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讓愛卿受委屈了(求訂閱)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肉絲米麪字數:3578更新時間:24/07/06 22:34:47
    萬壽宮內。

    嚴紹庭一聲哀吼。

    卻是讓嘉靖猛然一震,滿臉詫異。

    而在一旁一直負責記錄的呂芳,亦是放下墨筆,舉目看了過來。

    而在兩人的視線裏。

    擡起頭的嚴紹庭,已經滿臉漲紅,一副大明優秀青年官員代表,滿腹憋屈,無處發泄的模樣。

    嚴紹庭默默的吐出一口氣。

    這一口氣憋的。

    自己差點沒暈過去。

    嘉靖亦是神情不斷變化,深吸一口氣。

    “說!”

    “有朕在!”

    嚴紹庭拱手頷首:“回稟陛下,我中原之地,自古以來便屢有革新,春秋戰國,商君變法、李悝變法、吳起變法、鄒忌變法、申君變法、樂毅變法,唯變法之國而得成一霸。

    “而後有漢文景、漢武三朝休養生息、勵精圖治得大漢四百年基業。

    “再至前唐開元革新,方得盛唐之名。

    “而前宋僅一家王朝,便有慶曆新政、元豐改制、熙寧新政、哲宗紹述、天眷新制、正隆官制。

    國家若要得長盛基業,唯有不斷革新,革除積弊,推新而爲。八百年周室,井田不復當今,天下無有萬年之法,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若是按照科舉八股。

    嚴紹庭這番話便是開篇切題之言。

    說完之後,趁着換氣的機會,嚴紹庭看了一眼角落裏。

    呂芳依舊在奮筆疾書。

    看來是要將今天嚴紹庭在這萬壽宮中一切言語,皆記錄在案。

    嘉靖是愛讀書的。

    不光是道門課業,更多的是歷朝史家之言。

    嚴紹庭所說的這些革新,他自是知曉。

    但唯有最後那句話。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好詞!”

    “好句!”

    嚴紹庭這時候便繼續說道:“臣方纔失聲之語,不敢言陛下所問,實乃微臣讀史,閱遍春秋,深知國家革新之不易。”

    說到這裏。

    他停頓了一下。

    因爲他要對某宋點名鞭屍了。

    嘉靖亦是投來期待和讚許的目光。

    他對如嚴紹庭這等年紀的官員,總是抱以寬厚的,像這些年輕人,就該多一些銳氣。可若是不知國家不易,整日在朝堂之上嚷嚷着革新,卻又是不好的。

    能知曉國家革新不易。

    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嚴紹庭則是開口道:“前宋慶曆新政,範文正公,嘔心瀝血,韓琦、富弼、歐陽修等人一初同心協力,新政頗有成效,而後卻爲舊黨攻訐。

    “範文正公更是被誣陷以朋黨而論,新政風風火火,不下經年,便戛然而止。

    “再有熙寧元年開始,王安石屢屢上述奏請革新,奏明富國之法、強兵之法、取仕之法,雖其中多有弊端,卻也開一時強盛,朝野煥新。

    “然而熙寧新政一起,便引發前宋新舊黨政,朝堂之上傾向碾壓,相互攻訐。至九年,王安石辭官歸降,新政停罷。

    再至宋哲宗即位,司馬光執宰天下,熙寧新政之法盡數廢黜,自此無疾而終。”

    對。

    就是那個砸缸的司馬光!

    嘉靖亦是漸漸沉默了下來。

    千古範文正,那是多少君王期望能得到的臣子。

    嚴紹庭則是深深一嘆:“臣於朝堂,得陛下幸,但終究人輕言微。革新之法,必當是貫徹朝野,士農工商,無不涵蓋。

    “臣今日放言兩淮鹽政餘鹽一事,便有徐閣老等人以祖宗成法而壓之。

    “臣讀宋史,恍恍惚仿若王安石,直面司馬光亦以祖宗成法而攻之。

    “前宋無論範文正公,亦或王安石,皆掌權朝堂,同志者無數,亦是艱難萬分。臣不過雙臂之力,猶言一事,便臨駁之於觸犯祖宗成法。

    “臣惶恐!

    “臣非經年老吏,爲官得幸,滿腔報國之心,以報陛下隆恩。

    “臣惶恐!

    不敢言革新諸事,動盪朝野,乃至牽連家人,累及陛下聖明。”

    鞭完了前宋和司馬光後。

    嚴紹庭再有言語,已經是滿面漲紅,雙眼無盡憋屈。

    此刻落到嘉靖的眼裏。

    是什麼?

    這就是一個一心一意爲報君恩,爲大明江山社稷着想的大明朝五好青年官員,卻因爲朝野積弊,而無能爲力啊。

    多好一孩子。

    每天都想着如何報效自己。

    卻又無可奈何。

    已經記錄完畢的呂芳,更是放下手中墨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嚴侍讀公忠體國啊!

    就和俺們這些閹人一樣,滿心都是爲了主子爺,可身在朝堂,卻又不能隨心而行。

    主子爺這麼多年默默承受着憋屈。

    嚴侍讀如今亦是如此。

    嘉靖無聲一嘆。

    目光中帶着幾分複雜,看向了嚴紹庭。

    “至誠至孝。”

    “當是朕之潤物!”

