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力不從心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血濺武當山字數:3883更新時間:24/06/26 19:03:58
東方未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二師兄多半是極嚴重的脾胃失調,不論多細微的藥草,也能令之嘔吐腹瀉,但如何調理,卻甚是艱難,轉念一想,事情最少過了七八年了,連神醫前輩都沒法子,自己再如何思考,終究也是無用。
書生將畫紙捲起,嘆了口氣道:“因此你別再研究給他熬藥補身了,倒是你,功夫比你二師兄還差着老大一截,除非你們逍遙谷不參加少年英雄會,不然只怕要給你師父丟臉了吧。”
東方未明嘆了口氣道:“大家都在說什麼‘少年英雄會’,但我既不知這英雄會是幹什麼的,又不知該當做些什麼。”
書生笑道:“少年英雄會是效仿當年小蝦米前輩,類似華山論劍的玩意兒,你不用想得太多,不論比賽機制如何,到頭來都會是以武功定勝負,所差者不過是多鬥幾場。”
東方未明道:“願聞其詳。”
書生笑道:“這可讓你問着了,我可對什麼少年英雄會毫無興致,當年有人求我參賽,我也是推卻不理,你要想問其中關竅,何不去問你大師兄呢,他六年前參加文武兩試,都是一舉奪魁,不但贏得瀟灑漂亮,那一手制敵而不傷人的仁人之心,更是令人欽服不已。”
東方未明黯然道:“我可沒大師兄那般出神入化的身手,其實何必如此賣力,未免將勝負二字,看得忒也重了。”
書生笑道:“那是你不知道參會的好處,傳聞這大賽的獎品,能讓人一躍成爲絕頂高手,又或者是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又或者是什麼神兵利器,總之只要能夠奪魁,好處那是說之不盡的。”
東方未明搖頭道:“前輩所言未免誇張了些,若是有什麼了不起的功法,能夠令人脫胎換骨,那發放此功的武當派,豈不是人人都是難以匹敵的高手了。
之前我在青城派上,見過武當派的幾位師兄,其中方雲華與古實,確實功力深厚,餘人殊不足道,但即令是武功最好的方雲華,也遠不是二師兄的對手,若說武當派有此神功,只怕難以取信於人,更何況哪家哪派均有祕而不宣的心法神功,又會有誰肯輕易示人的道理。”
他這番話,說的書生不知所對,書生平時不是癡迷書法,就是喜歡搭訕美女,窯子也不是沒有逛過,武功上的事情,向來是馬馬虎虎,至於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向來不曾留意,順着東方未明所言思索下來,果然是這個道理,不由得啞然失笑,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既然有場盛會,何不拼盡全力,也免得將來留下遺憾。”
東方未明道:“前輩指點的是,只是師門武功浩如煙海,晚輩入門最短,資質最魯,想要一時三刻有所成就,未免是天方夜譚了。”
書生打開窗戶指着窗外的酒鬼道:“內功修爲確實半分躁進不得,可武林中常有以招數巧妙,補足內力不夠的先例,譬如你之前說過的武當派方雲華,其實內功修爲平平無奇,全靠劍招唬人,但如今照樣是武當派第二代的翹楚,你不妨有樣學樣,也學一套了不起的拳法,不過首先得討得這老鬼的歡心。”
東方未明奇道:“前輩之前就曾言道,在這裏老酒鬼武功最高,可這幾天見他整天喝的醉醺醺的,連眼皮都不曾睜開一線,如此人物,真的身負絕技嗎?”
書生道:“我說他多了不起,你也未必全信,這樣吧,你仔細的瞧着他,看他行走坐臥,是不是有意無意的將要害護住,這路步法,叫做‘酒仙迷蹤步’,與你逍遙谷的‘逍遙遊步’有異曲同工之處,臨敵過招頗爲實用,這就學起來吧。”
東方未明踱出室來,見這酒鬼東倒西歪,腳步踉蹌之極,其中果然有些理路可循,可憑他眼下功力,卻又全無頭緒,不由得心頭焦躁。
正在此時,荊棘從室中走了出來,站在東方未明身後道:“怎麼,想偷學人家的武功?”
