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老規矩:祖宗成法不可改!(1500月票加更)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肉絲米麪字數:3530更新時間:24/07/06 22:34:47
    隨着殿門關閉。

    萬壽宮大殿內的光線,暗了下來。

    帷幔後,依舊是大明的嘉靖皇帝。

    帷幔前。

    則只剩下大明內閣首輔嚴嵩,次輔徐階,內閣輔臣高拱、袁煒。

    以及提奏兩淮鹽務改制的嚴紹庭。

    不等嘉靖開口,也不等嚴紹庭繼續解釋。

    首先挑破嚴紹庭要改制鹽政的徐階,便已經拱手上前。

    “陛下,我朝自太祖洪武皇帝時,便定下國朝鹽政,爲解邊軍糧草物資供應之困,又行開中。本朝鹽政至今,已行近二百年,歷代先君無不是與太祖時鹽政,增添新策,卻絕無改制之言。”

    “今日京師接兩淮急奏,因鄢懋卿而致兩淮數萬鹽戶鹽丁,羣起趕赴揚州城,聲討鄢懋卿。”

    “其因不論,便單論鹽務一事,稍有變動,便引得如今兩淮生變。若貿更改鹽政,視祖宗成法於不顧,一旦朝廷頒佈新制,恐怕屆時便不只是兩淮生亂了。”

    “輕啓改制,必定滿朝誹議,民間動盪,那時候恐怕便不是兩淮鹽戶鹽丁受人蠱惑,而是真的要鹽政之下皆大亂!”

    “老臣年邁,身居內閣,功績淺薄,然食君之祿,莫敢坐視大明江山社稷生變,天下黎庶生亂。”

    “今,翰林院侍讀、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戶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嚴紹庭,妄言改制我大明祖宗成法,或爲我大明朝政,卻年少淺薄於見識,不知社稷之重。”

    “臣請陛下,降旨於朝堂內外,明喻天下,申斥嚴紹庭輕浮改制之言論,以定天下人心!”

    殿內,徐階一改往日作風,擲地有聲,可謂是嘔心瀝血之言。

    爲何自洪武初年到如今,大明在鹽課上的稅收越來越少?

    徐階沒有提。

    總結核心就一句話。

    祖宗成法不可改。

    嚴紹庭眼神中潛伏着幾縷寒芒。

    這個徐階不光是直接搬出了千古不變的所謂祖宗成法,而且還是搶在自己前面將這個事情提了出來。

    他就是要完全堵死了自己後面所有的話。

    帷幔後,嘉靖寂靜無聲。

    徐階卻始終保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勢,不復更改。

    高拱看了一眼,默默拱手走出。

    “陛下,朝廷虧空,國庫空虛,今歲已開東南增產絲綢行銷海外之事,亦有嚴紹庭與外商議定成行,提繳三百萬兩白銀以作定金,待明年東南桑葉生、生蠶肥、多吐絲、多產絲綢,每歲千萬利潤,足以填補虧空,更有結餘。

    “兩淮而今鹽課歲益減少,或在鹽政吏治,若要糾正積弊,朝廷可降旨嚴查鹽政官員,清查鹽務商賈,以資鹽課歲入。

    “改制一說,萬不可輕言。

    “一旦改制之言論放開,朝堂之上必將廣生辯論,進而引發爭鬥,屆時言路日復彈劾,朝堂地方爭鬥無休,朝政停擺,社稷動亂。

    臣請陛下三思。”

    高拱亦是開口反對改制。

    但他的角度卻是和徐階有所不同。

    徐階的奏對是一直緊扣祖宗成法。

    完全核心意思就是,老祖宗幹了兩百年的事情,沒有出過大問題,那就是沒問題的。

    不能改!

    而高拱則是說朝廷現在之所以巡鹽兩淮,都是爲了填補朝廷虧空。

    而東南增產絲綢的事情,明年就能有收入了,以後每年也都會有收入,所以在鹽政上就不必急於一時。

    而且就算要動鹽政,也不是說一定要改制。

    可以是在鹽政吏治上做文章。

    這倒是附和高拱一貫的政治理念。

    朝廷有問題,不在其他,只在吏治。

    所以後來他上位內閣首輔,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頓吏治。

    高拱認定,只要解決了吏治問題,就能禁絕貪腐,就能讓朝廷錢糧增多,就能讓天下太平。

    一位次輔,一位輔臣,先後發言。

    陪站在現場的袁煒,卻是坐蠟了。

    他的官場仕途,是從翰林院開始的,然後從禮部尚升入內閣的。

    想了一下。

    袁煒這才先是看了嚴紹庭一眼,面露抱歉。

    隨後低聲開口道:“陛下,祖宗成法,輕易不可改。”

    說完之後,袁煒就將腦袋深埋胸口。

    這事就不是自己能參與的啊。

    皇帝剛剛還不如說一句,內閣和嚴潤物留下,袁煒出去。

    自己待在這裏,現在不就是活受罪嘛!

    而帷幔後的嘉靖,依舊沒有出聲。

    嚴嵩眉頭皺緊。

    鹽政如何,這件事情大孫子可沒有和自己說啊。

    這小子,平日裏有些想法,直接聖前奏對也就罷了。

    這等干係祖宗成法的事情,竟然也不跟自己說。

    嚴嵩心中有些紛亂,最終只能開口道:“陛下,徐閣老說嚴紹庭是要改制,但剛剛嚴紹庭卻只是提到鹽政餘鹽一事,尚未明說究竟要如何辦,不如讓他說完再議?

