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黃耗子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板斧戰士字數:3126更新時間:24/06/26 18:29:41
    “醒啦,嗨,你小子,這次給打的不輕啊,傷還沒好就歇歇,耽誤兩天也不妨事,別逞着強運炁。”

    鐵蛋爬起來,嶽師兄正在篝火上烤雞。

    “對了,苑娘是誰?你作夢還在喊她哩,是你娘啊?”

    鐵蛋搖搖頭,默不作聲把枕下的鐵劍拔出來,仔仔細細擦一遍。

    劍長兩尺,生鐵打的,劍脊上用硃砂畫了一道北辰金刀利劍符,雖不是什麼法寶,只是嶽師兄按着他的身高臂長,去鐵匠鋪買了把趁手的給他湊合用,不過劍就是劍,用來斬人的東西,晝夜都得養鋒護刃,等到臨陣再打磨肯定來不及的。

    “嘖,你小子真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劍戳你都不吱一聲的,可真是悶死了。”

    嶽鵬也是無奈,撕了條雞腿給他。

    鐵蛋皺眉,

    “哪兒來的雞?”

    “哦,我去前頭繞了一圈,有個村,也不知遭了什麼災,一個人也沒了,雞倒是滿村子亂竄。

    我看這不是什麼尋常野獸或者匪徒作亂,附近必有妖魔作怪,正好,殺妖取丹,給你尋寶築基。”

    鐵蛋接過雞腿看了看,

    “妖魔?”

    “哈?妖魔你都不知道?就是那些怪模怪樣,殺人吃人的玩意嘍。怎麼,你沒見過妖魔?”

    鐵蛋搖搖頭。

    “也對,見過你人早沒了。北原大軍坐鎮,應該也不剩下什麼妖魔了。”

    嶽鵬想了想,暴風吸入剩下的一條雞腿,然後拿着雞骨頭,在地上畫了個圈,

    “這兒是光霞山。”

    然後他又在光霞山那個圈外,南北東,畫了三個大圈,

    “南邊是坤國的錦都城。北邊是兌國的樑州府。東邊是鎮西軍參宿衛,都是魔宮的地盤。”

    然後他把骨頭往篝火裏一扔,在身上青衣擦擦手,

    “其他地方,都是妖魔。”

    “都是?”

    鐵蛋疑惑得皺眉,看看光霞山的圈兒,又看看北方的圈。

    不是看梁州,是更北的北方。

    嶽鵬也知道他在奇怪什麼,瞪着大小眼笑,

    “有我們師兄弟倆把劍護着你們,一路上哪有不長眼的敢現身。好了,快吃,吃了動身。”

    鐵蛋看看嶽師兄吃了沒事,也把雞腿啃了,把鐵劍系在背上站起來。

    但是嶽鵬依舊蹲着沒動,扯了條雞翅膀,指指西南方,天色漸漸暗下來的山嶺。

    “我在這,那些玩意不敢出來的。村子在那個方向,你往前走,只管走,等那妖怪現身,把它斬了就是。若你自己能收拾,師兄就不幫你了。

    如果搞不定,就大叫三聲,好師兄,救救我!我就來救你。”

    然後他又開始有滋有味地吮起翅膀了。

    鐵蛋也沒二話,點點頭,揹着鐵劍往雞翅膀指的方向走。

    天色漸漸暗下來,很快小路上的水坑都看不清了,夜裏靜謐的山嶺,枯乾亂叉的樹枝,就猶如一個個張牙舞爪,非人非獸的怪形。

    鐵蛋倒是不怕走夜路,只是還不太習慣。

    因爲以前他都是用爬的。

    伏在地上,手足並用,靠氣味搜尋獵物經過的氣味和痕跡。

    但拜入光霞山後,師父就不許他爬了。

    你是個人,得挺直腰桿走路。

    說是這麼說,可若直着走,就看不到腳下的陷阱,防不了背後的箭了。

    “咔嚓”

    聽到身後下風口傳來樹枝踩斷的聲音,鐵蛋二話不說,一貓腰,一提臀,四足並用,飛躥出去,嗖得斜躥入林中。

    身後跟着他的玩意也是一楞,本還想屏息藏一藏,潛藏着靠近一點再出手的,萬萬想不到這小子這麼果決,頭都不回,撒腿就跑,一時措手不及,下意識追了兩步。

    結果才跟着鐵蛋的足跡,躍入林中,迎面就一道劍炁,混在枯枝間刺來,攔腰把它斬成兩段!

    “啊啊嘎啊——!”

    聽到身後非人的慘叫,鐵蛋依然不回頭,更不停步,至少猛躥出五十步開外,才忽然剎住腳,屏住氣,繞了個大半圈,悄無聲息得兜轉回去,繞到下風口,從背後摸回來一瞧。

    只見地上躺着個攔腰斷成兩截的毛畜生,已經血如泉涌,氣絕身亡了。

    鐵蛋伏在地上聽了一會兒,確認周圍沒有其他東西,於是拔劍甩出一道劍風,遠遠得斬落那毛畜生首級,這才走上前來細看。

    妖魔……應該不是指這玩意,瞧着似是頭黃耗子,長得竟大如人型,還把後足直立起來行走,看來快成精怪了。

    尋常畜生罷了,牙口還沒狗利呢。

    鐵蛋在劍鋒附着劍炁,開腸剖腹,掏出個血糊糊的肉球,從地上挖兩把泥巴腐葉,裹成個拳頭大的泥球遮掩住血氣,揣在包袱裏,繼續向西南方前進。

    不多時就找到了嶽師兄說的村子,不過鐵蛋沒看到滿地亂竄的雞,只遠遠看到山澗裏,幽幽火燭,照的家家戶戶,人影幢幢,彷彿他纔剛一踏入村就被發現了,一個個的,都貼在窗口,隔着黃紙望着他。

