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鄢邰秦氏

    姜望觀覃境歲月長河與隋境並無多大區別。

    他也沒有多在意，前往鄢邰的速度確實很快，但途中姜望有做別的事，稍微耽擱了一下。

    是順路蒐集妖獄碎片。

    解決妖獄問題不僅等若救世，姜望還意識到妖獄的另一重作用。

    那就是可以當成底牌。

    他封在神國裏那麼多妖獄碎片，若再一下全放出來，誰能抗得住？

    當然，姜望肯定不會真這麼做。

    但絕對夠嚇人。

    只憑着畫閣守矩的修爲，就想在天下橫着走，姜望沒那麼傻。

    也別說旁人會賭你不敢讓妖獄甦醒，你同樣可以讓對方猜你敢不敢。

    除非人家真就頭鐵，一般人肯定不敢賭。

    畢竟那不是一座兩座妖獄，是數十上百座妖獄，全都在一個地方甦醒，怕是只有神闕及畫閣守矩修士能鎮壓，剩下哪怕是澡雪巔峯修士也得瞬間被吞噬生機而死。

    能鎮壓是能鎮壓，但做不到無傷亡。

    在被鎮壓前，就得有億萬生靈殞滅。

    屬實沒必要造成這般結果。

    但妖獄只能拿來威脅，且非必要不能用。

    就算只是威脅，他敢說必會舉世皆敵。

    這比直接背叛人族投靠妖怪還嚴重。

    可起碼是完完全全走投無路的唯一手段。

    真到那時候，不拿妖獄說事就必死無疑，毫無生還希望的話，後果怎麼樣，也就不重要了。

    而且把天下妖獄碎片都封起來，哪怕不用，也是功德一件。

    姜望大概明白之前莫名其妙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養分是怎麼來的了。

    雖然單次養分數量不多，但若把天下妖獄一網打盡，想來亦能得到相當不俗的養分。

    姜望是對養分的需求沒有以前那麼強烈，可不是說完全不需要，只是完善神國變得比獲取養分更重要而已，何況是擺在眼前的養分，當然是有多少拿多少。

    蘇綰顏包括趙熄焰她們都不懂姜望摸摸搜搜在幹什麼。

    姜望也不給解釋。

    他只是順路蒐集，沒有特意跑去別的地方。

    首要目的還是在鄢邰秦氏。

    “我記得婆娑境是菩提寺的地界吧？好像呂澗欒把婆娑境直接給了菩提寺管理，鄢邰居然是在婆娑境內麼？婆娑說是佛國亦不爲過，我沒見秦雪陽有尊菩提佛陀啊。”

    姜望又一次鬼鬼祟祟不知從哪跑了回來，畢竟妖獄周圍都有人看管，避免沒必要的衝突，總得謹慎點。

    已臨近婆娑界碑，姜望才有空閒詢問此事。

    蘇綰顏說道：“秦氏有分族，各境其實都有府邸，但鄢邰秦氏是主家，統一以鄢邰秦氏稱謂，那時候西覃剛立，婆娑境雖也是因爲菩提寺而得名，可菩提寺只是境內宗門。”

    “何況婆娑現在雖的確信奉菩提，可沒到多誇張的程度，尤其是世家大族，鄢邰秦氏這樣的諸國皇室後裔，他們也沒理由搬出婆娑，生意在哪都能做，不影響什麼。”

    姜望點點頭，說道：“那正好見識見識菩提寺，順便拜訪個老朋友。”

    蘇綰顏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勁。

    可也不像以前分析利弊，勸姜望別惹事，因爲說了等於沒說，何必再說。

    趙熄焰同樣躍躍欲試，說道：“有玄那家夥沒意思，通蓮僧我沒見着，這次正好打一架。”

    謝吾行提醒道：“別莽啊，菩提寺還是很厲害的。”

    趙熄焰非劍士，亦沒有浩然氣這般特殊力量，只憑一股瘋勁，打有玄自然小菜一碟，但碰上像通蓮僧那樣的高手，單就金剛軀便破不了。

    可對於趙熄焰來說，這都不是事兒。

    她打架又不是爲了贏。

    純粹喜好罷了。

    蘇綰顏很無語。

    除了鬱惜朝看着正常點，其他都不正常。

    當然，相對姜望和趙熄焰，謝吾行也算正常，只是記吃不記打般，老是盲目自信。

    破防歸破防，轉頭又好了，然後等着下次再破防。

    別的不說，謝吾行的心境是很強大的，不然哪能抗得住。

    ......