東方未明被他一句話說中,不由得甚是慌張,想要抵賴,卻見到荊棘銳利的目光,知道抵賴不得,低聲道:“二師兄悄聲,要是讓師父知道了,只怕少不得一頓臭罵。”
荊棘“哼”了一聲,道:“你不用假道學,裝什麼正人君子,還是那句話,本事學會了是自己的,何必分什麼本門旁門,別說是旁門左道,就是邪魔外道的本事,只要沒什麼反噬的風險,還不是一股腦的學了,臨敵過招也多了三分把握。”
東方未明聽他說的不倫不類,簡直欺師滅祖,但卻並非古板,對於自己想學的本事,倒是並未阻攔,而且推波助瀾,生怕自己不好意思,而言語相激。
過了好一會兒,老酒鬼又是從頭走起,東方未明凝神觀看,見他足尖朝內,身子卻像一個大葫蘆一般,全身重量竟是拿在胸腹之間的酒壺之中,又見這酒壺垂直向上,卻是平穩異常,不但絕無傾灑之態,連上下擺動的幅度也是甚是輕微,竟比穩穩端挪,還要穩當的多。
東方未明看了一遍又一遍,方纔有些領悟,忽然荊棘一聲大喝道:“看劍。”跟着便是一招“混沌玄冥”斜斜的刺了過來,東方未明大吃一驚,渾沒料到荊棘竟會動手。
荊棘身上傷重,這一劍已是全無威力可言,但佛劍鋒銳之極,若是真被刺中,只怕麻煩不小,當下身子猛往左擺,果然用上了酒鬼的“迷蹤步”,輕輕巧巧的避開了荊棘的快劍,但佛劍如影隨形左右各劃了半個圈子,跟着一劍刺出,這一招原有個名目叫做“萬象歸一”,長劍籠罩範圍極廣,東方未明手中沒有兵器,只怕便要傷在這一招之下。
但東方未明身法怪異,已達極點,向後猛的一倒,輕輕巧巧的避開了荊棘的劍法,但這一下是畫虎不成反類犬,酒鬼向後一仰,乃是“鐵板橋”之類的功夫,身子雖然後仰,腳步釘在地上,卻是猶如生根一般,而東方未明往後便倒,腳步卻甚是虛浮,一個站立不定,卻是屁股着地,躺在了地上。
荊棘見他如此憊懶,不由得啞然失笑,說道:“站起來,躺在地上放賴嗎?”
東方未明緩緩爬起身來,還沒等清理身上穢土,荊棘劍招又至,乃是一招“飛花蝶舞”,只是荊棘傷勢太重,姿勢不能極盡優美,但落劍的部位不爽分毫,顯然是爲了練這路劍法,花了無數心血。
跟着又是一招“凌霄步雲”,先是踏上一步,跟着長劍虛點東方未明面門,未等東方未明反應,佛劍隨即收斂,一招“狂風疾雷”,當頭猛斫了下來。
東方未明手忙腳亂,雖然連避兩招,到頭來卻是避不開荊棘的第三招,但荊棘出劍沉穩無比,最後這一招生怕傷了師弟,急忙收劍,力氣用的過大,忽然眼冒金星,坐倒在地。
老酒鬼見他們師兄弟比試,呵呵一笑,從腰間取下酒葫蘆,繼續自顧自的練功。
東方未明吃了一驚,隨即上前來扶,但荊棘左手雙指一立,不偏不倚的點中東方未明胸口穴道,東方未明一陣氣滯,不由得甚是不解。
好在荊棘這一下並未運絲毫內力,片刻間也就氣血如常了,荊棘低聲道:“臨場戰鬥瞬息萬變,什麼情況都能發生,你心腸太好,人家只要一假裝示弱,你就內疚自責,甚至好心救治,豈不是將性命也交給了人。”
東方未明搖頭道:“你是我二師兄,我沒想到你會使詐。”
荊棘“呸”了一聲道:“什麼叫使詐,兵不厭詐的道理還要我教嗎?別說是師兄弟,就是親如父子,也有信不過的時候,你給我好好記住今天這個教訓,對人對事都要多留個心眼,不然給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呢。”
東方未明只好躬身受教,荊棘繼續說道:“我剛剛施展的是本門逍遙劍法,並非別派雜學,我的太乙劍在你手裏,就算是教你武功了,距少年英雄會還有至少一個多月,忘憂谷的七個老頭,再加上我,可得好好給你來個特訓,不然丟臉的是老頭子,說不定一怒之下,就把你逐出師門,到時候再來苦苦哀求,後悔平日練功不勤,卻是晚了。”
