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魔變

    寺院，大殿中。

    在雲海的主持下，衆僧開始唸經做法，爲寺院清洗罪惡。

    木魚聲，誦經聲，充斥着整座寺院。

    整場法事，一直持續到傍晚。

    眼看太陽西斜，衆僧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

    畢竟素食並不耐餓。

    負責後廚的慧根，先行離開，去了廚房，開始生火做飯。

    煙囪中很快冒出了炊煙。

    慧根煮上了一大鍋的稀粥後，便拎着菜籃，推開旁邊的木門，進了菜園。

    被拴在菜園的大狼狗，聽到聲音後，立刻站了起來，開始對着他搖着尾巴。

    慧根先是在菜園拔了幾根蘿蔔，又摘了一些青菜。

    裝滿菜籃後，他起身走向了拴着狼狗的草棚，嘴裏自言自語着：“阿黃，阿黃，你過的比人都要好啊。”

    草棚是用幾根木頭和一些茅草搭建的，裏面堆了一些松毛和茅草，是大狼狗的狗窩。

    慧根進去清理了一下，然後拿着鐮刀，走到角落裏割了一些東西，出了草棚。

    “做飯嘍。”

    他拎着菜籃，出了菜園，剛走到廚房門口，突然停在了那裏。

    寂靜數息。

    一道身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慧根看着他臉上的面具，下意識地握住了菜籃裏的鐮刀，滿臉疑惑道：“除魔人？中午時我見過你，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躲在廚房裏？”

    洛青楓看着他道：“除魔人，自然是來除魔的。魔還未除，我怎會走？”

    “魔？”

    慧根滿臉不解：“哪裏有魔？那些事情不是慧通做的嗎？他不是畏罪潛逃了嗎？”

    洛青楓搖了搖頭，看着他道：“他不僅沒有逃，而且還被人殺了。”

    慧根沒有再說話。

    洛青楓看着他道：“你就不問，他是被誰殺的嗎？”

    慧根突然冷笑一聲：“我看應該是被你殺了。你戴着面具，無緣無故出現在我們寺廟，又去而復返，你說你是除魔人，你就是除魔人？我看你就是兇手！這段時間發生的失蹤案，恐怕都與你脫不了干係吧？”

    洛青楓道：“好一個倒打一耙，嫁禍於人。不過，一個計謀，可以連續用兩次嗎？”

    說着，他把一個東西扔在了地上。

    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塊被燒焦的黑漆漆的骨頭。

    “我在竈臺裏發現的。”

    洛青楓看着他道：“和尚也吃肉嗎？”

    這時，一陣腳步聲突然匆匆傳來。

    接着，方丈雲海帶着一羣僧人，從門口快步走了進來。

    慧根立刻叫道：“方丈，各位師兄弟！此人就是殺害那幾名女子的兇手！他剛剛躲在廚房，意圖下毒，想要把我們全寺一網打盡！歹毒至極！”

    “哦？”

    洛青楓一臉平靜：“那你菜籃裏是什麼？”

    慧根握緊了手裏的菜籃，冷笑道：“菜籃裏自然是青菜！蘿蔔白菜，捲心菜！關你何事？”

    “唰！”

    正在此時，身後突然寒芒一閃，他手裏的菜籃立刻變成兩半，掉落在了地上。

    蘿卜青菜摔落一地。

    最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團血淋淋的肉塊！

    見此一幕，雲海和其他僧人頓時臉色大變。

    “這是什麼？”

    洛青楓問道。

    慧根慌忙對着雲海解釋道：“方丈，這是兔子肉，弟子從後山撿來，準備給阿黃吃的……”

    雲海臉色煞白，嘴脣微微顫抖着。

    這地上的肉塊怎麼看都不像是兔子肉，而像是……

    “應該是從菜園裏帶出來的吧？”

    洛青楓看了一眼地上的肉塊，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失蹤的慧通，應該就在那裏。”

    此話一出，慧根臉色大變。

    洛青楓又看向他道：“你想嫁禍於他，自然要把他先殺死，死人才會無法開口辯解。”

    “胡說！你胡說！”

    慧根頓時握緊手裏的鐮刀，激動地大叫起來：“方丈，他才是兇手！他才是兇手！”

    洛青楓道：“你看看你手裏的鐮刀，上面的血跡還沒有來得及抹乾淨，做事太粗心了。”

    慧根渾身一顫，慌忙低頭看向手裏的鐮刀，下意識地就要在地上的青菜上抹一下。

    但鐮刀上，乾乾淨淨，並無血跡。

    “看把你嚇的，騙你的。”

    洛青楓突然又道。

    慧根頓時一滯。

    洛青楓這才緩緩道：“你應該是提前知曉了我們來到寺裏，所以才製造了慧通見色起意，擄人後見方丈召喚，怕事情敗落，立刻逃走的事件。讓我猜猜你是什麼時候知曉的……”

    “應該是晌午吃飯時，你回來看到廚房有人進去過的跡象，或者菜園門口你做了什麼標記，只要有人開門或者進去，你就能發現，我說的對嗎？”

    “可惜，樹上的泥巴，牆壁上的泥巴，牆角下的腳印，都太拙劣了，兇手若是真的這麼大意，早就被那些捕快查出來了。還有，當我在大殿中說出那個女人已經被殺後，你沒有忍住臉上的表情，從大殿去慧通房間的路上，你也表現的很不對……”

    “當然，這些都只是猜測，證據是女人的衣服上和身上，都留下了一些竈灰和廚房裏油煙飯菜的味道，你抱着她上樹翻牆，太過用力，指甲裏的東西不小心都留在她的身上了，你剝完她的衣服後，應該也忍不住摸了幾下吧？”

