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婉兒的愛

    秋雨如絲。

    新起的墳墓上，的確詭異地插着一柄劍。

    不，好像不是劍。

    洛青楓走到近處才看清，這是一柄刀。

    像是那個世界的唐橫刀。

    刀身細長，只有一刃。

    上面鏽跡斑斑，佈滿裂痕，彷彿身經百戰卻早已垂垂老矣的將軍。

    即便有光線的映照，雨水的洗滌，也看不到半點光澤。

    彷彿隨時都會折斷，或者碎裂。

    洛青楓伸出手，緩緩握住了劍柄，把它從泥土中拔了起來。

    好吧，最前面似乎還斷了一截。

    斷刃處的疤痕，看着格外醜陋，已沒有了任何弧度的美感。

    整個刀身，大約三尺來長，比一般的青鋒劍要稍長，刀刃處佈滿了豁口，看起來就算是切菜都很困難。

    這麼一把刀，怎麼會突然插在這裏？

    洛青楓握在手裏，心頭暗暗疑惑着。

    突然，他想起了什麼，擡起頭，望向了遠在數十公裏外的那片山脈。

    當然，他看不到那裏。

    但那個方向，的確是昨晚被夷爲平地的那座山峯所在。

    “不會是從那裏飛來的吧？”

    他心頭猜測着。

    怎麼會這麼巧，剛好插在了召兒的墳頭上？

    他收回目光，看向了手裏鏽跡斑斑的斷刀，心頭忽地一動，催動體內星力，涌入掌心。

    可輸星力，便是寶器！

    但令他失望的是，手裏的斷刀，並無任何反應。

    看來，連最普通的寶器都不是了。

    不是寶器，又破成了這樣，還有何用？

    洛青楓手一揚，隨手扔了出去。

    斷刀在雨中劃出一條弧線，落在了不遠處的泥濘中，斷口剛好插入了滿是水漬的土壤中，歪歪斜斜地插在了那裏，配着它滿身的傷痕，看着格外悲涼。

    洛青楓收回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墳墓。

    在墳墓前站了一會兒，他去採摘了一些野花，紮成了兩束。

    一束放在了奶奶的墳頭，一束放在了召兒和黑咻的墳頭。

    然後，點燃了火紙。

    火焰升起，煙霧嫋嫋，但並沒有升高，就被雨水打落下來。

    剛燃燒的火紙，也很快被澆滅。

    洛青楓站在墳前，並沒有再去嘗試，只是看着墳上的野花，神情恍惚。

    冰涼的雨水沖刷着他的身子，也勾起了他與那個少女曾經在這裏留下的記憶。

    “阿楓哥哥，你說，這山坳裏這麼多墳墓，會不會有鬼啊？”

    “也許有吧，但可能都是好鬼。”

    “嘻嘻，等到時候召兒先死了，就變成好鬼，每天跟着阿楓哥哥，形影不離。”

    “跟着我幹嘛？保護我嗎？”

    “嗯，保護阿楓哥哥不會被其他狐狸精勾走了魂，順便吃掉那些狐狸精！”

    “哦。”

    記憶如細雨，絲絲冰涼，落在心間，連綿不絕……

    洛青楓站在墳前，一動不動，彷彿一隻木樁，沒有了任何生命的氣息。

    很快到晌午，又到了傍晚。

    與此同時。

    清泉鎮宋家大廳和偏廳裏，已經擺滿了桌子。

    前來恭賀新人定親的客人，陸續而來。

    宋遠山和楊蘭都站在門口，正滿臉笑容地迎接着剩下的客人。

    廚房裏也在忙碌着。

    而在後院的房間裏。

    宋婉兒穿着嶄新的紅衣，頭上戴上了喜慶的紅色裝飾，正坐在梳妝鏡前，安靜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臉上塗抹了腮紅，嘴脣上也塗抹了色彩，一雙細細的柳眉，也重新用畫筆裝飾了最美的顏色。

    鏡中的少女臉蛋兒，美豔不可方物。

    “表哥……一定會喜歡吧？”

