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毀城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棠鴻羽字數:3589更新時間:24/06/26 18:30:51
    隨着暴雨傾至,唯一的月色也被烏雲遮掩,整座城徹徹底底陷入黑暗。

    有玄單掌爲禮,雙眸緊閉地站在閣樓上。

    姜望能猜到他此刻的心情應該很複雜。

    雖然不太懂菩提寺地修行是怎麼樣地,但被琵琶女子迷了心智這件事,無疑是很大的問題。

    姜望沒有打擾,而是認真想着解題地方式。

    李神鳶說道:“我直接讓它出現,你來解決它,這是最簡單地事情。”

    姜望面龐微微抽搐,說道:“你有幾分把握能讓它出現?若是沒能做到,反而把自己搞得虛脫,再影響到我,可就真地任人宰割了。”

    李神鳶無所謂說道:“目前也沒別的辦法,試試便知。”

    姜望搖頭說道:“等真的沒辦法的時候再試吧。”

    他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送死的,哪有先想把自己搞殘的,但凡出現意外,就回天乏術了。

    有玄一直在聽着,但基本上沒聽懂。

    雖知曉姜望身體有問題,卻無法明白姜望待在閣樓的原因,也沒明白李神鳶的話是什麼意思,既然姜望拒絕,便或許是某種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祕術。

    “我引它出來。”

    有玄義無反顧的就要躍下閣樓。

    姜望拽住他,說道:“別着急,雖然很意外讓它逃脫,但那一刀足以讓它受到重創,此刻任何辦法都很難讓它再露面。”

    有玄問道:“那該如何?”

    “百姓不見蹤影,耽擱一會兒便會再出更多問題,萬一它以獻祭的方式給自己療傷,便是生靈塗炭的景象,我們沒時間等。”

    這的確是很嚴重的問題。

    姜望試着元神出竅,依舊沒能成功。

    他看向李神鳶,難道真就只剩一個辦法了?

    但他很執拗,一是不願再經歷那件事,二也是因爲很冒險,目前任何可能會死的事情都不能做。

    “那就讓它無處可藏便是了。”

    有玄驚異道:“姜先生想做什麼?”

    姜望平靜說道:“毀城。”

    有玄驚恐道:“但城裏有百姓,雖然無法得見,可他們肯定還在城裏!”

    姜望笑道:“我說毀城,不是屠城。”

    有玄很快反應過來,他面露疑色,說道:“姜先生有信心能做到?但凡出現一丁點意外,必會有人殞命。”

    姜望執刀跨出閣樓,翻上樓檐,聲音在暴雨裏迴盪,“除了躲藏在城裏的怪物,誰都不會死。”

    李神鳶探頭說道:“你是要引雷麼?”

    姜望表情微滯,低眸看向她,羞惱道:“你別說話!”

    真是破壞氣氛!

    姜望很快恢復正經模樣,他當然沒有把刀高高舉起來,只是簡單提在手裏。

    暴雨的轟鳴聲仿若也要把這座城摧毀,雖有炫麗雷電在夜空裏呼嘯,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當然是很不合理的。

    姜望儘可能做到心無旁騖,要純粹毀掉這座城,而讓其餘之物或人完好無損,力量的控制尤爲重要,稍有不慎,就會把整座城夷爲平地,他至今還沒有做過此類事情,便需要一些時間準備。

    灼熱氣息很細微的流淌,就像溫柔手掌的輕撫,姜望擡頭直面傾盆暴雨,像是和整個雨夜融爲一體。

    他清楚感知着每一滴雨珠,從高空墜落,過程裏或偶有同別的雨珠碰撞破碎,濺起數倍更小的雨珠,最終接觸地面,再次破碎的所有細節。

    有剛剛從青石板縫隙裏拱出的青草嫩芽,被無數雨珠洗禮,不堪重負,但仍倔強地抗衡命運。

    神國裏的灼熱氣息如雨珠般分散,很準確地避開每一滴雨珠,隱藏在全城各處。

    姜望控制得有些艱難,他緊緊蹙着眉頭。

    而城中某處,女子有了新的琵琶。

    她待在很陰暗的屋子裏。

    面前是一堆白骨。

    曾躲在獨輪車後面的少年蜷縮在屋子角落。

    “需要更好的骨,才能做出更好的琵琶。”

    屋子裏響起哀怨的聲音。

    女子看了少年一眼,說道:“是我把你藏起來,你才能活着,你應該感恩,而非到處亂跑,明知怎麼也跑不出去,何必那麼犟呢。”

    少年悶聲說道:“是我把怪物帶進來的。”

    女子說道:“沒有你,她也會來。”

    少年沉默。

    女子說道:“堰山君那個怪物,我們都惹不起,你很清楚,我花費了多少力氣才逃出來,她身上有堰山君的氣息,肯定是堰山君指引她來到這裏,我們能做的只有躲着,今夜已是最後關頭,她的目的即將完成,無暇他顧,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拋頭露面。”

    少年滿是歉意說道:“是我的錯,讓你露面,又讓你受了傷。”

    女子說道:“也非全然爲了你,我看到了一張很完美的臉,能讓我徹底擺脫堰山君的臉。”

    少年有些害怕且緊張的說道:“就算換了臉,甚至換了身體,堰山君也能認出你,爲何要傷害無辜!”

