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

    夜空，明月高懸。

    婚房內，紅燭並對，喜字成雙，滿目喜慶的大紅之色。

    新娘戴着紅蓋頭，安靜地坐在牀邊。

    前院正舉辦着喜宴，熱鬧的喝酒喝彩之聲，陣陣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

    外面忽地傳來了有些踉蹌的腳步聲。

    守在門口的丫鬟紫兒道：“公子，你喝醉了？奴婢扶你。”

    “不用。”

    房門推開。

    腳步聲進了房間。

    坐在牀邊的新娘，緊張地抓緊了喜袍，遮在臉上的紅蓋頭，也微微晃動了幾下。

    “吱呀……”

    房門關上。

    洛青楓醉醺醺地看了一眼牀邊的新娘，腳步踉蹌地走了過去。

    他在新娘的身旁坐了下來，嘴裏吐着酒氣，醉眼朦朧地看着這個屬於自己的女子。

    剛穿越過來，記憶還不太真切。

    他甚至還記不起眼前這名新娘子到底是誰，到底長的什麼模樣。

    關於這裏的一切，似乎都是模糊的。

    房間裏，寂靜無聲。

    只有桌上的紅燭，偶爾會發出錯了“噼啪”的聲響。

    新娘忍不住低聲開口：“青楓哥哥，還沒有喝交杯酒呢。”

    少女聲音甜糯，悅耳動聽。

    洛青楓頓時清醒過來，伸出手，緩緩揭下了她頭上的紅蓋頭。

    燭光下，一張青澀而美麗的臉蛋兒，赫然而現。

    少女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烏黑的大眼睛害羞地看着腳下，貝齒輕輕咬着紅紅的小嘴，臉蛋上染上了兩抹羞澀而誘人的紅暈，嬌美可愛。

    她的兩隻小手，緊緊抓着腿上的裙子，看起來有些緊張。

    洛青楓恍惚了一下，心頭暗暗道：“好美。”

    少女羞赧地擡起了眸子，再次嬌聲提醒道：“青楓哥哥，交杯酒……”

    “哦哦。”

    洛青楓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走到桌前，伸手端起了酒壺。

    正在倒酒時，他的餘光似乎忽地瞥見了什麼。

    他轉過頭，看向了旁邊不遠處的梳妝鏡，先是一怔，以爲自己看花眼了。

    隨即，他的瞳孔倏然一縮！

    昏黃的燭光落在鏡面上，鏡子裏的一邊角落裏，映照着坐在牀邊的少女。

    鏡中的少女，竟然沒有臉！

    原本五官清晰的臉頰上，此時竟然扁扁平平，什麼都沒有！

    洛青楓心頭一驚，連忙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倒酒，趁機揉了揉眼睛，又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了鏡子。

    鏡子裏的少女，依舊沒有臉！

    正在這時，那張扁扁平平的慘白麪皮上，突然出現了一張猩紅的小嘴！

    隨即，那張小嘴開始從嘴角處漸漸裂開，露出了兩排鋒利的獠牙！

    洛青楓悚然一驚，汗毛倒立，慌忙轉頭看向了後面。

    少女坐在牀上，臉蛋兒紅紅地看着他，見他目光看來，又羞澀地低下了頭，看着並無任何異常。

    窗外，一片烏雲飄過，遮住了月光。

    外面的喧囂聲，似乎在這一剎那，突然都消失無蹤。

    洛青楓呆了呆，立刻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讓自己稍稍醒酒，目光再次看向了鏡子。

    “呼——”

    這時，窗外忽地刮過一道陰風。

    鏡子裏的少女，竟突然消失了！

    剛剛還低着頭，滿臉嬌羞地坐在牀邊的少女，竟突然不見了！

    洛青楓猛然一驚，慌忙放下酒壺，轉身看去。

    牀邊，空無一人。

    牀上，牀前，牀尾，皆空蕩蕩的。

    新娘竟不翼而飛！

    正在他臉色發白之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道冰冷而陰森的聲音：“青楓哥哥，你是在找我嗎？”

    洛青楓猛然轉頭看去。

    一張生滿獠牙的血盆大口，突然在他的兩隻瞳孔中放大，隨即“嗷嗚”一聲，一口把他的整個臉頰咬了進去！

    “啊——”

    漆黑的房間中，洛青楓猛然從牀上坐了起來。

    睡在外間的紫兒，慌忙披着衣服跑了進來，道：“公子，你怎麼了？”

    洛青楓坐在牀上，胸膛起伏，喘着粗氣，滿頭大汗。

    “公子，你做噩夢了？”

    紫兒點燃了蠟燭，來到了牀邊。

    噩夢？

    洛青楓聞言一愣，緩緩醒過神來。

    噩夢……

    原來只是一場噩夢。

    紫兒奇怪道：“公子怎麼會做噩夢呢？明日就是公子的大婚之日，公子馬上就要跟召兒小姐成親了，不應該是做美夢嗎？”

    明日？大婚？

    召兒小姐？

    洛青楓一臉迷茫。

    召兒小姐是誰？

    他突然又看向了眼前這位露着粉色荷花肚兜的青澀小丫鬟，正要問“你是誰”時，腦海中突然涌出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

