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原來如此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血濺武當山字數:3797更新時間:24/06/26 19:03:58
東方未明說道:“師兄之意還是說沈姑娘說話了?”
谷月軒搖頭道:“不然,人情之反覆,並非如算籌那般確鑿,或許你二師兄也無錯,沈姑娘也無錯,要麼是有人存心挑撥,要麼是誤會而起,總之先修繕好忘憂谷裏的屋舍,免得幾位前輩回來之後,又要到師父那裏去告狀了呢。”
聽得告狀兩個字,東方未明若有所思,反覆思量許久,忽然一拍大腿,說道:“大師兄,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谷月軒手中的斧頭,正砍在一株柳樹的樹幹上,只因東方未明這一聲大喝,勁力用的不對,斧頭進不得,退不得,竟然嵌在其中,谷月軒生怕手上用力,會連柄折斷,忽然一腳踹出,順着削砍的方位,一株柳樹應聲而倒,威勢更顯猛惡。
東方未明吃了一驚,叫了一聲好。
但谷月軒關心荊棘,問道:“你剛剛說,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不妨說出來,以釋我心中疑難。”
東方未明道:“這事情再明白不過了,二師兄是急脾氣,在忘憂谷裏住了幾個月了,纏綿不愈,心中難免煩惱,是不是。”
谷月軒點頭道:“你說的甚是,你二師兄的確是這個脾氣。”
東方未明繼續說道:“後來方雲華告狀,師父生起氣來,憑忘憂七賢跟師父的交情,定會幫着師父數落二師兄的不是,一來二去的,二師兄難免心中憋悶,趁着幾位前輩不在,索性放肆搗亂一番。”
谷月軒想了半晌,說道:“你分析的大致無錯,但你怎知你二師兄只是心中憋悶,而不是想起旁的什麼事兒來。”
東方未明說道:“若是二師兄真的發起癲來,一時不知好歹,沈姑娘又怎會絲毫無損,而且忘憂谷中損壞的,都是一切無關緊要的物事,不然咱們兄弟,可不是能工巧匠,縱然能修房子造橋鋪路,可不會裝裱糊紙,更不會煉丹煉藥,至於那些稀缺的花卉品種,更是照料不來。”
谷月軒道:“照我猜測,多半又是你二師兄跟沈姑娘吵了起來,以後的事情,只有找到你二師兄再做判別。”
東方未明道:“眼下還是伐樹造屋,不然要是等幾位前輩回來了,只怕會大大的生氣。”
谷月軒道:“書生,丹青,花翁這三位前輩,脾氣甚好,不會爲這點小事大動肝火,酒鬼前輩胸中自有乾坤,也不會在乎身外之物,仙音前輩的居所是在東頭的竹林外,壓根便沒什麼着損,眼下要緊的還是儘快修好神醫前輩,還有棋叟前輩的屋子,不然不論是藥王神針,還是滿天流星,只怕都不易抵擋。”
東方未明奇道:“藥王神針,滿天流星?”
