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死界魔霧都市（七）

    ——2015.5.22——

    集結之園，中學二年級A班。

    “人類就這樣迎來的歷史上最大的挑戰，”

    “20世紀最後一年，從宇宙飛來的巨大隕石撞擊南極，冰之大陸在一瞬間溶解，海平面上升，地軸傾斜，威脅到生物生存的異常氣候在全世界肆虐。”

    “然後啊，你們知道嗎？15年前我就在銀川府……”

    老邁的班主任以“念課本”加“穿插自己個人經歷”的方式講着歷史課，但前者同學們早就一清二楚，後者的話……誰會在乎一個糟老頭子的過去呢。

    碇真嗣轉着手上的筆，時不時在課本上劃一道不知有沒有機會用到的“知識點”。

    此時他已經轉學兩週，每週有三天要去NERV訓練，另外三天來學校上課，這怎麼想都不合理，因爲如果使徒開始出現，並且能預知下一次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那麼自己現在應該全力備戰接受訓練才對，但葛城美裏堅稱，他現在的日程正是爲了對抗使徒才特地這樣安排的。

    碇真嗣自然不會信這個解釋，找機會搶到了葛城美裏安排日程用的平板電腦，然後發現……確實如此，如果上面顯示的東西是真的的話。

    【碇真嗣：初號機駕駛員】

    【身體強度：10，智能指數：12，精神強度：14, 語言能力：18, 社會適應：16，道德觀念：4，感受能力：16，疲勞程度：20, 同步率：67%, AT力場強度：8000】

    前面幾條的上限都是99，而疲勞的上限是200, 同步率則是100%, AT力場強度意義不明。

    雖然不知道這些數字具體大小的意義，但其中某條絕對是誹謗！

    葛城美裏試圖忽悠真嗣未果之後, 只得老老實實解釋, 這些數值是NERV對他的評估，而所有的課程安排都是爲了提高他的“能力值”。

    比如，他認認真真地上完半天的歷史課，“疲勞程度”會增加5-10, “智能指數”和“道德觀念”將會增加0.3-0.5, 但“社會適應”會降低0.2-0.4, 而如果他完成一次NERV的射擊培訓, “身體強度”和“精神強度”以及“感受能力”會增加0.4-0.6, 但疲勞會增加10-15, “道德觀念”也會隨之降低0.3-0.6

    所以明明是好孩子的自己才只有4點道德……

    當然, 具體的增減只是平板上行程安排系統中的一面之詞, 或許確實有什麼科學依據, 但至少碇真嗣自己沒覺得上完半天課後有什麼特殊的變化——除了更困之外。

    當時他翻了翻其他行程安排，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大堆屬性上的增增減減, 葛城美裏得在確保自己的疲勞較低的情況下讓自己的屬性不斷提高才行。

    順帶一提，每周日不能安排學習和訓練, 會固定減少30點疲勞值，如果給予零用錢, 減少的數值會增加到50點，如果給予大量零用錢, 不但會減80點的疲勞, 還會加語言能力和社會適應，但不知爲何會降AT力場強度和同步率。

    不得不說，NERV實在是太自以爲是了，自己難道會被區區零花錢的數量影響嗎？

    也不知道這玩意的評判標準是什麼, 自己的數據又是哪……來的……

    嘖，仔細想想, 自己鑽進充滿LCL的插入栓的時候, 一定已經被徹底解析過了，雖然他仍然不爽被“數據化”，但平心而論，這個數值應該不至於同“真實情況”相差太多——說不定是某個有類似分析能力的適格者幫着做的呢？

    叮——咚——當——咚。

    “起立！敬禮！”隨着下課鈴聲，班長飛快地喊口令。

    “嗯。”對學生們點點頭之後，歷史老師夾着教案離開了教室。

    碇真嗣周圍的同學們開始小聲交談，收拾東西, 回家的回家, 有社團的準備去參加社團活動，時不時有人瞄他一眼, 但沒有太過關注。

    經過兩個星期的相處——雖然實際上只有一半，同學之中雖然仍有不少人對他抱有相當程度的好奇，但已經不會動不動把他圍得水泄不通問這問那了。

    當然, 更大的原因恐怕是因爲他被綾波零快人一步地劃成了“自己人”，雖然那些描寫感情的暢銷作品裏，角色們的感情動不動三角四角的，但在事實上，挖牆角被視爲非常不道德的行爲，可以被公開霸凌的那種程度。

    嗒，嗒，嗒。

    碇真嗣耳朵動了動，飛快地將課本收進書包，然後掐着點起身，看向剛好走到自己身邊，藍髮赤瞳, 面無表情的少女。

    “走吧。”她開口，然後轉身。

    “嗯嗯。”碇真嗣點頭，然後跟上。

    他當初就不該主動客套, 誰會把“請多關照”按字面意思理解啊？簡直就像有人客氣說“有空出來一起吃飯”, 結果被接了一句“明天就有空”，那你明天去不去嘛。

    很顯然，這姑娘平時聽到的基本都是NERV那些清晰明確的指令，也不可能有人對她說“請多關照”，所以給當成字面意思了，賭一百元，她的“社會適應”不會超過5，“語言能力”恐怕也危險。

