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哪個不是衣冠禽獸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肉絲米麪字數:2621更新時間:24/06/26 18:25:01
    剛剛選好暈倒方向的鄭泌昌。

    頓時愣在原地。

    也是在這個時候,原本還是李玄在應對的朱七,也帶着人從織造局後面走了過來。

    在衆人的注視下。

    一身官袍洗的陳舊的都察院監察御史、南直隸巡撫衙門通判海瑞,風塵僕僕的模樣,沉着臉走了進來。

    海瑞當先看向在場衆人。

    便冷笑一聲:“正好,浙江布政使司衙門的、江南織造局的、河道衙門的都在,也省的本官再一個個找過去了。”

    李玄最先沒忍住,膽小卻嘴硬的喊道:“海瑞!這裏是織造局!是替宮裏辦事的地方,你安敢亂來?”

    海瑞雙眼滿是寒意的掃了眼前這名膽敢叫囂的腌臢太監一眼。

    也只是一眼。

    李玄便驚出一身冷汗,慌慌張張,不安的低下頭。

    鄭泌昌嘴上鬍鬚抖動了幾下,揮手指向海瑞,瞪着眼喊道:“海瑞!本官幹了什麼,又是犯了哪一條罪,你竟敢給我定罪!”

    海瑞卻是冷哼一聲:“你犯的是欺君的大逆之罪!”

    鄭泌昌心中一顫,沉着臉喊道:“本官是朝廷的封疆大吏,是浙江道的布政使,做的是陛下交代的差事,是一道父母,豈是你隻言片語就能將這欺君的罪名,扣在本官頭上?”

    “我如何給你定罪?”

    海瑞面露冷笑,看了眼後面的朱七,面對鄭泌昌說道:“本官乃是都察院監察御史,此次奉了陛下的旨意,嚴侍讀的令,嚴查浙江道新安江大堤被毀前後一應案情。

    鄭道臺,你說我有沒有權力給伱定罪?有沒有權力拿你?”

    朱七默默的向前挪動了一步。

    跟着他的錦衣衛官兵,亦是默默的散開,將場上衆人圍住。

    鄭泌昌卻是冷笑了起來,笑聲許久方纔平息。

    “便是你海瑞奉了陛下的旨意、朝廷的命令,想要審問本官,給本官定罪,那也得拿出實證來!”

    鄭泌昌忽然之間,平復了下來,甚至是冷笑着轉了一圈,目光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最後,雙眼陰森的盯上了海瑞。

    “海瑞,你過去在我浙江道,爲淳安縣令,本官便知曉你有個海筆架的稱號。”

    “但本官要告訴你,同朝爲官,如同乘一船,風浪一起。

    先落水,後落水。

    誰都不能倖免!”

    海瑞卻是冷眼看着鄭泌昌:“前唐太宗有言,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下官雖與道臺同朝爲官,卻是道不同,不相與謀。道臺今日落水,亦是民心所在。若將來有朝一日,百姓要給我海瑞定罪,我絕無怨言。”

    海瑞亦是上前一步:“但今日,你的罪名,本官便是要定下!”

    鄭泌昌冷哼:“本官有何罪!”

    “新安江大堤如何被毀的?”

    “兩岸如何有數十萬災民?”

    “朝廷有旨,上官有令,浙江不得兼併土地,爾等毀堤淹田,腐爛陳米賑濟百姓,逼迫受災百姓出售田地,來日便成爾等家僕、佃農。”

    “似爾等之所爲,猶如禽獸,國法昭昭,難容爾等一日!”

    在場的朱七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絲猜想。

    或許在將來的京師朝堂之上,這位將會給往日裏的那些袞袞諸公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或者說是意外?

    而鄭泌昌面對着被海瑞呵斥爲禽獸之流,卻是暢懷大笑了起來。

    笑聲停下。

    鄭泌昌哼哼道:“文官袍服上繡的是禽,武官袍服上繡的是獸。

    海瑞,我大明朝一個大學士一年的俸祿才一百五十八兩。我當了一年的巡撫,俸祿也就一百餘兩。

    一頭鷹,一隻虎。

    靠這些俸祿也吃不飽!”