    婆娑境，鄢邰秦氏一族。

    陸司首仍在做客，尚未得到柳謫仙的通知。

    但只是確認姜望是神闕修士這件事，就足以讓陸司首很竭力勸阻秦其猷稍微服個軟。

    正如呂澗欒所言，秦其猷不傻，懂得大局爲重。

    他是願意服軟的，雖然很丟顏面，可陸司首親自來這一趟，便也代表着覃帝的意思，多番考慮，一些顏面而已，不論姜望自身的修爲，還是覃帝想拉攏對方，秦其猷都該配合。

    說實話，近些年裏，鄢邰秦氏確實愈加勢微。

    不是說在生意上，是因爲鄢邰秦氏終究靠着大覃第二武夫高輔秦，但不可能說永遠維持這樣，鄢邰秦氏小一輩必須得出極其亮眼的人物，單是普通天才，完全不夠。

    秦雪陽能入澡雪境，當然算是天才。

    可整個鄢邰秦氏也只有一個秦雪陽。

    爲了培養年輕一輩，秦其猷必須做出取捨。

    生意方面的投入很多都不得不放棄。

    但讓秦其猷很生氣的是，他耗費那麼多資源，年輕一輩卻沒一個爭氣的。

    有的人努力，天資不夠，有的人稍有天資，卻不夠努力。

    直接用資源硬砸固然可行，但消耗太大了。

    這便是秦其猷爲何時隔多年，突然又盯上蘇氏一族的原因。

    他針對的並非只是蘇氏一族，且不能太明目張膽，要以正常手段彌補鄢邰秦氏的虧損，需要花費的時間自然得多些，否則真就只對付蘇氏一族，要不了這麼久。

    但秦其猷想藉此機會把蘇氏一族徹底打垮是肯定的。

    針對別的世族，討些好處便是，就沒必要趕盡殺絕了。

    現在正好沒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所以秦其猷相信這件事可以化干戈爲玉帛。

    他很慶幸自己行事穩健，否則就無法輕易善後了。

    神闕修士的分量自然是相當重的。

    既然是陸司首帶來的消息，他沒理由懷疑，哪怕姜望有神闕修爲是多麼匪夷所思。

    穩一手總沒錯。

    秦其猷聽勸，陸司首的任務完成，前者相邀多留些日子，後者也就沒有拒絕。

    往常裏陸司首鮮少來婆娑，有妖怪肆虐，也是菩提寺解決，幾乎用不着兩界司。

    而且婆娑境裏確確實實妖怪也少。

    菩提寺的信徒毫無疑問越來越多。

    陸司首沒有談菩提寺的想法，覃帝之所以願意把婆娑相當於給了菩提寺，其實是有些相信所謂佛陀真的存在，那麼也等若是在供奉仙人，何況菩提寺沒有把婆娑搞得亂七八糟。

    能不管就無需管。

    秦其猷和陸司首在談秦雪陽。

    “我這孫兒愚鈍，至今修爲仍在澡雪境，我有意想讓雪陽跟着陸司首闖蕩闖蕩，陸司首大可隨意管教，秦某絕不過問，不知陸司首意下如何呢？”

    陸司首笑道：“這不妨事，兩界司的職責爲降妖除魔，無論尋常百姓，亦或世家大族子弟，有此志，有修爲，兩界司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降妖除魔又何嫌人多呢。”

    這的確不是什麼大事。

    甚至還很希望世家大族子弟都來兩界司，畢竟降妖除魔哪有不死人的？

    只是鄢邰秦氏不能和尋常世家大族相提並論，陸司首不說多照顧，肯定不會盼着讓秦雪陽去死，幫着歷練歷練實屬順手的事。

    秦其猷自然清楚這些事，他不忍讓秦雪陽到兩界司裏受苦，可有時候不得不爲。

    那終究能讓秦雪陽更好的成長。

    他已經保護秦雪陽太久了。

    現在正好是個機會。

    唯有忍痛。

    秦其猷的掙扎神色，在陸司首看來莫名其妙，他隨口說道：“不知你家孫兒人在何處啊。”

    “是該讓他見見陸司首。”秦其猷很快說道：“但可惜雪陽正刻苦閉關，等他出關，我會親自帶他去玉京，拜見陸司首。”

    陸司首也沒覺有異。

    秦雪陽能入澡雪境，固然有秦氏的資源，但其天賦是可見一斑的。

    現在看來還很刻苦。

    不是那麼瞭解秦雪陽的陸司首覺得這孩子不錯。

    秦其猷尷尬一笑。

    很寵秦雪陽是一回事，但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要讓秦雪陽待在眼前，所以秦雪陽到底何時跑出去的，秦其猷毫不知情。