    她喃喃地道。

    這時，萍兒從外面腳步匆匆地來到門口，低着頭道：“小姐，表公子他……他還沒有回來……”

    宋婉兒看着鏡子裏嬌豔如花的臉蛋兒，輕聲道：“不急，表哥會回來的。”

    窗外，天色昏暗，細雨朦朧。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前廳中，客人已經到齊，然而，新人卻還沒有出來。

    宋遠山急了，幾次派小環去催促，得到的答覆都是：“表公子還沒有回來。”

    楊蘭站在一旁，出奇的沉默。

    眼看天快黑了，宋遠山只得派人出去尋找，同時宣佈先開席。

    “青楓暫時有事，可能晚點回來，大家先吃飯，先喝酒。”

    他雖然滿臉笑容，心頭卻非常忐忑。

    因爲要陪客人，他無法脫身，只得走到自家夫人身邊，低聲催促道：“你快去婉兒那裏問問，問她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知道青楓去哪裏了？”

    楊蘭沉默了一下，沒有打傘，淋着雨水離開。

    後院房間中。

    宋婉兒依舊坐在梳妝鏡前，一動不動。

    房間裏，光線昏暗，已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萍兒再次回來稟報，聲音已經顫抖：“小姐，表公子他……他還沒有回來……”

    這一次，宋婉兒沒有再說話。

    她安靜地坐在那裏，彷彿一尊雕塑，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萍兒站在門外，低着頭，身子顫抖。

    不多時。

    楊蘭來到了這裏。

    她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方走進了房間，臉上露出了笑容：“婉兒，青楓應該是臨時有事，可能晚點回來。算了，反正只是定親，什麼時候都可以，今晚就讓大家先吃個飯吧。”

    房間裏寂靜了片刻。

    宋婉兒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輕聲開口：“孃親，婉兒爲了今晚，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表哥也跟婉兒說了，他喜歡婉兒，他願意跟婉兒定親……”

    楊蘭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看着她的背影道：“他的確選了你，可是……”

    “可是什麼？”

    宋婉兒輕聲道。

    楊蘭低下頭，沉默了一下，道：“可是，召兒才過世，他……”

    “孃親……”

    宋婉兒看着鏡子裏的她，輕聲道：“可以不提那個人嗎？”

    楊蘭似乎顫抖一下，低聲道：“嗯，孃親不提了，孃親不提了……”

    房間裏，寂靜下來。

    窗外雨水，淋淋漓漓，依舊在下着。

    很快，天黑了。

    萍兒又去看了一遍，回來顫聲稟報道：“表公子還……還沒回來……”

    宋婉兒又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了一會兒，忽地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即擡起手，緩緩地摘掉了頭髮上的珠花，金釵，輕聲道：“算了，還是婉兒去找他吧，沒事的，他會跟婉兒回來的……他答應過婉兒的……”

    楊蘭嘴脣微微顫抖，看着鏡子裏的她道：“婉兒……”

    宋婉兒目光溫柔，看向了她。

    楊蘭又低下了頭，顫聲道：“你……你就放過他吧，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不是挺……”

    “嗤！”

    不待她說完，一隻利爪突然飛來，洞穿了她的胸膛。

    楊蘭身子一震，突然轉過身，向着門外跑去，卻“啪”地一聲，摔倒在了門口，艱難地擡起頭，看向外面的萍兒，顫聲道：“快……快去讓青楓，不要……不要回……”

    話還未說完，她便眼前一黑，沒了聲息。

    一絲黑氣，忽地從她眉宇間飄出，扭曲擺動着，飛到了梳妝檯前。

    萍兒定在門外，全身抖若篩糠。

    房間裏。

    那道身影依舊穿着紅袍，安靜地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只是她手裏，多了一顆鮮紅的心臟。

    “表哥，沒事的，婉兒不怪你……婉兒現在就去找你……”

    “你答應過婉兒，要娶婉兒的……不是嗎？”

    聲音溫柔，帶着一絲哀傷，彷彿思念丈夫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