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馬車

    老爸帶着我，衛蓉蓉和大碩離開人羣。他揮動旗子，人羣又開始接踵摩肩往光芒中走去。

    “你可是惹下大亂了。”

    老爸皺着眉頭看我，忽然一笑：“不虧是我兒子。相連，咱爺倆多少年沒見了。”

    “有十年了吧。”我說：“爸，你在這裏做什麼？”

    正說着，衛蓉蓉和大碩過來打招呼，說叔叔好。

    大碩興奮地搓手：“秦老闆，沒想到你老爹居然是這裏管事的，太好了，咱們能脫險了。”

    爸道：“來不及多說，我現在送你們離開。”

    他帶着我們來到牆邊，用手一劃，本來光禿禿的牆上出現一扇鐵門。用力拉開，裏面是一條黑森森的走廊。

    老爸道：“相連，今天場合不對，我不和你多說。以後有機會，有些事再詳談。還有，今天在這裏遇到我的事，不要往外講。還有你們，就當做了個夢。”

    大碩都快跪下了，詛咒發誓這裏的事，他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去的。只要能順利逃生，他每逢節假日都會給老爸燒香磕頭。

    老爸皺眉：“小子咒我呢？我還沒死呢。好了，好了，多餘話就不多說了，你們趕緊走，晚了誰也走不了！”

    大碩第一個鑽進門裏，衛蓉蓉第二個，我在最後墊底，正要往裏進，老爸一把拽住我，做了個眼色。

    我知道他有話說，趕忙停住，低聲問怎麼了。

    老爸壓低聲音：“相連，你們闖進來的是鬼門關，是陽間和冥界的通路，按說來了就回不去。幸好是遇到了我。你記住了，出去之後外面是一條隧道，哪也不要去，稍等片刻會來一輛馬車，那車可以還陽，但是車上只能做一人。你想辦法自己一人上車回去。”

    我一驚，心噔噔跳，“爸，我們是三個人……”

    “只能出去一個！”老爸口氣很嚴厲：“趕馬車的是擺渡人，你對他說，你是我兒子，他自然會把你帶出去。但是，多一個人都不行！”

    我腦子亂哄哄的，只能活一個！

    老爸拍拍我的肩膀：“話盡於此，你考慮吧。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好了，我該回去了。”

    他回頭就走，看着他的背影，我是說不出的什麼滋味。

    爺倆失散接近十年，沒想到再次重逢是在如此詭異的情況下，彼此之間還沒來得及聊聊現狀，甚至聯繫方式都沒有留。

    我一咬牙，再次看看他的背影，然後鑽進了鐵門。

    剛進去，門就在身後關閉，黑森森的伸手不見五指。

    我沒有向前走，而是在黑暗裏摸了摸身後的門，什麼都摸不到，只是一堵牆，並沒有門。

    看來，想再回去也是不可能的，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通道很是狹窄，行走其中腰都伸不直，走了一會兒我氣喘吁吁。小時候練的童子功，自爺爺過世之後，沒人盯着我，現在是天天放羊，黑白顛倒刷手機打遊戲，感覺再這麼糟踐下去，好身體也會完蛋。

    我暗暗下定決心，等度過這波劫難，回去一定把功夫撿起來，強壯體魄，以備不時之需。

    走的時間不長，外面有了光，我從通道裏鑽出來。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黑暗洞窟，前後皆看不清路，像是一條修在深山裏的山體隧道。

    我們站在臺階上，洞窟中間是一條筆直的馬路，從黑暗中來，延伸到黑暗中去。除了我們三人，其他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只有無盡的風聲。

    我看着他們兩個，大碩和衛蓉蓉也在看着我。

    我還是決定把老爸最後說的那番話告訴他們，做人不能那麼苟且。

    如果瞞着他們我獨自逃生，就算出去了，一輩子也要生活在內疚的陰影之中，我太瞭解自己性格了。

    我說道：“我要跟你們說件事……”

    他們兩人盯着我。

    我把老爸的話說了一遍：“現在咱們三個只能走一個。我的意思是，讓蓉蓉走。她畢竟是女孩，大碩你的意思呢？”

    我以爲大碩是混混出身，肯定不會吃這樣的虧，誰知道他沉默了一下說道：“好！秦老闆，其實剛纔你爸爸和你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你就算不說出來，我們也不會計較什麼，你逃出去理所應當。現在你能坦誠地說出來，我大碩佩服你，你是個敞亮人！”

    我笑了笑：“說這個沒意思了。沒想到咱哥們在一起走過這最後一程。咱們萍水相逢，能死在一起，也算是緣分了。”

    大碩笑了笑：“反正活着也沒奔頭，這樣挺好。”

    衛蓉蓉看看我，又看看大碩，眼淚刷一下流了出來。

    “你看給嫂子激動的。”大碩說。

    衛蓉蓉哭着說：“你們問過我的意見嗎？你們把我當什麼了？一個一個都是直男嗎？”

    “讓你逃生還不好嗎？”我都無語了。

    “我不想走！我知道秦哥你肯定也不能走，那就讓碩哥走吧。”衛蓉蓉看着我：“我想和你一起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大碩摸了摸身上，摸出包煙，遞給我一根：“嫂子，你這話說的，你留在這兒死，我跑了。這算什麼事？我就算逃出去，也得讓人把脊樑骨戳斷。三雷子知道我幹出這樣的事，能把我腿打斷。”

    我哈哈笑：“那咱們三人都不走了嗎？”

    隧道黑暗的深處，突然傳來嘎吱嘎吱類似車輪壓低的聲音，還有馬的響鼻聲。

    擺渡人的馬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