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官逼‘民’反(求訂閱)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肉絲米麪字數:3612更新時間:24/07/06 22:34:47
    督糧道署裏。

    海瑞丟下一句道不同不相與謀,便真的與張居正分道揚鑣。

    他要去繼續訪查地方田畝賦稅一事。

    試圖以一己之力,將這樁事情,繼續捅到千里之外的京師。

    而張居正卻不得不困守蘇州督糧道署,繼續盯着增產絲綢的事情。

    卻又要直面蘇鬆兩府所暴露出來的土地、稅賦、徭役、人丁、吏治等等問題,而又無能爲力。

    爲官理念的不同,讓張居正和海瑞兩人,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模樣,站在了完全對立的位置。

    而在離着蘇州府只是一江之隔的揚州府。

    大明朝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奉旨欽差兩淮鹽務、東南商稅的鄢懋卿。

    卻是如沐春風,日子過的有滋有味。

    江南本就富碩。

    而揚州更是滿城銷金窩。

    揚州瘦馬,一時聞名天下。

    手握權柄的鄢懋卿,過着與海瑞、張居正完全不同的官場生活。

    鄢懋卿自然是毫無顧忌,不爲諸多事務纏身掣肘的。

    在動用了兩淮都轉運鹽使司名下的鹽兵,以及淮揚兵備道的兵馬之後。

    鄢欽差的巡鹽大業,進行的如火如荼。

    在大兵強壓之下,兩淮那些個富可敵國的鹽商們,一個個‘心甘情願’的將錢糧取出,雙手供奉進了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裏。

    兩淮鹽場,蓋之大明兩京一十三省海鹽、湖鹽、井鹽產出,十分之三,乃舉朝最重之地。

    兩淮鹽商,亦是天下鹽商最富。

    大兵壓境。

    每一日,都有無數雪的白銀,裝滿一輛輛大車,送到鄢懋卿的手上。

    而盤踞在揚州這等南北通衢之地的商賈們,亦是乖順無比的將各家賬目送到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而後按照成例,繳納並補齊過往商稅。

    有人說。

    如今的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裏,人已經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遍地都是因爲裝不下,而只能隨意堆放在地上的雪銀。

    若是一個不小心,便是要被這滿地雪銀絆倒。

    而手拿無數錢糧的鄢懋卿,自然就成了大明朝最會運用金錢的人。

    文錦裝飾廁牀。

    白金作爲溺器。

    十數女子擡轎,行於市面。

    終日於揚州城內豪奢宅院,置辦酒宴,僱之盛名樂班、戲班,終日歌舞,每日耗費金銀無數,猶如江河之水。

    而若是鄢懋卿在揚州城中享樂伐悶。

    便要十數名女子擡轎出城,兵丁掩護左右,尋於兩淮鹽場。

    鹽丁無有衝撞忤逆,卻仍然大肆殘殺虐待,扣之以私售餘鹽之罪。而是打殺鹽吏,便冠之以監守自盜之名。

    若於民間絕美女子,便將掠於轎內,光天化日之下,曠野之外,便將淫穢,而後歸之於都轉運鹽使司衙門,或自行淫穢,或贈與膝行蒲伏之官吏士紳商賈。

    那一日。

    出城歸來,照例尋得美色攜之,將入衙門的鄢懋卿。

    被兩淮都鹽御史攔下。

    兩淮地界,如今早已被鄢懋卿弄得民不聊生,百姓無不怨聲載道,鹽戶已有出逃之事滋生。

    都鹽御史當衆跪在都轉運鹽使司衙門前,乞求鄢懋卿手下留情,若不然兩淮地界必將會生出官逼民反的禍事。

    到時候便是兩淮大亂,甚至會連累漕運,中斷南北貨運,乃至於是京師短缺物資,九邊錢糧軍餉中斷。

    但鄢懋卿卻亦是當衆,給那都鹽御史扣上了一個官商相隱,在官掩護商賈的罪名,而後押入牢房,留待日後奏明朝堂知曉,而定其罪。

    只是沒過幾天。

    牢房裏便傳出訊息。

    那都鹽御史,竟然是留下遺書一封,自述其罪,而後自決於牢房之中。

    自此以後。

    揚州城內外,兩淮地面,再也沒人敢於在鄢懋卿面前言語半句了。

    如今揚州城裏,無論官民商賈,皆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唯恐被鄢懋卿盯上。

    兩淮鹽商常聚的別院之中,死氣沉沉。

    其間就座無數,卻是無人開口。

    這些往日裏身着綾羅綢緞的兩淮鉅富鹽商,如今個個都穿戴粗布麻衣。

    不是他們當真被鄢懋卿將家產搜刮乾淨了。

    而是若他們依舊身着綾羅綢緞,只要被傳揚出去,便定然是要被鄢懋卿拿去詢問,而後又是一番錢糧搜刮。

    這倒是不知是說鄢懋卿奉行國朝對商賈律法之規定好,還是說他貪圖金銀的好了。

    漫長的死寂後。

    終於有一人擡起頭。

    “難道他鄢懋卿真的要逼着咱們兩淮地界上的人,都反了他不成?”

    別處之人不知鄢懋卿之兇殘,但他們卻是切切實實的親身經歷了。

    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家產,幾乎是隨着鄢懋卿的到來,而付之一空。

    這日子若是一直下去,還如何過?

    “反?”