    他沒當回事。

    因爲在他眼裏，秦雪陽是很聽話的好孩子。

    得知姜望入了覃，雖然那時只知對方是澡雪巔峯修士，但秦其猷也告訴秦雪陽暫時別輕舉妄動，他不認爲秦雪陽會跑去找姜望的麻煩，應該只是上哪散心了。

    秦雪陽的確在散心。

    離開玉京後，他沒敢回鄢邰秦氏。

    甚至想着能否再找什麼世家大族利用利用。

    但像寧家公子那般白癡確實不多見。

    何況有寧家公子想得到蘇綰顏的引子在。

    別的世家大族無緣無故憑啥幫你？

    他們和蘇氏一族沒干係，也和姜望沒仇沒怨的，吃飽了撐的？

    秦雪陽能稍微有點信心的就是同爲諸國皇室後裔的望族了，畢竟他們對隋境的諸國皇室後裔是同仇敵愾的，可讓他們全心全意幫忙，總也並非易事。

    他覺得散心的同時，需要好好思考思考。

    ......

    覃境某地，洞神祠。

    此地不像別處人滿爲患。

    祈願者三三兩兩，甚至維持秩序的甲士都沒有。

    呂澗欒錦衣玉冠，看着就是大戶人家的老爺，柳謫仙和熊院長則未換裝，白衣飄飄，儒衫素雅，身爲國師，尋常人自然見不到，熊院長大多時候也都在書院裏。

    雖然呂澗欒更是常人見不着的。

    但身爲皇帝，肯定得換個行頭，總不能直接披着皇袍龍行虎步就來了。

    沒有護衛，僅他三人。

    呂澗欒和熊院長好說，柳謫仙一頭銀絲，白衣飄然的模樣，很難不引人注意。

    熊院長有些無奈說道：“國師啊，一把年紀，非得把自己弄這麼年輕，這麼帥氣，也沒見你成幾次親，有多少孩子啊。”

    柳謫仙微笑道：“院長有些俗了，此乃生來的長相，我只是讓自己維持在年輕的時候，人啊，最重要的是喜歡，何必爲了旁人行自己不喜之事。”

    熊院長說道：“那就讓別人不喜唄？”

    柳謫仙搖頭道：“此言差矣。”

    他指了指周圍的大媳婦兒小姑娘，說道：“別人也很喜歡。”

    熊院長攤手。

    呂澗欒笑道：“國師所言有理，自己喜歡，多數人喜歡，少數人不喜，就讓他們不喜吧。”

    熊院長揉了揉自己的臉，又聳肩道：“算了，返璞歸真到年輕的時候，我也沒你這麼好看。”

    他們沒有直接到擺着神像的洞神祠裏。

    而是去了後山。

    這裏山清水秀，且無人煙。

    但某處山壁卻嵌着樓閣，磅礴大氣。

    準確地說，原是山洞，加蓋了房屋裝飾等，完美契合，堪稱鬼斧神工。

    閣有三層，並未多麼凸出山壁。

    雲霧繚繞間，自有遮掩。

    而山壁樓閣上有刻着‘洞神祠’三個字。

    能建此樓閣，當然是出自呂澗欒的手筆，只是比較隱祕，花費不少時間，除了當時工匠，鮮少人知，而且至今也時間久遠，那些工匠皆爲普通人，多數已壽終正寢。

    除了天然屏障，自也有人爲屏障。

    所以其實當時工匠離開後，很難再原路找回來，甚至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座山裏幹活。

    呂澗欒很久沒來，看着山壁樓閣，頗有感慨。

    他們找了一圈，才在附近湖畔找到守祠人。

    守祠人在垂釣。

    除了魚簍，旁邊還放着一壺酒。

    守祠人看着年紀不小。

    但很有精神，目不轉睛盯着湖面。

    呂澗欒駐足，看了一會兒，不得不開口喊道：“曹樸鬱。”

    曹樸鬱聞言回頭。

    他伸出食指，朝着呂澗欒噓了一聲，“陛下稍等，魚要上鉤了。”

    然後回頭繼續目不轉睛盯着湖面。

    呂澗欒無奈，便在一旁看着。

    柳謫仙和熊院長都沒說什麼。

    曹樸鬱是大覃第一武夫，僅有的陸地神仙，或者更準確說，是天下第一武夫。

    因爲隋國張止境曾挑戰曹樸鬱，敗得很慘。

    洞神祠能夠存在，便是曹樸鬱提出，目的是侍奉仙人，且一直都守在這裏。

    據傳聞，曹樸鬱時常和仙人把酒言歡。

    但呂澗欒每次聞聲而來，啥也見不着。

    這當然很值得懷疑真實性。

    直到曹樸鬱展露堪稱仙蹟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