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掌控天下的第一步

    “殿下。”

    “參見殿下。”

    “殿下金安。”

    朱瞻均走在隊伍前，傷殘的軍戶們，用着緊張忐忑的語氣打着招呼。

    他們真的不想失去這個珍貴的工作機會，所以格外的小心。

    雖然朝廷對他們這些傷殘軍戶有補助，可在各級軍官的伸手下，能落到他們手中的少之又少。

    有的是被安排到療養地，明面上朝廷出資照顧他們，可那裏所有人都內心非常抗拒不想去。

    在那裏他們木偶一般，沒有了生活的希望，每天兩餐頓頓都是稀粥，保證他們不會餓死，別的就沒了。

    他們有家人，他們有子女。

    這樣只能讓他們活着的生活，他們寧願去死。

    就算留在家裏，無法從事重勞作着他們，也是家裏的累贅。

    百日牀前無孝子，這句話不單單是針對老人，他們這些人也是如此。

    一天兩天還好，時間一旦長久了。

    妻子的嘮叨，兒女的嫌棄，讓他們每日都生活在煎熬中。

    有的甚至承受不了，爲了給家裏節省糧食，都選擇了默默自我結束人生。

    “好。”

    面對這些爲大明付出過一切的軍士，朱瞻均用最溫和的語氣，迴應着每一次的招呼。

    等把所有人掃視一遍，朱瞻均站到了一個樹墩上，向着所有人朗聲道：

    “我是誰，想必大家都清楚了，今天把大家召集過來，想必招你們來的人，也已經說明了原因。”

    “你們能來到這裏，就證明你們自願加入了老兵商會。”

    “咱們的老兵商會創建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讓你們這些爲了大明付出鮮血汗水的兄弟們，有一個歸宿。有一份養家餬口的收入。”

    所有人沉默的聽着，心裏滿是複雜的情緒。

    原來朝廷還記得他們，大明還記着他們。

    看着沉默的士兵們，朱瞻均心中一聲輕嘆。

    對於這些傷殘的士兵，大明的後續方面還是太差。

    雖然這些軍戶們，一開始都分到了五十畝土地，按道理說這五十畝足夠養活他們。

    可賬不是這樣算的。

    得到五十畝土地的，是一開始剛設立時的軍戶，後續加入的軍戶，能拿到二十畝甚至十畝就不錯了。

    而且他們不是不會生孩子的太監。

    他們的身份註定了，不會有太多的娛樂，每天除了勞作，也就是晚上兩口子那點事。

    在這少有避孕措施的年代，一家兩三口孩子已經算少的了，多的三四口，五六口，甚至七八口都有。哪怕就算夭折率高，一家有個四五口孩子都很正常

    古人講究多子多福，講究的是人多力量大。

    在各大農村軍戶所裏，誰家的男丁多，誰就有話語權，就沒人敢欺負。

    男丁多是好事，但同樣也帶來了弊端。

    家裏就這麼多田，兒子娶妻生子重新立家，肯定要有生活的保障。

    指望朝廷去新發田，那純屬是做夢。

    那些大佬們的地都不夠分了，還分給這些臭泥腿子，完全就是想多了。

    從洪武年到現在已經幾十年了，速度快的軍戶們已經是三代同堂了。

    五十畝地分給幾個兒子，每人能拿到十畝地就不錯了。

    老朱制定的養百萬雄兵，不消耗百姓一粒米的計劃，到這裏，其實已經有開始崩盤的徵兆了。

    如果後續帝王不經過改變，隨着時間的長久，軍戶體系就會徹底的崩潰。

    空間中，和朱祁鎮並排坐，看着外面場景的老朱，聽着朱瞻均給他的分析，整個人愣愣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沒想到在他心目中完美的軍護體系，竟然被朱瞻均查的到處都是漏洞。