    有人面露淒涼,唉聲嘆氣,搖頭晃腦。

    “如何反?他鄢懋卿手上有鹽兵,有淮揚兵備道的兵馬,你我徒有錢糧之輩,如何反之?”

    “便是反了,北有徐州兵備道、南有蘇鬆常鎮兵備道、西有潁州兵備道,上有南直隸都司衙門,南京兵部,南京留守司,南京守備。”

    “你我等人,如何反?”

    隨着此人的解釋,滿堂哀聲此起彼伏。

    先前那人握緊拳頭:“京師那邊情況如何?咱們日子不好過,也不能讓京師那幫人日子好過!

    京中物價,繼續哄擡上去,就不信了京中的老少爺們能看不見,能放過了激起民怨的鄢懋卿!”

    有人搖頭開口,說道:“往北邊去的貨運,便是不用我們出手,都已經開始漲價了。

    只是覆巢之下無完卵,朝廷爲的是從我兩淮地界上取得錢糧,鄢懋卿此時便是有那無敵身,到時候說不得還要反告我等禍國……”

    “……”

    又是一陣沉默。

    忽的。

    有人站了起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難道咱們這些人,就伸長了脖子,等着他個狗日的鄢懋卿將刀繼續砍下來?”

    揚州城,如今卻是被鄢懋卿懸了一把刀在所有人頭頂。

    誰也不敢言語半分,更不要說是有所動彈了。

    “官逼民反……”

    “那就讓他鄢懋卿官逼民反!”

    “俺就不信了,等朝廷看到狗日的鄢懋卿在淮揚地界惹出官逼民反的事情,還管不管這事了!”

    這話一出,瞬間在場衆人無不側目視之。

    無數的念頭,在席間流轉着。

    有人便開口詢問道:“如何官逼民反?”

    “這事可不是那般好操縱的。”

    “若是不處理好了,我等便難免會引火燒身。”

    衆人七嘴八舌。

    最先提出的那人,則是沉聲道:“他鄢懋卿在揚州城橫行霸道,戕害百姓,殘殺鹽丁,難道便不許鹽戶們驚恐不安,拿起鹽抄子反了他鄢懋卿?”

    “開出了價,暗地裏放出話去。”

    “誰不拿起鹽抄子反了這個娘狗日的鄢懋卿,往後餘鹽,甭想從咱們手上賣出去!”

    餘鹽。

    是朝廷在正課鹽稅定額之外,鹽戶們多生產出來的食鹽。

    早先國初的時候,是朝廷收買,後來朝廷給價屢屢降低,餘鹽就只能通過地方上的鹽商賣出,成爲私鹽。

    這也是後來爲何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百姓無不購買私鹽的原因。

    因爲私鹽價錢比之官鹽更低,而質量卻是更好。

    經由此人提醒暗示。

    在場衆人紛紛響起贊同聲。

    “就這麼辦!”

    “都打起精神來!”

    “日死他媽的鄢懋卿!”

    ……

    京師。

    時節已經到了最熱的時候。

    北京城內外,蟬鳴不歇,到處都是熱浪滾滾。

    官道兩側,行道樹軟綿綿的耷拉着枝葉。

    而在城中。

    嚴紹庭亦是面色凝重。

    京師的物價,已經高到了一個離大譜的地步。

    軍需上諸多東西,都要耗費更多的錢糧才能採買。

    而昌平那邊正在營建的幾處工地,也因爲物料價錢上漲,而不得不停工。

    就連陸大妹子也從昌平別院送來了書信,詢問京師物價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不然他們嚴家,真的可以考慮把京中這座首輔宅院給賣了。

    戶部上上下下,最近更是忙的腳不沾地。

    順天府已經將好幾起因爲物價問題,而發生鬥毆的案子,按在了戶部的頭上。

    言辭裏,皆是職責戶部不幹事,這才導致京中物價橫飛。

    隨後便是那幫清流科道言官。

    一個個的又開始上奏朝廷。

    要是再不平息物價,他們就連買寫奏章的紙錢,都要套不出來了。

    到時候大家都別幹事了,只管在家待着。

    勒緊了褲腰帶,仰頭看天,吃風過日吧。

    徐渭原本在處理完了軍需官缺那筆四十多萬兩銀子的事情後,就回了昌平。

    但最近也被嚴紹庭叫回了京中。

    此時。

    徐渭正在低頭翻閱着京中各處的消息。

    而後方纔擡起頭:“侍讀,按照眼下的局勢,恐怕京中物價已經到最高處了,但若是不儘快平息下來,恐怕朝廷真的要出大事。”

    嚴紹庭亦是皺眉道:“事情出在兩淮,只是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爆,捅到朝廷,我也不清楚。”

    鄢懋卿會在兩淮做什麼,會將兩淮的人逼到什麼程度,他是控制不了的。

    徐渭卻是搖頭道:“應該快了。”

    嚴紹庭看向老徐:“爲何?”

    徐渭從面前那成堆的紙張裏,取出一張紙,送到了嚴紹庭面前。

    “陸僉事今早送來的消息。”

    “淮揚兵備道這個時候,竟然奏請南京兵部,調撥火器,這很不尋常。”

    嚴紹庭雙眼一瞪:“兩淮真出大亂子了?”

    不等徐渭開口繼續分析。

    外面的屋門已經被砰砰砰的接連敲響。

    響聲之大,頻率之急。

    “姐夫!”

    “兩淮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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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