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雪蹄與公主

    我叫阿卡託什，

    我不對這件事負責，嗯，絕不。

    ——4e，201年，爐火之月，2日，11:37——

    艾斯蓋爾雪蹄非常討厭宴會。

    雖然字面意義上是可以隨意吃喝的聚會，但實際上那些“大人物”總會有各種奇怪的話題要討論，端着明明一口就可以喝掉的蜜酒在那裏聊上半個鐘頭這杯酒是怎麼釀造出來的究竟有什麼意義？

    而如果自己完全無視他們的談話氣氛去對付長桌上的嫩鹿排、煎牛肉、烤大馬哈魚、大型山羊奶酪、烤大蔥，羊角麪包

    “還不停下！我愚蠢的弟弟！”“啪！”

    就會被打。

    艾斯蓋爾幾口吃掉嘴裏的麪包，摸着被打的腦袋轉向身邊的兄長。

    安米德雪蹄，雪蹄家族的長子，雖然個子沒有他高，身材也沒有他壯實，還總是穿着難看的舊鋼甲，但非常擅長雙手錘，防禦時等閒五六個人無法近身，發動攻擊時破壞力驚人，卻能夠收發自如地留下對方性命，而正是由於這一點，他才會被裂谷城城主“布法者萊拉”選做護衛隊長。

    “在領主大人的宴會上，你就不能收斂一點？”安米德咬牙切齒地低聲對他說道：“家裏缺你吃的了還是怎麼？”

    “又不能吃？”艾斯蓋爾撇嘴，這個宴會果然是自己討厭的那種。

    “不！能！吃！”安米德一字一頓地說道，然後擡手又敲了艾斯蓋爾的腦門一下。

    “小安你夠了啊。”溫和但堅定的女聲響起，同時一隻手捉住了安米德還想再敲幾下的手臂。

    雖然從外觀上看那只小手應該阻止不了安米德的強壯手臂，但兄長卻完全僵住不動，艾斯蓋爾呵呵一笑。

    “莉莉姐他又在城主宴會上亂吃東西”安米德苦着臉：“父親讓我來制止他。”

    “那你也不能打他的頭，小艾本來就不聰明，再打就真傻了。”身穿鵝黃祭司長袍，留着金色短髮的溫和女性一邊拉開安米德的手，一邊去揉艾斯蓋爾頭上被打的部位。

    莉莉絲雪蹄，雪蹄家族的長女，曾擔任烏弗瑞克的隨軍治療祭司，救下過無數重傷瀕死的人——無論是帝國士兵還是風暴斗篷，在雙方終於從大規模攻防轉爲邊界附近的拉鋸後，她回到了裂谷城的家中。

    “沒錯沒錯。”艾斯蓋爾彎腰讓姐姐更方便的摸頭，同時向哥哥擺出得意臉。

    “哼，你就慣着他吧！”安米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不過，是父親看到自己了？艾斯蓋爾偏過腦袋，發現姐弟三人的父親，烏爾武夫雪蹄正在宴會桌的另一端和領主女士商量着什麼，完全沒有向這邊看。

    “小艾。”莉莉絲停下摸頭的動作，也輕輕一敲。

    “姐姐？”艾斯蓋爾收回目光，疑惑地眨眨眼。

    “平時的話，你就算怎麼吃也沒關係，但這裏不是領主的‘迷霧面紗塔樓’，舉辦的也不是普通宴會，”莉莉絲指向宴會桌另一側的人羣：“今天領主準備向一名冒險者授予男爵頭銜，你還是不要吸引太大注意的好。”

    “男爵？”艾斯蓋爾順着姐姐的手指看去，雖然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叫不上名字也稱不上熟悉，但那個被領主的兩個兒子夾在中間，滿臉尷尬的傢伙應該就是要被封爵的冒險者了。

    哈拉爾德和賽爾輪德，是領主女士的兩個兒子，但十分的“不學無術”，沒錯，就是這個詞，他們一個喜歡穿戴華而不實的盔甲拿着只能做裝飾品的長劍和守衛對打，另一個則熱衷於僱傭冒險者去執行一些領主發佈的通緝和懸賞令並把功勞記在他自己頭上。

    可能正是因爲他們實在扶不起來，老領主去世前才沒有把裂谷城城主之位交給他們中的任何一人，而是交給自己的妻子，讓她來決定繼任者是誰，想必領主女士對於成爲城主的資格有自己的標準，但兩個當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拉攏新晉男爵只是他們做出努力的一部分，不過在艾斯蓋爾看來，只要他們沒有真正憑自己本事擊倒一名守衛或者完成一項懸賞，任何投機取巧的行爲都毫無意義。

    “如果你一定要吃東西，就把它們拿到角落裏來，不要被父親看到了。”莉莉絲拍了拍艾斯蓋爾的後背，遞給他一隻大餐盤後也轉身離開，而腦袋不怎麼好使的宮廷法師維蘭瑞亞正在那裏等着她。

    祭司和魔法師她們到底是怎麼成爲朋友的？艾斯蓋爾一邊思考一邊決定聽姐姐的話去把想吃的東西裝進餐盤帶走。

    “雪蹄先生，”領主總管安努瑞爾，一名黑暗精靈攔住了艾斯蓋爾：“如果我是你的話，會注意一下盤子的容量，以及高度。”