    兩人在其他同學的竊竊私語中，離開教學樓來到了社團教室樓，打開了其中一間門上掛着“【文學社】”牌子的教室。

    裏面的佈設很簡單，一張書桌，一張會議桌和它後面的黑板，三五張金屬折凳，以及一排靠牆的大書架，側面有一個雜物間，堆放着一些不常用的物品。

    “坐吧。”

    “嗯。”

    “喝什麼？”

    “冰水。”

    “好。”

    綾波零從雜物間拿出水壺給碇真嗣倒了一杯涼水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搭配着吃掉幾片用途不明的藥片和膠囊之後，從書桌抽屜裏摸出一副眼鏡戴上，然後從旁邊的大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坐在社團教室靠窗的高背椅上開始閱讀。

    纏着繃帶和膠布的少女在空無一人的社團教室裏安靜讀書，相當怪異，聯想到集結之園的科技已經超出了這間教室裏的陳設不知多少年，怪異度升級，再結合她其實是超巨大機器人的駕駛員這一事實，簡直不能更怪。

    碇真嗣捧着手裏的那杯水，姿態輕鬆地靠在椅背上。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在這種旁人看來可能很怪的環境下，他卻感覺非常放鬆，如果換算成葛城美裏那邊的數值，就是疲勞度-1-1-1。

    ——

    當初，面對他的“請多關照”，綾波零應了一聲“好”之後，轉頭就拿來了“文學社”的入部申請書讓他簽名。

    在她的理解裏，“關照”的意思就是收爲小弟。

    似乎，好像，大概，確實是這樣。

    碇真嗣原本是抱着“竟然會有社團收她”的想法來看看熱鬧，結果發現整個“文學社”只有綾波零自己。

    明明至少得有三人，並請到指導老師才能成立社團……不，適格者的學校不能按常理來判斷。

    兩個星期之前的自己，有點過於年輕，竟然試圖同綾波零聊天，現在想來簡直是大寫的尷尬——不過綾波零似乎不會覺得那是尷尬——更尷尬了。

    “這是你的社團嗎？”

    “是。”

    “其他社團成員呢？”

    “只有你。”

    “整個社團只有你一個人？”

    “還有你。”

    “我是說，你邀請過別人加入嗎？”

    “邀請過。”

    “其他社團成員呢？”

    “只有你。”

    “……”

    毫無疑問，綾波麗的監護人絕對是自家老爹，看看他把零都教成什麼樣了。

    加入社團之後已經過了兩個星期，每週二和週四，綾波零都會把自己帶走並舉辦“社團活動”，具體來說，她在那裏看書，自己在這裏發呆。

    過於年輕的自己，在往屆社團活動中仍然試圖同綾波零交流。

    “文學社的社團活動應該做什麼？”

    “讀書。”

    “除了讀書之外呢？”

    “分享好書。”

    “那你有什麼書想要推薦給我嗎？”

    “《名偵探柯南》。”

    “什麼？”

    “那是一個高中生偵探被邪惡組織灌下毒藥意外變小後寄宿在女友家不斷利用女友父親破案以期有朝一日摧毀邪惡組織的偵探故事。”

    “我對偵探故事不太……”

    “女主角灰原哀非常可愛，強烈推薦。”

    “其實……”

    “強烈推薦。”

    怎麼說呢，當初的自己一定是被綾波零面無表情地說什麼強烈推薦給震懾到了，下意識地同意之後不得不搬回宿舍足足一百冊偵探，葛城美裏的狂笑即使隔着牆壁都聽得一清二楚。

    痛定思痛之後，他終於找到了和綾波零相處的方式，那就是各做各的事，交流時則儘可能使用簡單直接的句子。

    只要不去問她想做什麼，就不會被殃及池魚。

    事實證明，這是非常正確的決定，文學社的氛圍變得像此刻這樣安靜而祥和。

    雖然不知道這每週兩次的“社團活動”在葛城美裏那裏能得到怎樣的數值增減，但至少在這裏，他能夠切實體會到作爲“普通學生”的感覺。

    如果這也是父親計劃的一部分，他認栽好吧。

    滴滴，滴滴。

    碇真嗣的水還沒喝到一半，屋子裏忽然有某種電子設備的提示聲響起。

    奇怪，這不像是手機鈴聲啊。

    他正在東張西望，就看到綾波零擡手捏了下眼鏡框，鏡片上隨即閃過一大串的文字和圖像。

    “回去吧，”綾波零摘下眼鏡，看向碇真嗣：“第四使徒出現了。”

    ……那眼鏡哪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