    過往種種,在嘉靖腦海中一一浮現。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一日,從湖廣安陸踏進北京城的他,也是銳意昂揚。

    可是後面所發生的一切,也讓他如同此刻的嚴紹庭一樣,滿是憋屈,無處可說。

    但是呢。

    嘉靖也想到了嚴紹庭剛剛所說的前宋熙寧新政,一等宋哲宗上位,重用司馬光,便新政全無。

    嘉靖心中不由的多了幾分感慨。

    自己如今又剩幾載歲月。

    便是自己如今尋了改制革新,可等大明朝的新帝即位,自己所行革新,又能否存留下來?

    若到時候一紙廢黜。

    豈不是在說,自己所行革新,實乃荒唐事?

    便是自己那時已經駕崩就陵,卻也要背上一個罵名。

    嘉靖的眼裏閃爍着幾道精芒。

    他看向嚴紹庭,長長一嘆。

    “讓愛卿受委屈了。”

    “起來吧。”

    嚴紹庭雖然明知結果,但聽到這句話,終究還是心中暗暗一嘆。

    老道長終究還是不敢改制革新。

    在他看來,自己如今言及革新,是爲了忠君報國。

    那委屈,自然就是他嚴潤物受了。

    嚴紹庭拱手起身,頷首低頭:“臣不委屈!臣只是不願陛下受辱,不願我大明江山,祖宗社稷,陷入絕境。”

    嘉靖擺了擺手。

    “愛卿所做亦是甚好,不必自責。”

    “朕……”

    嘉靖有些猶豫,目光在殿內掃過。

    隨後,他才接着開口出聲。

    “方纔你多有言及歷朝變法,引之本朝,雖……但於改制革新之事,想來心中定是已有腹稿。”

    好奇。

    嘉靖雖然不願意推行革新,但終究還是好奇,想要知道嚴紹庭所準備的革新改制,又到底有哪些。

    嚴紹庭也是愣了一下。

    怎麼着。

    你老道長不願意革新,還要聽一下我的革新之法?

    這不是白嫖嘛!

    但自己這些時日在朝中所經歷的,加之一點點整理出來,加之借鑑後世之法,所總結的那些革新之法,卻還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但嚴紹庭卻不打算說。

    甭管是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火耗歸公,還是文武吏治、重整京軍、開海行商,更不要說取消功名優待、取消宗室特權、改革選官制度。

    哪一條現在說出來。

    自己和老嚴家,都可以準備好打包行囊,一起滾回江西老家了。

    不過自己今天在老道長這裏大演一番,除了訴苦,可不就是爲了能弄點好處。

    嚴紹庭覺得自己剛剛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就看老道長有沒有這個覺悟了。

    但現在老道長又想知道革新之法,總不能什麼都不說。

    嚴紹庭三思之後,方纔緩緩開口,以求能稍稍滿足一下老道長修道之餘的好奇心。

    “回稟陛下。”

    “臣在朝爲官時長,可當差做事日短。臣不敢在聖前胡言通曉天下萬事萬物利弊,更不敢言臣一人便可盡言革新改制。”

    “陛下問策於臣,臣只能答,若行改制革新,首在吏治。不論今歲浙江、南直隸增產絲綢所生諸事,亦或京中軍需貪腐事,再或今日所生兩淮巡鹽之變,都在吏治。”

    “吏治清明,則新政革新之法,方能上行下效,無有阻礙,可得政通人和。”

    嚴紹庭想到了老高當上內閣首輔後,便揮動手中大棒開啓的吏治整頓,而後延伸到老張登臨首輔之位,推行的考成法。

    不過這玩意的核心,是在督促地方官員完成朝廷制定任務的。

    最重要是徵收賦稅。

    法子可行,但卻忽視了百姓。

    若是再加上民生事項,將地方百姓生機水平加入到考成法之中,方纔能算是完善的。

    嚴紹庭擡頭看了一眼老道長。

    這事似乎是可以說的。

    但是。

    老道長不配!

    嚴紹庭當即轉口道:“吏治清明,而後方可推行新政。如行經濟,富裕國家,當穩固百姓農耕,更要重於商賈之術。

    “百姓錢糧能有幾何,蓋之於商賈,皆爲富可敵國。我朝初定之時,乃是爲了憐惜天下百業,方纔農商賦稅甚低於前宋。

    “而今我朝國祚已有二百年,民間商賈無不豪奢,在外粗布麻衣遮掩,在家便是綾羅綢緞。若是爲一方豪強,則面官府,亦是僭越橫行。

    “朝廷勵商賈,雖不能強奪其資,斷其根基,毀於商業,卻定要嚴查商賈,以巨稅終之!

    “臣有估量,若重之商稅,上下貫徹,假以時日,國庫取之商賈之財稅,定是遠超於百姓農耕之財稅。”

    有明一朝,真的就是一個畸形的經濟制度。

    原本開國的時候,確確實實是爲了休養生息,大多行業都是無稅或是少稅的。

    商業僅僅只有三十稅一。

    到後來甚至就連這三十稅一都無法徵收上來。

    錢到不了朝廷手裏,軍隊短缺錢糧。

    國家滅亡了。

    那些士紳商賈,也不過是轉身一句頭太癢。

    割發而跪。

    依舊富貴。

    可謂無恥至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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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