    “嗯？”艾斯蓋爾依言回頭，發現自己餐盤上的食物已經堆起了老高，看起來搖搖欲墜，許多參加宴會的貴族紛紛躲着他走。

    “雖然還沒裝滿，不過謝謝你的提醒。”艾斯蓋爾點點頭，端着矗立有一座“高塔”的餐盤轉身，並再次引起一陣小小的驚呼。

    他本來打算返回之前的角落，但那裏卻被人佔據了，是瑪雯黑荊棘和一位旅行商人路易斯圖拉斯，似乎正在商討着什麼事情，而這兩人都是哥哥姐姐以及父親嚴令禁止他接近的。

    黑荊棘家族自然不用說，連領主發布命令都要參考他們的意見，而那個商人似乎做的是真正違法的生意，斯庫瑪什麼的與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艾斯蓋爾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向宴會廳側面的陽臺，沿路收穫了衆多的驚呼和抽氣聲。

    ——12:01——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今天邀請大家前來，是爲了共同慶祝一位裂谷新男爵的誕生——”萊拉領主的聲音從宴會廳內傳來。

    “別墅”完全不隔音嘛，艾斯蓋爾一邊啃着麪包夾肉餅一邊看着湖面上的衆多漁船。

    這裏曾經是黑荊棘蜜酒的材料倉庫，由於其中大部分材料是水路運來的蜂蜜，由於水汽瀰漫的原因，僅僅是從門外路過也能聞到裏面傳出的香甜氣息，因此被居民取名爲“甜蜜灣”，艾斯蓋爾曾試圖潛入弄些蜂蜜來吃，但以失敗告終。

    這座倉庫失去作用後被改建成一座臨湖別墅，但領主不知是爲了製造噱頭還是懶得起名，直接把它命名爲“甜蜜灣別墅”，售價兩萬金幣，嗯，至今也沒有賣出去。

    “由於摧毀斯庫瑪製造窩點的功績，我以城主的身份宣佈拉里先生成爲裂谷城的新男爵，並贏得了購買這座華麗別墅的資格——”萊拉女士的聲音繼續傳來。

    能在城市附近的山谷中建造據點的，如果沒有城中貴族的配合是完全不可能的，只不過領主女士抓到幾個小蝦米之後似乎完全不打算深究地就此結案，背後支持着的大貴族現在恐怕不得不一邊咬牙切齒一邊道賀恭喜吧。

    咦？莫非這就是父親常說的政治智慧？

    艾斯蓋爾轉身打算走進大廳仔細聽聽看，卻似乎撞到了什麼，手上一抖把剩下的食物連同餐盤一起丟了出去。

    嗖嗖嗖嗖——

    餐盤飛快地移動着，將原本應該落地的食物全都穩穩地接住並漂浮在空中。

    “這個餐盤真厲害。”艾斯蓋爾驚歎道。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傻？”聽起來沒什麼特點的女孩聲音響起，與此同時，一位身穿白色連衣裙，帶着幾乎遮住半張臉的黑圍巾，身材嬌小的少女身影浮現在他面前，正用一隻手舉着那個餐盤。

    “父親和哥哥姐姐經常這麼說，不過外人很少。”艾斯蓋爾點頭，伸手去接餐盤。

    “我猜也是。”女孩用漆黑的眸子注視着他，交還了餐盤和食物，不過順手取下了食物堆中的一個甜甜圈咬在嘴裏。

    “唔”艾斯蓋爾從女孩的眸子裏看到了自己，超過兩米的身高，曬黑的皮膚，蓬亂的黑色長髮以及十分兇惡的容貌和背後的巨大砍刀，如果不是熟人，一般還真沒有誰敢對這麼一個可怕的大個子出言不遜。

    這個小姑娘看向他的目光裏只有好奇而沒有畏懼，不，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得說點什麼才行。

    “甜蜜灣別墅是男爵身份的象徵，售價僅爲一萬五千枚塞普汀金幣——”屋內的領主女士還在推銷。

    “你從剛纔起就一直在吃盤子裏的東西吧？”艾斯蓋爾的腦筋忽然靈活了起來，他盯着女孩問道，然後看到她的動作明顯僵了一下。

    “算你幫我拿來的？”少女偏偏頭：“謝謝。”

    不，如果不是她幫忙，這批食物就已經掉在地上不能吃了，她拿幾個也算正常，但無論如何不能就此結束談話，艾斯蓋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轉動腦筋思考着。

    “既然請你吃了東西，那我們就可以算是朋友了吧？而朋友應該交換名字不是嗎，”艾斯蓋爾說道：“我叫艾斯蓋爾雪蹄，裂谷城雪蹄家族的次子。”

    “我叫艾米爾，”女孩眨眨眼睛：“鼠道下盜賊公會的成員。”

    “呃。”艾斯蓋爾卡住，姐姐強行讓他記住的那些貴族之間的關係此刻毫無意義，就算他能把雪蹄家族和黑荊棘家族在三四個聯繫之後扯上關係，但要如何與一名下水道中的“老鼠”關聯？

    在女孩又取走幾個甜品轉身消失之後，艾斯蓋爾的腦袋裏只剩下一句話。

    ——怎麼可能有這麼可愛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