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老而不僵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棠鴻羽字數:4414更新時間:24/06/26 18:30:51
    柳謫仙離開了鋒林書院。

    姜望和蘇綰顏也走了。

    畢竟現在這個狀態,沒辦法再和首席掌諭打一架。

    反正在玉京,敘舊什麼時候都可以。

    姜望只想回去躺着。

    熊院長也沒有強留。

    笑着揮手目視姜望和蘇綰顏的背影走遠。

    皇宮裏。

    柳謫仙來至殿前。

    看着國師稍顯破爛的衣裳,陸司首難掩震驚神色。

    呂澗欒問道:「如何?」

    雖然國師此刻的模樣能證明一些問題,但呂澗欒更想知道國師對姜望的評價。

    柳謫仙揖手說道:「陛下,姜望確實已入神闕,若純粹以戰力來看,許比王淳聖更強一些。」

    他是以姜望最後展現的力量來判定,而且他有預感,無論姜望施了什麼手段,很有可能還能發揮更強的力量,僅是付出多少代價的區別,那麼說比王淳聖厲害,也沒問題。

    呂澗欒神情肅穆。

    陸司首則是滿臉難以置信。

    所謂試探,是想證明姜望是否真的破入澡雪之上,他們都沒懷疑,姜望不入神闕,反而畫閣守矩這種事,畢竟姜望的資質擺在這裏,生來見神的常識也根深蒂固。

    就算柳謫仙認真起來,能很輕易拍死姜望。

    但姜望二十來歲就已站在人間巔峯這件事,無論是誰,都沒辦法完全保持冷靜。

    柳謫仙親口證明姜望的修爲,陸司首再難相信,也不得不信。

    他當即朝呂澗欒揖手道:「陛下,若能拉攏姜望,自該竭力,可若無法拉攏,此子必須儘快除掉,否則以其資質,成長速度之快,不定何時,就再沒人能壓制他!」

    呂澗欒嗯了一聲,說道:「陸愛卿且親自去趟鄢邰,讓秦其猷服個軟,平息不必要的紛爭。」

    陸司首躬身道:「臣遵旨。」

    他退出大殿。

    殿內陷入靜謐。

    呂澗欒伸手示意道:「國師請坐。」

    柳謫仙謝恩。

    殿內只他二人。

    呂澗欒也就暢所欲言道:「若爲敵,姜望確實應該殺之而後快,但我和姜望並非敵人,換句話說,哪怕成不了朋友,姜望也不會幫着陳景淮。」

    柳謫仙輕聲道:「隋境暗子有傳遞消息,陳景淮到底對姜望是什麼態度,或許無法明確,但姜望對陳景淮的態度,其實很明顯,不論他是否清楚曾經祁國的事,姜祁都是關鍵。」

    呂澗欒皺眉說道:「哪怕心知肚明,可當年的事,陳景淮封鎖很嚴,我們並未得到半點消息,反而姜祁的死,或許有跡可循,不管怎麼樣,肯定和陳景淮脫不了干係。」

    柳謫仙說道:「擺在明面上的事,沒必要多言,我們只需確認姜望是否想殺陳景淮,他有這個念頭,其餘事無非加深這個念頭,他自己心裏肯定清楚,就算沒有證據。」

    呂澗欒點頭說道:「有些事不需要確鑿的證據,姜望沒出手,無非是實力還不夠,雖然可能多此一舉,但若能找到姜祁真正的死因,也算幫姜望解開一個疑惑。」

    柳謫仙攤手道:「那難度還不小,直說是被陳景淮殺的,當然很簡單,可姜望自己就沒懷疑麼?據聞姜祁是死在渾城的,是拖着傷重之軀從外面回來,他有機會說些什麼,爲何沒說?」