谷月軒不理他問話,扛了兩根柳樹樹幹,說道:“那些湊手的工具,你在這兒看着,我先把木料運回去,一會兒還得扒樹皮搓繩,今兒有的是累活粗活,你先歇歇吧。”
東方未明在這裏看着斧子,鋸子,實在不知該當幹些什麼,本想擡起樹幹,跟谷月軒一樣,扛了兩根柳樹回忘憂谷,但小樹雖然不粗,分量卻着實不輕,一棵尚且難以挪動,何況兩棵,不由得對谷月軒更是佩服。
谷月軒回來之時,又挪了兩棵,如此反覆三次,終於可以動工了,但沈湘芸心中有氣,本來是先打算修她家的屋子,卻不敢直言其事,旁敲側擊的說了修葺法子,又借了錘子,鑿子等物,先夯實了棋叟的房舍。
棋叟的屋子本來破損不大,兼之他房中本就一無所有,倒是甚易起手,谷月軒內力渾厚,又跟無瑕子學過土木建構之術,雖是首次實施,但仗着年輕力壯,沒用上兩個時辰,房舍煥然一新,比之往昔,猶爲結實。
沈湘芸一見之下,自然歡喜不盡,只是催促之言說不出口罷了,谷月軒鑑貌辨色,知道她心中所想,溫言道:“沈姑娘莫要着惱,我們兄弟這就給神醫前輩修繕裝飾,絕不敷衍推搪。”
東方未明見谷月軒是行家裏手,自己反而插不進手去,不由得甚是沮喪,但見沈湘芸破涕爲笑,眉間暗雲一旦盡去,卻也替她歡喜。
可神醫家的屋子,比棋叟的房子,可爲難千倍,一來荊棘出手凌厲,落刀的部位不是着力點,就是屋脊房樑的承重之處,想要修繕,絕非易事,但要在一日之間,重起一座屋子,別說是谷月軒,就是無瑕子親至指揮,也絕難辦得到的。
更何況神醫屋子裏的“寶貝”可着實不少,藥材倒也容易分辨,但丹藥卻是不能憑外觀而定,萬一盛裝錯了,給人服下,那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此外還有以毒攻毒的毒物,譬如蝮蛇,水蛭,毒蜘蛛的饞涎,癩蛤蟆的毒沙,蠍子的尾針等等,萬一一個失手,說不定便要中毒斃命,縱然谷月軒內功了得,也難保毒性猛惡。
如此一來,想要瞞着神醫,那是說什麼也做不到了,谷月軒跟沈湘芸商量,是不是另闢一塊地方,再行搭建一處新宅。
沈湘芸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見若是強行修繕,未免強人所難,反正忘憂谷地方甚廣,便是建上幾十間屋子,也是寬敞的很,更何況谷月軒賠罪之意甚誠,更賭咒發誓,絕不敷衍推搪,自是比舊宅要好上許多,當下點了點頭。
谷月軒得沈湘芸點頭,甚是歡喜,可是構建一間屋子,憑他之前扛回來的木材,那可遠爲不及,只好又拿斧頭去砍,這一次他卻不讓東方未明隨行,畢竟只是一把斧頭,用不着有人看管,又覺得東方未明實在幫不上忙,還不如陪着沈湘芸東拉西扯,以解她心中憋悶。
東方未明果然如谷月軒所料,跟沈湘芸交談的甚是流利,倒不是東方未明非要刨根問底,而是他與沈湘芸待在一塊,心跳莫名其妙的便會加快,聞到她身上濃厚的藥香,更是如癡如醉,何以如此,卻又說不上來。
沈湘芸見到他神色有異,問道:“喂,你在幸災樂禍什麼?”
東方未明忙搖手道:“哪有哪有,我是在想,我那個臭脾氣的‘惡’師兄,是多麼的不可救藥,連沈姑娘這等溫柔賢淑,神仙模樣的人也敢得罪。”
沈湘芸聽他恭維,心中也自歡喜,但聽東方未明吹的太過,將自己比作了天上的仙子,未免過了分,臉上一紅,低頭道:“你一定在想,荊棘那個臭小子,究竟爲了什麼,鬧得天翻地覆,是不是?”
東方未明點頭道:“正是,我一直在想,荊棘那個臭小子,究竟哪根筋不對了,竟敢如此喪心病狂。”
沈湘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我只跟你一個說,別跟你大師兄說,免得他要來派我的不是,只怕就不肯給我們家建造房舍了呢。”
東方未明道:“沈姑娘言重了,就是沒我二師兄搗亂,神醫前輩和沈姑娘若有差遣,我們逍遙谷上下,也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湘芸道:“你啊,就會說好聽的話,討我歡心,可我們姓沈的,不能平白佔你便宜,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得跟你說個明明白白。”
東方未明正要弄個明白,說道:“在下洗耳恭聽。”