荊棘這番話說得甚重,東方未明聽得汗流浹背,也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尋思師父恬淡豁達,絕非看重名利之人,更何況這個什麼少年英雄會,人才濟濟故不必多言,就算是大師兄再出馬,也難操必勝之算,這般苦苦逼迫自己,卻又從何說起。
但轉念一想,若是師父不看重這場比試,六年前何必讓大師兄參賽,而且荊棘所言不差,師父對大師兄親厚之極,遠非自己可比,不由得甚是迷茫。
老酒鬼一直在旁瞧着,早就看出來東方未明有心爭競,醉醺醺的道:“少年人啊,少年人,名利不求求自得,人間浮華亦枉然。”東方未明想了半晌,始終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深意。
忽然沈湘芸走了過來,一巴掌拍在東方未明肩頭,笑道:“你二師兄果然不肯服藥吧,我有沒有騙你。”
東方未明慚愧道:“沈姑娘所言不錯,看了丹青前輩的妙筆,方知我二師兄體質特異,受不得藥力太猛,或許可用其他法子,慢慢滋養調和,聽聞當年多虧沈姑娘一劑良方,這才轉危爲安,這裏謝過。”
沈湘芸笑道:“小時候的事兒,再說了我是瞧在無瑕子伯伯的面上,要你道謝什麼,對了,荊棘那家夥幹嘛沒頭沒腦的試你武功啊。”
東方未明正是愁眉不展,當下將少年英雄會的事兒,跟沈湘芸說了。
沈湘芸沉吟良久,說道:“江湖上的事兒,我可不瞭解,你跟我說就是對牛彈琴了,不過我這裏有本像是什麼祕籍,我留着也沒用,送了給你說不定能有所助益。”
只是她隨身並無攜帶書冊的習慣,藥箱之中,也多是常用的草藥,以及幾種療傷補體的藥丸,只好回房去取,東方未明全無男女之防,也想跟着進去,但沈湘芸一把將他推了出來,只說了兩個字:“等着。”
過不多時,東方未明只見她拿出了一本極陳舊的冊子,封皮上寫着三個字“希夷劍”三字,甚是不解,問道:“沈姑娘,這本書明明記錄的是一路劍法,尚不知出處來歷,倒要請教。”
沈湘芸眉頭一皺道:“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可別到處宣揚,去年我在森林中採藥,碰上了一個怪模怪樣的男人,他肺經傷的幾已全催,外傷也是重創及骨,那時我剛好採有止血生津的藥物,藥箱之中也有三順散,與他調理內息。”
東方未明道:“三順散,這藥我聽家師說過,乃是千金難覓的良藥,幾有起死回生之效,想不到沈姑娘竟肯慷慨解囊。”
沈湘芸翻了個白眼,訕訕的道:“醫者有割股之心,別說這三順散本就是跌打損傷的常用藥,就是當真千金難覓,那也沒有生命重要啊。”
東方未明點頭道:“沈姑娘醫者仁心,說的甚是。”
沈湘芸悠悠的道:“你不用恭維我,但凡醫者皆有父母之心,任誰也不會見死不救,你別老打岔成不成,剛剛說到哪兒了,是了,嗯,我救了一個奇裝異服的男子,這男子傷得死去活來,我給他用了三順散,卻不足以調理內傷,我又取了逍遙丹和生脈丹給他吞了下去,卻仍是毫無起色。”
東方未明插口道:“這人多半無救了,不然憑沈姑娘的醫術,還有用了這麼多仙丹妙藥,怎麼會功效全無呢?”
沈湘芸不理他插口,繼續說道:“我那時候考慮的並不周全,沒想過帶這麼一個男子,只怕有虧名節,也是當時運氣不壞,琴仙姑姑得尊師相邀,想來是在逍遙谷撫琴,棋叟前輩去天山與人對弈,書生和丹青前輩去了杭州,採買筆墨紙硯,花翁前輩去了川蜀之地,不知研究什麼品種的嫁接之法,我爹爹外出看診,酒鬼前輩在房中呼呼大睡,這麼一個人住進了忘憂谷,竟然始終沒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