    若是尋常這個歲數的小鬼,大概已經嚇破了膽子,師兄師兄,救救救救得嚷嚷起來了吧。

    不過鐵蛋倒還真不怕。

    不是逞強,是死人見得多了,也就沒啥好怕的了。

    而且有時候,鐵蛋真的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什麼,比死人更令人安心。

    死人不會說謊。

    “劍客何來!”

    纔剛踏入村中,飄渺的女聲從身後飄來,如同冬日的寒風,灌入衣領。

    “燕子峯。”

    鐵蛋嗅嗅鼻子,沒聞到活人的味,抽了抽耳朵,也沒聽到人的聲,毫不掩飾得聚起殺意,右手按住劍柄,左手掐起劍訣。拔出鐵劍,緩步向前,劍鋒上青炁籠罩,冥冥似鬼火一般照着少年的臉。

    “劍客何往!”

    那聲音的位置飄忽不定,這回又從前頭,村落中央一棵大槐樹上傳來。

    “九陰山。”

    聲音一滯,隨後“嘿嘿嘿!”“哈哈哈!”“嚯嚯嚯!”得狂笑起來!笑聲竟從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成片傳來,彷彿這天地都在笑,笑這小子。

    “自不量力!!!”

    如果此人是一邊笑,一邊御炁挪移,輕身飛空,那這無聲無息,幻影移行的本事,真是聞所未聞,修爲之高簡直可以與陳鬍子一較高下……

    個屁咧!魑魅魍魎,裝神弄鬼!

    腳下一橫,足尖一點,既不往前,也不向後!

    鐵蛋打斜向猛竄出去!戳腳一蹬,一步踢開旁邊的房門,一劍朝着那窗後鬼影的刺去!

    “吱吱——!”

    這一劍洞穿了直直立在窗口的人皮的眉心,把藏在那皮囊裏,一隻黃耗子戳在劍上,吱吱嘎嘎得嘔着血尖叫,

    “劍客饒命!饒小的性命!”

    鐵蛋二話不說,手腕一折,劍脊一翻,耗子頭便噴着血飛將開去,露出碗口大一個疤。

    一羣披着人皮的黃耗子也恰在此時,破門而出,躍樹而下,翻牆而來,瞬間把那茅屋圍得水泄不通,嘰嘰喳喳嘎嘎嘎得議論。

    “好辣手!”“是光霞山的劍客!”“天哭老怪的弟子!”“一股烤雞味!是他!是他偷了我們養的雞!”“殺了他!殺了他!”“剝他的皮!吃他的肉!吸他的血!”“他好像聽得懂我們說話……”

    “嘎——!”

    突然!趁着耗子羣嘰嘰喳喳的打掩護!一隻巨大黃耗子!破土而出!一爪掏向鐵蛋肚腸!

    “噗!”一爪掏腹!從鐵蛋身上抓出一把血漿!

    “哈!蠢材!哈嘎——!”

    可那大黃耗子兩聲都沒笑完,就被一劍貫到嗓子眼裏,順着脊頸穿出來!

    不錯,對方一擊抓到手的,正是鐵蛋纔剛挖出來,藏在懷裏的血肉妖丹!

    狼頭果然沒說錯,這些畜牲,嗜血食人,最喜歡朝血氣最盛的地方抓咬。

    於是鐵蛋開始了呼吸。

    “嘶——”

    劍刃一縱,整個剖開了背脊,撩起沖天的劍炁,潑灑着成片的熱血,斬出一線月牙似的劍風,將披着人皮的耗子攔腰斬斷!

    “呼——”

    劍疾如風,突過血海,只青光一抹,便再次穿心而過!將體格最大,心跳最響的黃耗子,刺死當場!

    “嘶——呼——嘶——呼——嘶——呼——”

    殺戮便開始了。

    沒有多餘的動作。

    沒有花哨的劍舞。

    伴隨着呼吸的節奏,伴隨着吐炁刺劍,伴隨着納炁收刃。

    一刺,一掃,一刺,一掃……

    只有一口炁,吐納之間,竟在少年的口鼻之畔,往復週轉,猶如雲龍般翻滾。

    青色的煙雲道息,燎繞遮蔽着眼眉,如同吞雲吐霧的龍,冷冽的瞳孔,青寒的劍影,無情得翻攪起滾滾血海,把白骨,把肉片,把血漿。

    統統斬斷於劍下。

    嶽鵬就蹲在村頭的枯樹上,大眼瞪小眼得,遠遠看着纔剛入門的小師弟,只運一口炁,刷一式劍,砍瓜切菜似的,成排成片得把人皮耗子砍倒。

    “……你不是沒見過妖魔麼?”

    “沒見,哦,”

    鐵蛋撩起青袍,擦掉劍上沾着的血污,這才反應過來,

    “就這?”

    然後他一劍斬掉耗子腦袋,聳聳肩,又不吭聲了。

    嶽鵬覺得自己早晚被這小子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