘內臟盡數成了肉泥,尤其是苦膽之澀,更是難以下嚥,因此一兩次後,便詰問鄭小七到底搞的什麼鬼。
鄭小七不會撒謊,只好實話跟姐姐坦白,姐姐見過蛇兒的兇險,厲聲阻止他不許再幹這等事情,可鄭小七卻不怕二姐,始終就在到處捕蛇,也是他人小機靈,偶爾碰上一兩條毒蛇,倒也未遇風險。
不過他二姐管不了他,村中其他的玩伴,卻都笑話他學叫花子捉蛇,難道是從小立志,便要去要飯嗎?
鄭小七被說了幾次,與小夥伴大吵了一架,之後便繼續往村外密林之中找尋,可他這些鄰家小娃,卻心有不甘,有心想要壞他之事,就在這日鄭小七興致勃勃的抓回了一條毒蛇,這毒蛇蛇頭做三角之狀,乃是一條劇毒之蛇。
一衆頑童不知輕重,胡抓爛拽,竟將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硬生生的拉斃,若非如此,憑藉蛇毒之烈,別說是這幾個孩童,就是幾百斤的成年人,也捱不得這等劇毒。
可鄭小七卻心心念念的,要將蛇兒搗成肉泥,再給二姐享用,這些鄰家孩童,就是存心搗亂,將蛇兒割成一節一節的,你一段我一段的,往河中拋去。
也虧得如此,不然鄭小七不知如何屠宰分割,這些蛇毒一旦混入血肉,立成見血封喉的劇毒,要是他二姐當真吃了進去,用不上片刻便會毒發斃命。
可鄭小七哪裏知道,見自己辛苦捕捉的蛇兒,弄成這個模樣,心中大怒,順手將幾個孩兒推進池中,但這些孩兒不會水性,不過好在地處甚矮,倒也未曾溺水。
鄭小七搶回兩段蛇兒,轉身便跑,旁人溼漉漉的雖然急着找鄭小七算賬,可全身冷得瑟瑟發抖,只好先偷着回家換上乾淨衣服。
這麼一耽擱,鄭小七慌里慌張的回到了家,可他二姐卻不許他行險,見他執迷不悟,提手便打,打的他遍地鱗傷,鄭小七心中委屈,卻又碰上了這羣適才捉弄於他的傢伙。
鄭小七身上有傷,加上心力交瘁,又彼衆己寡,只想轉身便逃,不料卻碰上了東方未明,也虧得東方未明有心排解,不然這件事情,鬧到各家大人那裏,鄭小七勢必又要結結實實的挨上一頓飽打。
東方未明問明利害,他不願橫生枝節,尋思鄭小七的二姐,未必便是風溼之症,旁的怪病,用蛇兒來治,卻是並不對症,說道:“小兄弟,你帶我去你家,我給你二姐看診吧。”
鄭小七心中不信,也以爲東方未明是給大夥撐腰,到自己家中勢必又要添油加醋的告狀,因此始終不肯說知自己家,到底住在何方。
東方未明無可奈何,尋思只有先給他找一條蛇兒,圓了他的心願,便能去他家看診了,可心中卻着實厭煩,畢竟荊棘那邊等着怪鮎魚救治,哪有空跟這幾個頑童糾纏。
憑東方未明的身手,到林中捕捉一條青蛇,那是何等的方便,雖然還是找尋了半天,但最終仍是輕輕巧巧地抓了起來。
鄭小七見東方未明誠心誠意,似乎不是來找麻煩的,便將他領入了家中,卻料不到他家吵得甚是激烈,也不知是誰摔碎了一個瓦碗,還是弄壞了板凳。
東方未明不願自找麻煩,拉着鄭小七從窗中一躍而入,到了他二姐的房間,他二姐嚇了一跳,東方未明已然搭上了脈,立時便知這病症的來歷。
原來鄭小七的二姐,常年勞作,腿上時常會有水蛭吮血,這本是常見之事,奈何咬她的水蛭大非尋常,體內藏有鐵線蛇,說是蛇,其實細入頭髮,別說這等粗枝大葉的女子,就是心細如髮的醫者,也未必立時便會發覺。
