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都殺了吧(求訂閱)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肉絲米麪字數:3628更新時間:24/07/06 22:34:47
    依舊是在東直門下。

    依舊是嚴紹庭和徐階兩人。

    風不知何時停了,熱浪襲來,攪的人心浮躁。

    徐階愈發的心煩意亂。

    他不得不承認。

    自己身居內閣這麼多年,今日卻是第一次心慌。

    哪怕是前不久,西苑宮牆之外一聲槍響,也不曾慌了神。

    但現在,卻真的是慌神了。

    徐階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詢問道:“奏本已到何處?”

    問完之後,徐階便後悔了。

    但嚴紹庭卻是笑了笑:“下官是在錦衣衛得的消息,已經讓陸繹帶着人去看看情況了。”

    說完之後,嚴紹庭瞅了一眼大概或許應該是因爲天熱,而額頭不自覺出汗的徐階。

    他又說道:“畢竟三十二份奏本,皆是蘇鬆兩府田畝隱瞞一事,國朝至今,似乎從未有過,如此重大,如此這般酷熱,官道上可是萬萬不能出了錯。”

    徐階悄然的吐出幾口濁氣。

    待到情緒平復下來之後,他才擡頭深深的看向面前神色純良的嚴紹庭。

    終於。

    徐階反應了過來,也看清楚了今日的一切。

    自這小子從錦衣衛趕到文淵閣開始,就是在佈局,爲的就是等着自己跳進去!

    不。

    這件事,就算自己不想跳進去,也必須要跳進去。

    三十二份奏疏啊!

    皆是涉及蘇鬆兩府田畝隱瞞一事。

    徐階全然不敢設想,若是這些奏本送到西苑,到了玉熙宮聖前,會爆發出多大的動盪,又會引來皇帝多大的怒火。

    皇帝唯錢糧不容有誤。

    這已經是朝野上下的共識。

    皇帝可以在任何事情上讓步,卻絕對不會在錢糧一事上讓步。

    這是無奈,也是朝堂默許。

    不然,就只能等着皇帝將目光看向其他地方了。

    譬如……

    軍權?

    徐階望着面前純良模樣的嚴紹庭,不禁淡淡一笑。

    “嚴侍讀以爲,戶部乙字庫所牽連出來的軍服、甲貪墨一事,當如何彌補?又該如何防備?”

    到了該做出讓步的時候了。

    亦如上一次自己等在玉熙宮外,太液池畔。

    便是在對外商號一事上,做出了讓步。

    如今,又到了不得不做出的讓步的時候。

    徐階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股無力感。

    如今的嚴家,和過去全然不同。

    所行諸事之風格,也和過往截然兩樣。

    現如今的嚴家所做的事情,完全是在規則之內進行,且時時緊握規矩二字。

    這種行事風格,過往不該是自己和朝中清流們所行的嗎。

    何時,嚴家也是如此做事的了。

    徐階的心中,有着無數的疑惑,一時不得其解。

    嚴紹庭則已經開口道:“下官其實覺得,蘇鬆兩府田畝隱瞞一事,茲事體大,牽一髮而動全身,只是海瑞這人,傳聞頗爲執拗,想來也是一意孤行,不然有張閣老在蘇州府,如何不會去勸阻海瑞?”

    依舊是不忘挖坑。

    挖坑之餘。

    嚴紹庭繼續道:“只是不論如何,眼下海瑞這三十二份奏本已在京外,加之朝廷眼下虧空嚴重,無論如何都是要徹查到底的。

    下官倒是覺得,正好此次京中各部出了軍需貪墨的事情。

    不如就趁此機會,勸說蘇鬆兩府人家,將過往隱瞞的田畝主動坦白出來。

    朝廷今年改了兩府十五萬畝地爲桑地,想來對乙字庫存儲也是有影響的。

    坦白了隱瞞田畝,來年就都種上,田畝登記造冊。如此所謂田畝隱瞞一事,也就不算什麼事了,而朝廷又能再開財源,添補虧空,一舉兩得。”

    要不是老徐肉厚,自己也不會逮着老徐一個人薅羊毛。

    嚴紹庭瞄了一眼徐階。

    怪只能怪老徐你平日吃的太多了。

    要將過往隱瞞田畝盡數坦白!

    徐階心中瞬間堵了一口氣。

    見老徐扭扭捏捏,一直不願開口的模樣。

    嚴紹庭只好繼續說道:“前些日子,朱時泰在台州街一戰後,寫了份信給下官。”

    徐階當即眉頭一跳:“哦?小國公此次去了台州軍中,可謂是煥然一新,軍功頗盛。不知小國公這次信中,都說了什麼?”

    嚴紹庭搖着頭淡淡一笑,隨口道:“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他們抓了些倭寇和假倭,聽說是查出了些海商的事情,似乎和咱們大明東南沿海,有諸多牽連。”

    徐階又是心中一跳。

    只覺得今天出門,是沒有看黃曆。

    事情這是一樁接着一樁的蹦出來。

    嚴紹庭則是目光平靜的注視着徐階,心中平靜如水。

    自從孝宗朝,大明寶船圖被毀,朝廷就再無對外出使。

    成祖一朝的七下西洋,爲朝廷帶來無數錢糧的事情,便再也沒有出現。

    而這裏面的好處,都隨着那一把火,轉移到了東南沿海士紳大戶手上。

    畢竟朝廷沒有能力再下西洋,和外商做生意,卻不代表這些東南士紳大戶們,就沒了能力。

    聽說,其實寶船圖現如今還藏在東南士紳大戶家中。

    只是不知真假。

    而徐階就在松江府,就在長江口子上。

    而松江府隔壁就是杭州府。

    杭州府設有市舶司。

    因而,松江府天然的就是一個對外海商走私的好地方。

    松江府啊。

    他老徐家,可是隻手遮天的存在。

    徐家那麼多隱瞞下來的田地,每年產出無數的布,除了在國內銷售,更多的是去了哪裏?