    若當真是有改制一說,則不可輕言。若只是於鹽政餘鹽一事上,有所新策,用以彌補鹽政積弊,提振鹽課歲入,陛下和內閣覺得可行便行之,若不可行便廢之。”

    老嚴頭現在心中那是一團亂了。

    但到底是在內閣首輔位子上待了幾十年的人,看似一番和嘉靖的奏對,卻又是在提醒大孫子。

    不要提改制!

    只說新策!

    嘉靖現在也很頭等。

    所爲祖宗成法的強大,他當年可是親身經歷過一遍的。

    但若是嚴紹庭提到的餘鹽一事,真的能爲朝廷帶來更多的鹽課歲入呢?

    剛有這個念頭,嘉靖便在心中連連搖頭。

    這不是錢糧的問題了。

    可是他又想到嚴紹庭今年給朝廷弄來了數百萬兩銀子,以及定下以後每年都能爲朝廷帶來千萬兩收入的良策。

    嘉靖此刻心中便猶如多了一隻貓,正在不停地撓着他的心。

    “嚴閣老所言極是。”

    又是這一句,所有人都極爲熟悉的言論。

    嘉靖將鍋扣在了嚴嵩的頭上,卻也算是認同了讓嚴紹庭繼續說下去。

    嚴紹庭則是眉頭皺緊。

    他直到大明文官們慣用的所謂祖宗成法不可改,到底是怎樣的。但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剛剛提出一點餘鹽的事情,就能立馬引來這麼大的反應。

    這些人,防範更改所謂祖宗成法的敏感度,當真是不低啊!

    嚴紹庭低下頭。

    “回稟陛下,臣未曾言要更改祖宗成法,也未曾言要改制。”

    這句話,他說的很慢。

    表明態度,自己並不是在改制。

    同時也在重新整理自己心中思考的問題。

    果然。

    在聽到嚴紹庭的回答之後,嚴嵩整個人都送了一口氣。

    帷幔後的嘉靖也是同樣的放下心。

    徐階卻依舊是精神緊繃,唯恐嚴紹庭會在接下來的話裏鑽空子挖坑。

    打量了一眼衆人的反應後。

    嚴紹庭才繼續開口。

    “臣復閱國朝鹽政,國初朝廷委官稽考,以四百斤爲一引,官府給米一石與鹽戶,亦可以最低米價爲準,兼給錢鈔,用於鹽戶工本。”

    “而後,朝廷漸漸取消給米,而全給錢鈔爲鹽戶工本,至洪武十七年,兩淮、兩浙鹽戶工本爲每引給鈔兩貫五百文,亦是不少。然,國朝錢鈔至今,貶值無數,錢鈔給支卻不增,鹽戶工本收益銳減。”

    “其後,鹽戶爲增添家用,產鹽增多,超過朝廷定額鹽課鹽引數目。於是,餘鹽出現。以致朝廷正鹽以外,另有掣割餘鹽、殘鹽、零鹽、所鹽種種。”

    “洪武初年,朝廷規定,勤竈有餘鹽送場司,二百斤爲一小引,給米一石。其鹽召商開中,不拘資次給與。而那時正額鹽給工本米一石,餘鹽乃正鹽兩倍,鹽戶競相繳納餘鹽於鹽務場司。”

    “正統二年,定餘鹽一小引給米麥二斗,僅有洪武朝五分之一,鹽戶再難繳納餘鹽於場司,我朝至今屢禁不止的私鹽,便自此時猛然激增,再不復還。”

    “彼時,朝廷察覺餘鹽變爲私鹽,正統十三年又令,兩淮運司餘鹽每一小引復給米麥一石,以圖斷絕餘鹽私通爲私鹽。”

    “然其後無論朝廷如何推行新策,卻已再難扭轉朝廷正鹽難銷,餘鹽氾濫成私鹽,官鹽價高質殘、私鹽價低質優的局面。”

    陳述朝廷鹽政之變化,鹽課銳減之成因。

    嚴紹庭也不忘看向拿着祖宗成法不可改的話壓自己的徐階。

    他開口道:“徐閣老方纔言則罪於臣以祖宗成法不可改。臣卻不明白了,爲何太祖朝餘鹽給米麥一石的祖宗之法,到了正統朝便只剩二斗,可有破壞祖宗成法之嫌?”

    大明鹽課崩壞。

    成因有很多,正鹽荒廢,餘鹽興盛,私鹽猖獗,種種原有方纔導致如今,本該歲入千萬的鹽課,只餘百萬而已。

    嚴紹庭的眼神變得不太好看,少了往日即便在這聖前爭論,也無有人身攻擊的舉動。

    但現在,他真的對徐階這種開口祖宗成法的言論。

    厭惡至極!

    徐階面對詢問,卻是閉口不言了,只當自己是尊雕像。

    見徐階不說話。

    嚴紹庭目光一凝:“徐閣老,還請閣老爲下官斧正!”

    又是熟悉的一句話。

    徐階臉色鐵青。

    他完全不懂,這小子怎麼就對鹽政上的事情知曉的如此清楚。

    乃至於洪武朝鹽政之策,以及後來各朝鹽政之策,都瞭然於心。

    而面對着不開口回答的徐階。

    嚴紹庭則是轉頭看向帷幔後的嘉靖。

    “徐閣老言臣破壞我大明祖宗成法。”

    “臣要問徐閣老,太祖鹽政之規定,歷朝更改,乃至本朝陛下肩負社稷以來,也屢有鹽政新規,難道皆爲破壞祖宗成法?”

    “陛下,臣請陛下降口諭,徐閣老答臣下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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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