    “你剛做完飯，還沒洗手，對不對？”

    慧根頓時臉色蒼白，身子顫抖，握緊了手裏的鐮刀，開始向着菜園的門口退去。

    洛青楓又道：“把你的雙手拿出來，讓大家看看你的手指頭和指甲就知道了。”

    慧根頓時一顫，慌忙把一隻手背在了後面，另一只拿鐮刀的手縮在了腹部的位置。

    見此一幕，雲海和衆僧人，頓時再無懷疑，個個滿臉不可置信和憤怒地看着他。

    洛青楓突然又道：“方丈大師，我們去菜園看看吧？”

    雲海正要說話，慧根慌忙一揮手中鐮刀，退到了菜園門口，滿臉猙獰地道：“不要過來！誰過來我就殺了誰！”

    “唰！”

    突然寒芒一閃，他手裏的鐮刀刀刃，掉落在了地上。

    他拿着空空的刀柄，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了旁邊的角落裏。

    一道戴着小白兔面具的嬌小身影，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裏，手裏正握着一柄寒光森森的寶劍。

    雲海顫抖着怒喝道：“慧根！還不快跪下認罪！”

    慧根的目光看向他，身子顫抖了幾下，臉色變的愈發猙獰起來：“認罪？弟子何罪之有？”

    雲海怒道：“你殺了人，殺了自己的師兄，還敢說無罪！”

    慧根低下了頭，漸漸紅了眼睛，沉默許久，突然悽慘一笑：“我就是想吃點肉而已，這就有罪嗎？”

    他臉上的表情突然變的悲傷而怨恨，眼中滿是淚水。

    “我從小被賣到了這裏，給你們做牛做馬，一個人劈柴生火，種菜做飯，掃地洗衣，稍微有點空閒，還要去敲木魚唸經，哈哈哈哈……我念你老孃的經！老子辛辛苦苦了這麼多年，就是在後山撿到一隻燒焦的兔子，實在忍不住拿回來吃了幾口，就被你打的下不了牀，還罰跪了三天三夜……”

    “我不服！我不服！”

    “就因爲我不能幫你掙香火錢？就因爲我只是個做飯的？就因爲我是被你們買來的奴隸，你們就這麼對我嗎？”

    雲海雙手合十，滿臉沉痛：“阿彌陀佛，佛祖曰，吃苦……”

    “哈哈哈哈哈……”

    慧根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老東西！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一本正經地裝善心？你在禪房裏偷偷數香火錢的時候，那副貪婪噁心的嘴臉，像是想吃苦的模樣嗎？你怎麼不去吃苦？你除了會唸經，會打坐，會睡覺，會吃飯，會教訓人，還會做什麼？你吃過苦嗎？”

    “阿彌陀佛……”

    雲海閉眼低頭，並未爭辯。

    他身後那些弟子們，則是個個怒目圓睜，滿臉憤怒：“慧根！還在胡言亂語！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慧根突然紅着眼睛看向他們，哈哈大笑了幾聲道：“你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每次來了女香客，都要偷偷看上幾眼，每晚回到房間，都在討論着哪個女香客屁股大，好生孩子！哈哈哈哈……都是一羣道貌岸然猥瑣無恥的東西們！”

    衆僧人頓時氣的麪皮漲紅，紛紛怒罵着要上前捉他。

    “抓住他！”

    “抓住這惡賊！”

    慧根大笑幾聲，突然向後退進了身後菜園之中。

    “追！別讓這惡賊逃了！”

    衆人立刻簇擁着雲海，追進菜園。

    慧根卻並沒有逃走，而是蹲在了草棚前，抱着那只大狼狗，滿臉溫柔地撫摸着它，流着眼淚道：“阿黃，阿黃……只有你對我是最好的，只有你從來不使喚我，不罵我，不看輕我……只有你，才是愛我的……”

    大狼狗見衆僧人氣勢洶洶地靠近，立刻齜出了獠牙，嘴裏發出了兇惡的嗚咽聲。

    慧根又溫柔地撫摸了它幾下，緩緩地解開了它脖子上的繩子。

    衆僧人見此，慌忙後退。

    有人立刻去拿了棍子，石頭等東西護在了方丈身旁。

    “阿黃，阿黃……走吧，快走吧，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這個假慈悲的地方了……”

    慧根緩緩起身，走進了草棚，從茅草下拖出了一具屍體，直接撕下了一塊肉，放在了大狼狗的面前，目光裏滿是寵溺：“吃吧，我只能再喂你最後一次了……”

    阿黃一口咬了進去，開始大口咀嚼起來。

    衆僧人見到地上屍體，又見此一幕，頓時滿臉驚駭，皆忍不住嘔吐起來。

    慧根卻是冷笑一聲，擡起頭來，雙眼猩紅地看着他們道：“噁心嗎？不，很香的。我殺了那麼多人，每次都不會忘記你們的。我每次煮的飯，你們不是都吃的津津有味嗎？還有你，方丈，我每次給你做的最多，你每次都吃的最香，碗裏一滴湯都不剩下……”

    “嘔——”

    此話一出，雲海和剩下沒有嘔吐的僧人，皆是臉色大變，也都紛紛彎腰嘔吐起來，滿臉驚恐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

    慧根仰天大笑，嘴角突然裂開，嘴裏生出了兩顆鋒利的獠牙，兩隻手也快速變成了十根鋒利的骨爪!

    他的身子也開始變大起來，身上的僧袍“嗤啦”一聲裂開。

    他面孔撕裂，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

    “啊！魔！魔啊——”

    衆僧人見此一幕，頓時嚇的魂飛天外，慌忙連滾帶爬地逃出了菜園。

    雲海直接嚇的癱軟在了地上，渾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