    紫兒，宋家丫鬟，專門照顧他起居生活和讀書的。

    這是另一個世界。

    他昨晚剛過來。

    因爲身子太過疲憊和虛弱，昨晚胡思亂想了半夜後，就恍恍惚惚睡着了。

    這個時候，一些記憶才緩緩浮現。

    大炎，清泉鎮。

    奶奶病逝，把他託付在了表舅家中，讓他繼續讀書。

    同時，幫他成家。

    他只模糊地記得，那名叫召兒的少女，似乎是他青梅竹馬的玩伴，奶奶很喜歡她。

    至於兩人之間具體的故事，一時之間並未想起。

    “公子，天都快亮了，再睡會兒吧，明日還要早起去接親呢。”

    紫兒輕聲道。

    洛青楓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夜色退去。

    天空已經開始泛白。

    可是，他現在並沒有任何睡意。

    身子有些痠痛。

    他記起來了。

    昨日跟着表舅家的表妹婉兒，去城外爬山上香去了，傍晚才回城，所以才這般疲憊。

    “紫兒，你見過召兒小姐嗎？”

    洛青楓突然問道。

    紫兒搖了搖頭：“召兒小姐住在臨山村，又沒有來過鎮上，奴婢去哪裏見呢。”

    隨即小丫鬟又疑惑地看着他道：“公子，你突然問這幹嘛？”

    洛青楓蹙眉沉思，沒有回答。

    紫兒打了哈欠，道：“公子再睡會兒吧，奴婢也要去睡會兒了，不然明天沒精神給您佈置新房呢。”

    小丫鬟便吹滅了蠟燭，便出了房間。

    “吱呀……”

    房門關上。

    房間裏，頓時一片漆黑。

    這一刻，洛青楓的腦海中，不禁再次浮現出剛剛的那場噩夢來。

    大紅的喜袍，沒有五官的蒼白人皮，裂開的嘴角，生滿利齒的血盆大口……

    他突然擡起頭，看向了牆邊嶄新的梳妝檯。

    隨即，又看向了身下的大牀，以及房間裏的其他擺設。

    這裏就是夢中的婚房嗎？

    他愣了一下，突然下了牀，走向了靠着牆邊的梳妝檯。

    來到梳妝檯前。

    他有些心有餘悸地看向了臺上的鏡子。

    鏡子裏，光線昏暗，鏡角的邊緣中，剛好照着那張大牀的牀邊。

    牀邊，空無一人。

    他點亮了桌上的蠟燭。

    “咦？”

    他突然看着鏡子裏的的自己，滿臉愕然。

    鏡子裏的模樣，與他穿越過來之前的模樣，竟然長得一模一樣。

    而且，身高似乎也沒有任何差別。

    他愣了一下，立刻脫掉褲子，扭頭看向了自己的後面。

    上面出現了一片指甲大小的青痣。

    竟然連痣也一模一樣！

    難道他不是神魂穿越而來，而是整個身子都穿越過來了？

    不應該啊。

    那他這頭長髮和腦中破碎的記憶，又是從何而來？

    “呼——”

    正在他心頭疑惑之時，窗外突然刮過一道陰風，吹的窗戶呼啦一聲。

    桌上的蠟燭火苗，也忽地晃動了一下。

    洛青楓心頭一跳，目光不經意間看到了鏡子裏的牀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被子裏動了一下！

    “誰？”

    他悚然一驚，猛然轉過身，看向了牀上！

    房間裏，寂靜無聲。

    牀上，似乎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彷彿他剛剛看到的，只是眼花。

    但他不可能眼花。

    他立刻又點燃了一根蠟燭，接着，又走到角落處，點燃了油燈。

    昏暗的房間，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正在此時，被子裏突然傳來了一陣古怪的聲音，彷彿是某種怪物從嗓子裏發出的嗚咽聲。

    洛青楓心頭一驚，正要逃向門口時，一道黑影突然“嗖”地一聲從被子裏躥了出來，一下子跳下牀，掠到了角落裏，一雙幽亮的眸子看着他。

    竟是一隻小黑貓！

    一人一貓，四目相對。

    房門突然打開。

    紫兒從外屋進來：“公子，怎麼了？”

    洛青楓僵了一下，道：“沒事，這只貓……”

    這時，他突然記起來了。

    這是他和奶奶養的小貓，奶奶病逝後，他就與小貓一起投靠到了這裏。

    記憶裏，他與小貓的感情很好。

    “剛剛睡不着，在跟黑咻鬧着玩呢。”

    洛青楓連忙解釋了一句。

    紫兒看了一眼角落裏的貓咪，“哦”了一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道：“公子，天都亮了，睡不着的話，奴婢就去燒水，伺候你洗漱。”

    洛青楓看了一眼窗外，點了點頭。

    的確睡不着了。

    天亮後，他就要去臨山村接親。

    可是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記起自己的新娘長得什麼模樣，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胖？是瘦？是美？是醜？

    是完好的？還是有缺陷的？

    說實話，他有些忐忑。

    但事已至此，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若是在他那個時代，還可以臨時打退堂鼓悔婚，大不了一走了之。

    但這個時代，後果可是他承擔不起的。

    他現在的身份是讀書人，是秀才，以後是要去考功名的，有了這個污點，以後就別想出去混了。

    而且，以這個時代女子的思想，若是突然被悔婚，只怕要跳河自盡的。

    就算不跳河自盡，也是名譽盡毀，一輩子被人嘲笑。

    他可不想毀了人家。

    況且，他與那名女子還是青梅竹馬的玩伴。

    所以，只能認命了。

    只希望對方不是太醜，不是個傻子就好。

    應該不會。

    奶奶不會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