    女子冷笑道:“你只是一介凡人,懂得什麼,我換取的是所有,能夠一定程度掩蓋我的氣息,雖然皮相只是表面,但我當然更願意找到最完美的那張臉,而今夜看到的,不僅擁有完美的臉,也有着難以想象的根骨,那才是真正的完美。”

    少年說道:“但你打不過那個拿刀的。”

    女子面色一沉,忽覺傷處隱隱作痛,她表情漸漸猙獰,說道:“那個人的臉同樣完美,但終究是男子,從各方面來講,他都與那位姑娘無法相提並論,我能看到更深層面的事物,雖因道行限制,看得極其模糊,卻決然不會出錯!”

    少年問道:“那堰山君又想讓你幫忙看什麼?”

    女子神情稍緩,反而變得怪異,說道:“看花,看山,看書。。。。。。我也不知祂究竟想讓我看什麼,祂讓我看的什麼就純粹是什麼,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我如實回答,就會遭受懲罰,我胡亂回答,也會受到懲罰。。。。。。堰山君就是怪物!”

    少年平淡說道:“可祂曾經待我很好,我把祂當作父親一般。”

    女子陰鬱瞧着他,冷笑道:“看你那廢物模樣,堰山君的心思難以琢磨,祂擁有無數面孔,表面上的,內心裏的,誰知道我們見到的堰山君那張臉是不是真的堰山君?”

    “祂確實待你很好,但換一副面孔,就會以陌生人的形象出現欺負你,你如何保證曾經遇見的所有人都是真的,他們很可能全是堰山君!”

    少年抱着腦袋,哀嚎一聲。

    女子陰惻說道:“畢竟在堰山君的地界,哪來那麼些人,甚至還有上山砍柴的樵夫,有在河邊習書的讀書人,你又是哪來的?”

    少年擡眸回答道:“我是祂撿來的。”

    女子嗤笑一聲,看着少年清明的眼睛,說道:“這是父母常對自家小孩兒說的,你以爲祂真的把你當親兒子養?你沒有記憶,只有待在堰山君身邊的記憶,我一直很懷疑,或許你也是個怪物。”

    少年倔強說道:“我不是怪物!”

    女子沒再理會他。

    把少年帶出來固然有好奇爲何堰山君待他那般好,從而想威脅堰山君,可後來證明,少年在堰山君心裏根本無足輕重。

    也許堰山君只是無聊,祂以不同身份體驗不同的樂趣,而少年的存在,是祂在體驗當父親的樂趣。

    等到沒有興趣的時候,少年自然也就無需存在。

    但女子能逃出來,的確跟少年有很大的關係。

    雖然面對要殺他的堰山君,以及那些無情的話語,讓得少年心裏出現陰影,可女子始終懷疑,能夠九死一生的逃出來,那個‘一’的契機,是堰山君給予的。

    她沒辦法看透堰山君,也無法斷定真相,唯有留着少年以觀後續。

    而只要有能徹底擺脫堰山君的機會,少年是怎麼回事,女子沒有特別想知道,畢竟留着少年便是爲了保命,她現在心心念念的是李神鳶。

    在達成目的之前,少年依舊得活着,因她難以保證,少年若死,堰山君會不會出現。

    女子抑制不住想看到李神鳶。

    卻看到了閣樓上的身影。

    無盡黑暗的夜色裏,暴雨如瀑布傾瀉,雷電未明時,一襲黑袍的姜望便很自然融入,但此刻他手裏的刀正散發出極爲奪目的寒芒。

    宛若神明降臨,瞬間驅散黑夜!

    女子面露驚恐。

    她意識到姜望在做很可怕的事情。

    “快逃!”

    女子抱着琵琶,拽住少年的手臂,疾掠出屋子。

    恰逢此時,姜望驀然睜眼。

    長夜刀呼嘯斬落。

    刀氣覆蓋整座城。

    早已散佈的灼熱氣息如同蒸汽升騰,推着雨霧,形成奇異景象。

    城池上空暴雨傾盆,白色蒸汽下的城池裏卻再無半點雨滴。

    甚至很快變得乾燥。

    有房屋搖搖欲墜,下一刻崩裂,緊跟着滿城皆是如此,無論多堅固的樓閣房屋都在剎那間化作齏粉。

    而街面正常如初,房屋裏的擺設傢俱等同樣完好無損。

    有分數層樓的高閣客棧等直接成了簡易框架,沒有被徹底摧毀,但儼然處於風吹便倒的狀態。

    姜望腳下的閣樓便成了全城唯一真正無損的地方。

    汝鄢青趴在欄杆前都被眼前一幕驚呆了。

    有玄驚歎道:“不愧是弱冠澡雪的姜先生。”

    李神鳶則想着待我言出法隨再強一些,無非是一句話的事兒。

    姜望飄回閣樓裏,按住汝鄢青的腦袋,讓她離欄杆遠一點。

    轉身目視前方,姜望微微皺眉,說道:“看來城中另有一層屏障。”

    他注意到了拽着少年奔襲的女子,卻依舊沒有半個別人的蹤影。

    有玄已經第一時間掠出閣樓,揮棍直襲女子後背。

    將其重重砸倒在地。

    少年滾至一旁,卻沒有吭一聲。

    有玄這回很機敏,一腳踏碎琵琶,因覺得讓他迷失心智的就是琵琶聲。

    姜望只是看了一眼,人間最強洞冥境的有玄,不至於被輕易反殺,何況那女子傷勢很重,他觀察着已然成了真正空城的城池,尋找第二層屏障的所在。

    有玄面露金剛怒相,質問道:“城中百姓都在哪裏!”

    女子趴在街上,擡眸看着再次破碎的琵琶,猙獰說道:“被你踏碎了。”

    有玄豁然低頭,金剛怒相更盛!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