    呂澗欒凝眉不語。

    隋覃之間都有暗子,是爲了打探傳遞消息,相隔奈何海,讓隋覃幾乎等若兩個世界,對方疆域發生什麼,很難第一時間得知,就算派了暗子,也僅是把時間差稍微縮短。

    而呂澗欒比較着重留意隋境的前諸國皇室後

    裔。

    姜祁的死,過去這麼久,呂澗欒當然是一清二楚。

    只有近期的事才很難得知。

    若非漠章意志降臨鬧出的禍亂太大,且正好樑鏡舟、通蓮僧等人入了隋,這段時間裏隋境的事,覃境必然一無所知。

    呂澗欒不敢說比姜望知道的更多,但能查到能知道的都知道。

    至於爲何沒有很早就察覺到姜望的不同尋常,呂澗欒當然會疑惑,可想來,陳景淮也沒察覺,是在姜望弱冠澡雪之名傳出後,世人才真正認識他,只能說姜望很會隱藏。

    因消息滯後,呂澗欒得知姜祁之死的時候,距離當日,半年都過去了,現在暗子傳遞消息的速度要比那時候快,但以前確實很多機會,都因爲時間差,把握不住。

    初知姜祁死在渾城,黑焰軍又沒有任何動作,呂澗欒便很奇怪。

    除了不知姜祁從哪裏回到渾城之外,剩下的大差不差,呂澗欒都已清楚。

    畢竟花了那麼多力氣培養的暗子,不是讓他們吃白飯的。

    姜祁的死確實有頗多疑點。

    雖然他不覺得這件事會和陳景淮毫無干係,但姜祁無論是擔心自己兒子,還是不想讓黑焰軍白白葬送,選擇隱瞞,都不至於暗子查了很久,仍是毫無姜祁怎麼受傷致死的線索。

    要麼陳景淮把痕跡抹的非常乾淨。

    換句話說,是真正動手的人,能力非比尋常。

    要麼姜祁的死另有原因。

    但呂澗欒相信,無論如何,陳景淮都不會是局外人。

    「且和姜望接觸接觸看吧。」

    ......

    蘇氏一族。

    大擺宴席。

    嫡系以及旁系主要人物都來了。

    但沒有人動筷。

    因爲老爺子沒動。

    因爲姜望還沒來。

    曾經常戲耍蘇詣的青年男子臉黑如墨。

    有不少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雖然鋒林書院的奇觀所有人都目睹了,可他們自然想不到姜望身上。

    只是想着姜望不知跑哪去了,蘇綰顏親自去找,到現在還沒回來,讓這麼多人等着。

    哪怕清楚蘇氏一族可能需要姜望的幫助,但他們對姜望的瞭解僅是傳聞,還是以前的傳聞,真沒幾人認爲姜望肯定能解決蘇氏一族的危機。

    更關鍵是老爺子的態度,而且姜望的確也是蘇氏血脈,一些小事當然可以不用在意,但現在的場面擺得可謂很大,姜望不說陪在老爺子身邊,也不能出去瞎晃。

    瞎晃就算了,還沒有時間觀念,到現在不見蹤影。

    某些長輩的心裏自然不悅。

    只是礙於老爺子,他們都暫時沒說什麼。

    但青年男子是小輩,尤其認爲老爺子要把蘇氏一族給姜望,他忍了很久,終是忍不了。

    「姜望第一次回家,態度冷漠些可以理解,畢竟以前沒有任何接觸,他都未必知道我們蘇氏,可既然來了,就該端正態度,爲了給他接風洗塵,咱們可是放下了手頭所有的事。」

    「對他有多重視,可見一斑,結果,他自己跑沒影了,就讓我們幹坐着等?」

    蘇詣低頭,保持沉默。

    某些蘇氏長輩看向青年男子,有片刻眼神的交流。

    其中一老嫗順勢接話道:「不錯,他是聽蟬的兒子,是族長的外孫,但終究是小輩,就算第一次見面,該有的禮貌不能缺,看來聽蟬是沒怎麼好好教這個兒子。」

    蘇敬序神色微變。

    有人注意到,忙起身說道:「正因姜望是小輩,而且第一次來,有些失

    禮之處,亦能理解,何況都是一家人,等等也無妨,說不定姜望有什麼重要的事,大家稍安勿躁。」

    他是擔心老爺子的身體,免得動氣,出什麼事。

    對於姜望,衆人看法皆不同。

    有不悅的,自也有覺得無所謂的。

    但此事開了頭,很難輕易閉嘴。

    青年男子又跳出來說道:「他剛來西覃,也是第一次來玉京,能有什麼重要的事?」

    「我明白他好像修爲很高,可不會以爲他能讓溫暮白或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另眼相待吧?就算他舔着臉去拜訪,人家也未必會見,現在指不定有門不得入,自覺丟臉,在哪躲着。」