    “老夫以爲,潤物所言,頗爲合理。”

    徐階一聲輕嘆,重新恢復成了大明內閣次輔,臉色莊嚴肅穆。

    嚴紹庭則是微微一笑:“徐閣老也以爲,讓蘇鬆兩府坦白隱瞞田畝,栽種,爲朝廷添補虧空,是個好辦法?”

    徐階心中幾乎是在滴血啊。

    那可是潑天的財富啊。

    這嚴紹庭卻是拿着刀,一刀一刀的從自己身上刮肉下來。

    可徐階卻是強撐着,臉上露出正氣:“萬事不如朝廷安穩!萬事,不如添補朝廷虧空!東南乃朝廷賦稅重地,責任重大,如今既然查出田畝隱瞞,又得實證,如何能不改之?”

    這一刀。

    終於是落在了徐閣老的身上,刮下來一大塊肉。

    嚴紹庭當即拱手,面露笑容:“那下官這就去西苑,玉熙宮內面聖奏對,將徐閣老此番諫言,稟明陛下。”

    徐階卻是搖頭:“事情是海瑞查出來的,此般建議,也是嚴侍讀想到的,老夫如何該竊據功勞?”

    嚴紹庭卻是拒絕道:“徐閣老乃是內閣次輔,若是沒有徐閣老應允,下官如何敢言?若是今日陛下亦應允了此事,屆時還得要徐閣老鼎力相助,才好將兩府隱瞞田畝,一一清查出來,登記造冊,彌補朝廷虧空,增添財稅。”

    徐階的心不斷的滴着血。

    這個嚴紹庭,不但從自己身上刮肉下來。

    竟然還要自己拿着刀,在自己身上刮肉!

    屬實可惡!

    徐階目光幽幽,深深的看了嚴紹庭一眼。

    “既如此,嚴侍讀辛勞,本官自當出力相助。”

    嚴紹庭頷首點頭。

    “那……下官告退。”

    說完,嚴紹庭便轉身離去,往玉熙宮方向而去。

    徐階則是一直站在東直門下,看着嚴紹庭的身影,在奉天門內五龍橋廣場上消失。

    隨後他才滿臉陰沉,眼中充滿寒意,冷哼一聲。

    此刻徐階也不往吏部去了。

    轉身便回文淵閣。

    到了文淵閣外。

    徐階便叫了徐家的僕人出來。

    文淵閣不算小,而爲了方便照顧上了年紀的內閣輔臣們,朝廷一直是準允各位內閣輔臣當差的時候帶着家中僕役。

    本意就是爲了方便內閣輔臣們有什麼事,能有各家僕役照料。

    徐家的僕役聽到傳喚,立馬出了文淵閣。

    外面,四下無人。

    幾十年伺候在徐階身邊的徐家家生子,小聲詢問道:“老爺,有事吩咐小的?”

    徐階臉色陰沉:“回府,叫上幾個人出城,沿着官道往南邊找。”

    僕役心中疑惑,繼續詢問道:“老爺要找什麼?”

    徐階心裏一滴一滴的流着血。

    卻只能強忍着怒火,沉聲道:“找蘇州府那個海瑞送來的三十二份奏章。”

    僕役眉頭一跳。

    “老爺是要……”

    徐階卻是冷哼一聲。

    嚇得僕役趕緊低下頭。

    徐階這才悶聲道:“最近天氣越發炎熱,京師又許久不曾落雨,天干物燥。你記着,這幾日去兵部提醒一下,務必要督令官道驛路,小心防火,莫要誤了朝事。”

    僕役心中震驚,不由擡頭看了一眼自家老爺。

    徐家可是很久沒有再做過這等事情了啊。

    僕役心中擔憂,不免再次小聲詢問道:“那……那驛站裏的……”

    徐階立時揮袍,冷眼掃向僕役。

    他已然提起腳步,邁向文淵閣內。

    沒幾步,卻有聲音傳入僕役耳中。

    “都殺了吧。”

    “乾淨一些。”

    僕役一顆心瞬間堵住了嗓子,只能無聲彎腰,然後悄悄壓着腳步退後。

    退後許久,方纔轉身,趕忙提起腳步往宮外跑去。

    而在玉熙宮外。

    嚴紹庭站在殿門前,看了一眼前方黑洞洞的大殿。

    他很清楚。

    今天並不是徹底扳倒某人的最佳時機。

    不是因爲罪責不重。

    更不是因爲證據不夠。

    而是因爲眼前這座玉熙宮。

    另外。

    便是嚴家不能成爲弄倒某人的主力。

    至多,也只能做那順水推舟的落井下石之人。

    嚴紹庭收斂心神,擡起頭來。

    “臣,翰林院侍讀,戶部浙江清吏司郎中,錦衣衛指揮僉事,嚴紹庭。”

    “有大喜事,啓奏面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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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