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星星之火 三

    “石頭哥，你在看什麼？”

    “三毛，我發現我們明天的早飯……不、我們以後的飯恐怕都沒了。”

    “爲啥？”

    “他們都死了，他們的親人恐怕又會去給他們報仇，那就又會死。”

    “這死啊死的，西顧城裏豈不是就沒有人了？”

    “沒有人了我們向誰要飯去？”

    “那些兵……聽說那些兵也快沒糧了，向他們要飯恐怕更難……不，他們恐怕會要了我們的命！”

    三毛頓時就擡起了頭來：

    “那怎麼辦？”

    石頭深吸了一口氣，擡步進入了城隍廟，從角落裏摸出了一根棍子：

    “你就呆在這！”

    “你呢？”

    “我？我去看看我們的飯碗！”

    “……我也去！”

    “你太小，呆會肯定會很亂，我怕你被人踩死！”

    三毛挺胸，“剛纔臺上那人不是說過的麼？死怕什麼？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石頭哥，我、我不想當乞丐！”

    “我想早點死了重新去投胎！下輩子當個……將軍！”

    石頭摸了三毛的腦袋：

    “傻瓜，人死了就沒了，哪裏來的什麼十八年後。”

    三毛的小拳頭捶着胸口砰砰直響：

    “我也不怕，他們都死了我們也會被餓死的，反正都是死！那不如和他們一道造反，萬一贏了呢？”

    三毛的眼裏有了光。

    他看着石頭很認真的說道：

    “萬一贏了，我們可以求這裏的叔叔伯伯們帶我們一道去寧國呀！”

    “你不是告訴我寧國很好的麼？你不是說寧國的東瞿關已經開了麼？”

    “你說在寧國只要有手有腳就能賺到銀子，就能吃上肉……”

    “石頭哥哥，我不想當乞丐！”

    “我有手有腳！”

    “我想掙銀子！”

    “我不想再捱餓！”

    “我想吃肉！”

    “我想掙很多很多的銀子請石頭哥去青樓！”

    看着三毛眼裏的那愈發明亮的光，石頭沉吟三息，從懷中取出了一柄三寸長的鏽跡斑斑的斷了的匕首。

    “拿好！”

    “你記住，要想吃肉就要足夠的狠！”

    “如果遇見了神策軍的人……萬一我們被衝散了，你小心保命，有機會再偷偷的捅一刀子！”

    “對了，得去找條紅巾纏在頭上，可別被誤殺了。”

    “走！”

    “你小子給我記住，我們要一同去寧國，一同掙銀子，一起吃肉……你要請我上青樓！”

    “好！”

    三毛丟掉了手裏的破碗。

    那口他曾經無比珍惜的破碗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握緊了這把斷了的匕首。

    二人向黑暗中跑去。

    越來越快。

    當他們跑過那一條條的街巷，追上了隊伍的時候才發現隊伍似乎愈發的壯大了。

    那些原本觀望的，原本膽怯的，原本怕死的男女老少各種人，這一刻彷彿受到了這股洪流的感染，他們也加入了進去。

    於是……這如散沙一般的隊伍有了四千人。

    五千人。

    上萬人。

    石頭和三毛只是其中並不起眼的二人。

    其實這裏面的每一個人都並不起眼。

    就像螢火蟲一樣。

    一隻兩隻無法照亮夜的黑。

    可若是成千上萬……

    喬子桐與塗策就站在某處屋頂上，他們親眼目睹了這支隊伍的漸漸壯大。

    “你看，這就是星星之火，漸漸有了燎原之勢。”

    塗策眉間緊蹙：“可依舊不是神策軍的對手。”

    “不急，距離東城門還有三裏地。”

    “……最多也就兩萬餘人。”

    “你說的對，但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麼事？”

    喬子桐眺望着遠方的人羣，說道：

    “神策軍也是人，是越國的人！”

    “是人就有感情。”

    “有感情的人就有自己的主見與認知。”

    “其中總有那麼一些兵的刀是不忍砍向自己的同胞的……”

    “其中還有那麼一些是不屑於與殺死太子的反賊爲伍的。”

    “吳冕率領的神武軍就在界河，騎兵過來這裏也不過兩個時辰，而你的西部邊軍就在城外……”

    “西部邊軍中，如陳廣這樣的本就出生於西顧城的士兵不算少，而你入城與我一見這個消息，估計韓冬凜也已經知道。”

    “他必有顧忌！”

    “那就必須留下足夠的士兵來應對吳冕或者你的軍隊。”

    “所以……韓冬凜真正能夠派出的士兵大抵也就是兩萬人。”

    塗策看了看喬子桐，“就算是兩萬人，也能輕易將他們全部殺死。”

    喬子桐嘴角微微一翹：

    “你忘記了這裏還有一個晗月公主！”

    “……她能做什麼？”

    “她能握刀……進而真正執掌這支神策軍！”

    塗策豁然一震，他看向了喬子桐：

    “就爲了晗月公主掌握神策軍？”

    “這倒不是，僅僅是順勢！”

    順什麼勢？

    順的便是西顧城的百姓頭纏紅巾不惜一死的燎原之勢！

    ……

    ……

    西顧城城守府。

    趙晗月已經醒來。

    她並沒有因爲身在神策軍的大本營裏而慌亂，反而在短暫的悲傷之後變得堅強了起來。

    “我不能走！”

    “太子被害，我身爲越國公主，在這種時候我更不能離開！”

    “剛纔你們說城裏的百姓造反了？”

    長孫紅衣看了看趙晗月：“殿下，大致萬餘百姓正向東城門而去！”

    趙晗月心裏一震：“不好！走！”

    “……去哪？”

    “去校場！”

    長孫紅衣頓時瞪大了眼睛：“校場？神策軍的駐地？你這不是羊如虎口？”

    “韓三武敢殺太子，韓冬凜可就敢殺殿下您！”

    趙晗月面容一肅：

    “我是越國的公主，神策軍的兵都是越國的子民！”

    “我不能讓神策軍的兵去殺西顧城的百姓！”

    “阿木，追命……”

    趙晗月看了看二人，視線愈發堅定：

    “呆會如果韓冬凜在……請你們二位出手……殺了他！”

    “紅衣，我以越國公主之名拜託你一件事。”

    長孫紅衣拱手一禮：“殿下請講！”

    趙晗月望向了窗外的夜，“你率五百御風衛去東瞿關，請神武軍……入城平亂！”

    這句話趙晗月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她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將是怎樣的局面。

    神策軍的兵都是越國的人這沒錯，但人心卻不可度。

    如果這些兵都忠心於韓三武……

    此去校場便再沒可能活着離開。

    但她必須去！

    她想殺死韓冬凜！

    她想看看韓冬凜死後那些兵究竟是會放下武器還是向她衝來！

    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並將解救越國的希望放在了李辰安的身上。

    阿木揹着刀。

    小慧也揹着刀。

    追命手裏握着劍。

    長孫紅衣深深的看了阿木一眼，說了一句：

    “等我，我很快回來！”

    她飄然離去。

    趙晗月穿上了公主常服，帶着阿木三人向校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