    蘇詣以前覺得自己挺聰明的。

    卻時常被青年男子戲耍,對方顯然更聰明。

    可現在看來,他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青年男子。

    他就靈機一動的說法,便把青年男子唬得團團轉。

    隋覃兩朝會的事雖未有細節,但大致的情況,蘇氏一族都算清楚,起碼能明確的是,姜望在兩朝會上沒有出局,甚至打贏了溫暮白。

    哪怕是因爲溫暮白能破境卻沒選擇破境,差着境界才輸的。

    無論隋人還是覃人,至少當時都會認爲若是同境,姜望不可能贏。

    但拋開這件事不提,姜望是澡雪巔峯修士,不太能夠質疑。

    否則溫暮白打輸就解釋不清了。

    可事實擺在眼前,也難免有人無邏輯的盲目質疑。

    就比如跟着蘇綰顏入隋時候的蘇詣。

    他就很質疑這件事。

    像蘇氏一族的澡雪修士和宗師武夫,倒不是質疑,僅是真正見識到姜望的實力,更確認兩朝會的事不假,他們也在席位上,卻都和蘇詣一般保持沉默。

    不是不想爲姜望說話,蘇氏一族裏,應該沒有人比他們這些跟着姜望一塊回來的人更瞭解姜望,而是他們只忠於老爺子和蘇綰顏,準確地說,是忠於族長。

    蘇綰顏是暫代族長之位,蘇詣是下一任族長。

    青年男子是什麼想法,蘇詣白癡看不出來,他們怎麼會不知道?

    但蘇詣白癡歸白癡,蘇氏的上任族長對他們有恩,現任族長蘇敬序指定的繼承人,他們絕對忠誠,不說二話。

    何況從隋國苦檀渾城一路回到覃境,蘇詣不說有什麼成長,表面看着的確成熟了些,遇事顯得波瀾不驚,就算有一次是因爲嚇傻了,但蘇詣確實並非毫無進步。

    那便是好事。

    青年男子這番話會得罪姜望,也會得罪老爺子。

    他們不爲姜望說話,便也等於不給青年男子能幡然醒悟的機會。

    畢竟他們極力證實姜望有多厲害,青年男子一聽,變老實了咋辦?

    青年男子其實好說,是比蘇詣聰明,但也沒聰明到哪去,何況認定了某些事,他很急。

    但有些蘇氏長輩不論是站在青年男子那邊,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也跳的很厲害。

    爲了踩姜望,多次拿蘇聽蟬說事。

    歸根結底,很多人會覺得蘇氏一族被鄢邰秦氏針對,起因都在蘇聽蟬拒婚。

    以前這種聲音也不止一次響起。

    可沒有像現在這般激烈。

    蠢如蘇詣,都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有人陰陽怪氣。

    有人始終沉默。

    有人急切勸阻並安撫氣得渾身發抖的老爺子。

    此時不比以前,老爺子身體愈顯不好,威懾力自然也就日益下降。

    眼見老爺子怒罵幾句,便劇烈咳嗽,險些氣暈過去,蘇氏一族的澡雪修士

    和宗師武夫臉色大變,他們剛要拍桌而起,震懾那些叫囂的蘇氏族人。

    沒想到,蘇詣先一步有了動作。

    他直接就甩了青年男子一巴掌。

    更是怒瞪那些蘇氏長輩,尤其是總拿蘇聽蟬說事氣老爺子的老嫗,劈頭蓋臉道:「我身爲小輩,沒資格說什麼,但今日就代替爺爺,教訓你個老而不僵的死太婆!」

    他是蘇敬序的親孫子,可不是那老嫗的親孫子。

    雖然都是親戚,但也有近有遠。

    哪怕老嫗在蘇氏一族頗有分量,年輕的時候亦不讓鬚眉,但蘇詣生下來,老嫗就開始享福了,是一家人,也沒經常見面,說有感情有感情,說沒感情也可以沒感情。

    甚至因爲蘇氏一族嫡系旁系很多,平時不怎麼見面的情況下,具體蘇詣該怎麼稱呼老嫗,他自己都不確定,此刻氣炸了,自然不給對方一點臉,什麼話難聽說什麼。

    現在的蘇詣又回到曾經紈絝的做派,甚至更誇張。

    而蘇氏一族的澡雪修士和宗師武夫卻滿臉欣賞。

    那老嫗氣得面紅耳赤,多次想說話,都沒機會,蘇詣直接口吐芬芳,片刻沒有停歇。

    青年男子挨了一巴掌後,方纔回神。

    雖然他和老嫗的關係也沒多近,但老嫗畢竟是站在他這邊的。

    何況蘇詣竟敢打他這種事,讓青年男子惱羞成怒。

    他比蘇詣修爲高,此刻憤然出手,蘇詣根本來不及反應。

    甚至還在對着老嫗口吐芬芳。

    但院前有兩道身影出現。

    是姜望和蘇綰顏。

    他們實則已經聽了一會兒。

    所以蘇綰顏的神情很難看。

    姜望面露一絲疲憊,直接擡手。

    青年男子襲向蘇詣的手掌瞬間炸裂,淒厲慘嚎聲響徹蘇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