這鐵線蛇,藏於水蛭之中,本來甚是稀少,大多寄居蟋蟀之中,蟋蟀臨死之時,會被操縱跳入水中,水中便存了鐵線蛇的卵,感染水蛭倒也並非情理之所無。
這等線蛇,深入骨髓,在古代類似跗骨蛆之類的玩意兒,萬難除根,乃是最令醫者頭痛的怪疾,中招者,先感下肢麻癢,卻又毫無表徵,其後高燒不退,鐵線蛇順着血行,多半便要順着大腿,往上游走內臟之中繁衍,再也不能救治。
好在鄭小七的二姐,筋骨粗糙,倒還沒有那般不堪,東方未明捋起她的褲管,見線蛇已然遊走到了膝蓋左近,卻又浮於表皮,可說至幸之極,東方未明並未攜帶匕首,只好削了一根尖銳的竹枝,刺破表皮,用力將線蟲挑了出來。
鄭小七見這等情形,心中歡喜不盡,他二姐雖然一陣疼痛,卻也知東方未明是在救治於她,始終咬牙強忍,一言不發。
這條線蛇,長約一尺有餘,東方未明將之拉出,在空中掙扎扭動,比之草蛇,蝮蛇,猶爲靈活、詭異,尤其是懸掛於外,鮮血淋漓,竟然並不就死,更顯詭異,其後東方未明取出金瘡藥,遞給鄭小七,讓他給其姐敷治,本想急着離去。
可鄭小七卻也非知恩不報之人,說起了之前的一段奇怪見聞,原來他被人將蛇兒丟入湖中,心中大怒,與幾個傢伙打了一架,可他孤身一人,又是人小力弱,確是抵敵不過,也不知是被誰踹入了水中。
鄭小七不會游水,難免心生恐懼,在河裏吃了好幾口水,本想將蛇兒撈出,卻在湖底游過來一羣怪異之極的魚兒,爭前恐後的分食,他本欲奪回,可這魚兒好生力大,在水中輾轉騰挪,又害的他吃了好幾口水,實在憋悶不過,才爬了上來。
這些事情本來毫不相干,可東方未明心中所求,正是怪鮎魚的下落,且不知是不是怪鮎魚,這等奇事,也該當一探究竟,好在替鄭小七的姐姐診治已畢,那條青蛇也已毫無用處,東方未明取了蛇膽,便要鄭小七指點路徑。
這時卻有鄭家長輩走了過來,東方未明不願跟他們囉嗦,索性輕輕跳過柵欄,便出了院子,好在杜康村也不甚大,水底暗流涌動,是哪裏卻也無甚差別,可就是有些不信,竟然有魚兒愛吃苦膽,當真奇了。
不過好在準備充分,東方未明本是爲魚而來,釣竿漁網應有盡有,只是在杜康村中釣釣魚,還無人能說什麼,要是成羣捕撈,縱然村長可以包庇不理,村民難免會有微詞,更何況蛇膽只有一枚,荊棘那邊又急着想要魚,縱然漁網下水,總是難保漏網之魚,更何況還不知,這鮎魚是大是小。
放下釣竿,栓好蛇膽,往水中這麼一拋,東方未明也不是全無閱歷之人,知道別說是下苦膽,就是最美味的紅蟲,也不是片刻之間便有魚兒咬勾,哪知這日湖中竟然搶着翻騰了起來,東方未明知道有魚咬勾,沒成想魚兒勁力大得出奇,雖然鉤子穿脣而過,但險些將釣竿也拉入水中。
東方未明大駭,知道這等巨力,必是水中霸王,多半正是千辛萬苦尋覓的“怪鮎魚”,當下不敢強撐,運力收緊魚線,生怕使力太大,而致脫鉤而去,可怕什麼就來什麼,忽然手中一輕,顯然魚兒吃了苦膽,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已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