原來荊棘發狂,就在半日之前,若是東方未明和谷月軒早到半日,便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這一日神醫外出看診,谷中只有荊棘和沈湘芸二人,他們二人自小玩鬧慣了,雖是男女有別,卻也不疑有他。
事情的起因,卻是從一本古書上而起,那是《傷寒論》中的一記良方,記錄着在南北朝時期,有一個術士叫許胤宗,機緣巧合之下,替當朝太后柳氏治病的故事。
後來記載在新唐書之中,輾轉流傳至今,說是當朝柳太后“脈沉難對,衆方士也無一策”,換言之,就是柳太后脈象實在奇哉怪也,古今無兩,無從救治,太醫們束手無策,自然拿不出良方救命。
當朝太后重病,皇帝自然大爲驚懼,傳下旨意,舉國遍尋良醫,卻都無甚良策,這道命令一級級的傳達下去,在偏遠山村中,有一個叫許胤宗的郎中,放下豪言狀語,若是不能救下太后之命,願以命抵之,皇帝自然歡喜,着他開方抓藥,不論多名貴的藥材,也是不必吝惜。
但柳太后得脈象,經過這段時間的拖延,已然微弱到幾難察覺的地步,而且醫家有云:六不可治,咽喉之處,藥食難進,此不可治之一也“,這“餌液不能進”不論是散、膏、丸都是難以下嚥,甚至連湯水也灌不進去,任憑你大羅金仙,也是一籌莫展,之所以許多名醫大夫,苦無善法,都是在這一關上無能爲力。
但許胤宗已放下豪言,那便是跟軍令狀一般無二,太后旦有閃失,皇帝要他陪葬,那是絕不含糊的,甚至全家九族,也會飽受牽連也說不定。
他這時候情急拼命,顧不得什麼體統規矩,總之保命要緊,想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古怪法子,用黃芪加防風,煮上數十斛,置於牀下,令患口鼻肌膚俱受,這本是知其不可爲而爲之的一試,不成想第二日上,太后竟然奇蹟般的痊癒。
沈湘芸讀到此處,心中一動,想到荊棘之所以受不得藥材,除了體質特異之外,多半還是脾胃嚴重失調之故,既有前車之鑑,便想效仿古人,搞一下這燻蒸之法。
可荊棘畢竟是個少年男子,要他扒光了衣服治傷,於他而言實是莫大羞辱,只怕還是越想越歪,以爲沈湘芸是藉着治病之機,企圖整治於他,因此發了老大怒火。
東方未明聽到此處,不由得啞然失笑,心道:“這件事情,實在難說孰是孰非,沈姑娘雖是好意,只是她身爲醫者的眼中看來,並無男女老幼之別,但在荊棘眼中看來,卻是侮辱於人。”
沈湘芸說到此處,忽然問道:“若是你與荊棘那臭小子易地而處,可會如此不知好歹?”
東方未明正色道:“沈姑娘莫怪,若是我與二師兄易地而處,只怕也不會接受沈姑娘的善意。”
沈湘芸更是不解,奇道:“那爲什麼?”
東方未明道:“沈姑娘救人心切,在下極是心感,可是這世上的男女大防,絕非言語所能更改,在醫家眼中,八十老嫗與三歲頑童全無分別,可是在世俗人眼中看來,未免離經叛道,荒誕不經,縱然是救人心切,這赤身露體卻又成何體統。”
沈湘芸聽他這最後一句話,臉上一陣發燒,啐道:“你胡說八道,什麼赤……你…你們逍遙谷,就會欺負人嘛。”說着便一頓足走了。
谷月軒正好扛了四株楊樹過來,見沈湘芸羞憤交集,不由得愣了一下,問東方未明道:“沈姑娘說什麼欺負人?”
東方未明吐了吐舌頭,笑道:“我本想替二師兄說幾句好話,沒想到不會說話,反而惹得沈姑娘生氣,咱們逍遙三俠,到最後還是得大師兄出馬,力挽狂瀾才行。”
谷月軒搖了搖頭道:“油嘴滑舌,沈姑娘爲人豪邁,絕非小氣之人,阿棘發起性來,毀了人家屋子,要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不是一紙文書告上官府,就是跑到咱們師父面前,哭哭啼啼加油添醋了。”
東方未明聽谷月軒說起書信,忽然想到方雲華告狀那一回事兒,說道:“如此說來,沈姑娘是不讓鬚眉,那方雲華卻是連娘們也不如了。”
谷月軒“呸”了一聲道:“你又胡說八道了,這方雲華是武當派第二代的翹楚,江湖上有名的少年英俠,你在背後說人短長,不也是長舌婦的行徑嗎?不過將來行走江湖之時,多要留心一二,倒也不是壞處,免得爲他利用,或是成了替罪羔羊。”
東方未明道:“大師兄也是覺得,這方雲華做的不夠地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