    他心中有些不服氣，可隨即想了想，又貼合朱瞻均與士兵的談話，好像他制定的衛所體系，真的已經走向崩盤了。

    其實在洪武年間，就有逃役的現象，那時就已經顯現出了衛所制度的問題。

    但老朱等人，不知道是沒重視還是怎麼回事。就懲罰了管理的軍官，以爲來個殺雞儆猴就有用。

    但從現在來看，當年老朱的殺雞儆猴，似乎並沒有起到作用。

    朱瞻均站在木墩子上，和士兵們聊了許久許久。

    他離家兩年，又長期處在皇宮，所得到的一切知識，大部分都是來自歷史。

    可歷史終究是上位者和文人記錄的，其中有多少真有多少假，恐怕那些記錄者都不清楚。

    消息閉塞的古代，大部分都是靠傳信以及流傳，其中能有一半的真實度，就已經算不錯了。

    當前軍戶體系到底是怎麼個情況，沒有人比這些軍戶自己更清楚。

    瞭解完以後，朱瞻均和老朱的心情同樣沉重。

    京畿所在的區域還好一點，有幾個從西北邊來的傷殘軍戶，說出了那裏的情況。

    比想象中的更糟糕。

    老朱制定的父死子繼的制度，讓那些偏遠的衛所幾乎成了軍官的私有地。

    因爲制定的這些規則，讓絕大部分軍官們缺少了上升路，所以他們便漸漸的把對權力的追求，改變到了錢上。

    軍官想要弄到錢，自然不可能去做生意，畢竟他們的身份有限制。

    所以他們便把目光，鎖定在了這些爲國爭戰的軍戶身上，用各種名義收他們的土地。

    軍戶們不但大部分田地被霸佔，還要無償給這些軍官幹活，否則就是違抗軍令。

    軍戶禁止越級上告，這些被壓迫的軍戶們，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他們要麼選擇逃，要麼咬着牙爲這些軍官們幹活。

    “混蛋，咱要殺了他們，要殺了他們，這些蛀蟲是要毀了咱大明的根啊。”

    老朱聽的是怒火沸騰，拿起旁邊的鋤頭一頓亂砸。

    把朱祁鎮嚇得直接跑到了房子後面，瑟瑟的看着發怒的老朱。

    “各位。”大概瞭解了一下情況，朱瞻均高聲對傷殘的軍護道：“剛纔各位的想法和遭遇的事情我也都聽了，回頭我會找個時間和機會，將這些事情告訴給陛下，給兄弟們一個公道。”

    “謝殿下。”

    軍戶們心中一陣驚喜，終於有人願意爲他們站出來，把這些衛所的黑暗捅到陛下那裏了。

    簡單的交流後，朱瞻均就讓人跟這些士兵們簽約了。

    他沒有講什麼大話空話畫大餅，這些士兵們已經聽得夠多了，心裏已經起了抵抗不信任的心理。

    與其說那些無用的廢話，還不如讓這些軍戶們，拿到實際的好處。

    爲了讓這些士兵們安心，願意加入商會的士兵，朱瞻均都給予了高回報。

    除了入會的安家費之外，每月還能拿到相應的糧食和肉食銀錢補貼。

    總體算下來，這些士兵一個月的收入，不比那些健壯的人去打工差到哪裏。

    也正因此，小虎樑子等人去招人的時候，這些人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加入。

    畢竟以他們的身體狀態，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還能拿到這麼高的月俸，可是做夢都想不到的美差。

    沒有對士兵多做交代，但負責帶領他們的那些傷殘軍官們，朱瞻均可就要敲打敲打了。

    皇莊書房。

    朱瞻均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十幾個也是傷殘的軍官。

    這些人中最高的是一個百戶，其他的都是小旗官。

    “你們能選擇來到這裏，讓我真的很欣慰，從此中證明你們對那些傷殘袍澤的情誼，還深深的掛在心中。”

    “你們的選擇我不會忘記，同樣我也不會讓你們失望。”

    軍官們臉上露出了笑容，朱瞻均的保證，證明他們賭對了。

    “但是……”

    朱瞻均話風一轉，看着所有人，語氣嚴厲道：“我會讓你們每個兄弟都富足起來，但我不希望將來有一天，你們做出對不起我的事，對不起所有兄弟的事。”

    “我一手託着讓所有兄弟們富足的希望，另一手拿着砍頭的刀。”

    “我希望你們，跟我齊心協力，讓所有兄弟們富起來，而不是讓我揮起刀，砍向你們的脖子。”

    軍官們身體一震，齊齊的單膝跪倒在地高聲道：“我等願爲殿下效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