    織造局裏,鄭泌昌言辭滿是嘲諷。

    在衆目睽睽之下,鄭泌昌抖着自己那一身當朝二品高官的大紅袍服,歪頭斜眼看向海瑞。

    “穿上這身袍服,你們說哪一個不是衣冠禽獸?”

    一聲冷笑。

    鄭泌昌再抖官袍,擲袍有聲,灌耳鳴鳴。

    而他冷笑聲中,已然滿是淒涼和嘲諷。

    此刻的鄭泌昌已經知曉,自己這一遭是必死之局。

    可是爲官這麼多年,朝廷那點俸祿如何自飽?

    朝廷要辦事,要銀子,宮裏也要銀子,上頭也要銀子。

    自己想方設法,一切都是爲了上頭。

    自己若不拿不吃,上頭如何拿?如何吃?

    北京城裏,一座茶樓,茶水難喝如泔水,茶錢價比黃金。

    常人喝不到。

    自己喝一杯,又如何了?

    海瑞緊抿嘴脣,臉色發黑,拱手拜北:“我奉皇命,清查爾等。任爾百般巧舌雌黃,也脫不得罪。大明律條條例例,爾爲一省道臺,要我一一說與你聽嗎?”

    鄭泌昌神色頑固,望着步步緊逼的海瑞,終於是憤怒的大吼道:“拿證據來!拿證據來!

    本官是浙江道布政使,是大明的封疆大吏!

    沒有證據,你海瑞就是將大明律翻爛了,也定不了本官的罪!”

    當海瑞說大明律的條條例例時。

    鄭泌昌終於是慌了。

    他只要一閉眼,就能想到,自己所犯的事情,半本大明律都難以說完。

    慌了。

    所以他怒了。

    海瑞卻是面不改色,視線掠過鄭泌昌,看向朱七。

    便只是如此的一個動作。

    鄭泌昌心中又是一顫。

    朱七卻是會意,笑了一聲,出聲問道:“海御史若能拿出證據,我等此番亦是奉了皇命南下,可代陛下將一應人犯拿下,送入牢獄,等待聖裁。”

    不可能!

    他們不可能有證據!

    鄭泌昌心亂了,目光也亂了,在周圍的人羣中胡亂的巡視着。

    海瑞卻是點點頭,在鄭泌昌慌亂的注視下,伸手塞進自己的袖中。

    一份即便是摺疊在一起,卻依舊能夠透過背面看到那寫滿文字的紙張,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海瑞將寫滿字的紙拿出來,高高舉起,朝着衆人抖了抖:“這是杭州知府馬寧遠死前,寫下的有關浙江道新安江大堤被毀的所有過程。”

    “不可能!”

    鄭泌昌當即大吼了一聲。

    當初馬寧遠死,是被胡宗憲直接砍了頭的。

    若那個時候有這個東西,胡宗憲當時就會拿着這份供述,將自己以及何茂才給抓起來押回京師了。

    這個時候的鄭泌昌已經失去了智商。

    沒有探明京中各方心思和態度的胡宗憲,那個時候又如何會拿出這東西。

    海瑞卻是冷聲道:“這上面,寫的都是你鄭泌昌會同何茂才,以及織造局的沈一石,如何逼迫杭州知府馬寧遠。

    又是如何讓他帶着人,去炸燬新安江大堤,好讓爾等能藉着朝廷在浙江道改稻爲桑,成全爾等兼併百姓土地的私利!”

    海瑞字字句句,猶如刀鋒,砍向鄭泌昌。

    鄭泌昌徹底慌了。

    他忽的一動,就要衝到海瑞面前,想要將那該死的馬寧遠死前留下的供述給撕碎吃進肚子裏。

    但朱七又哪裏會給他這個機會。

    只見朱七不過是抖了一下手臂,便見一顆黑影,重重的擊中鄭泌昌的後腿。

    哎呦一聲。

    鄭泌昌便直直的跪在了海瑞面前,頭頂烏紗帽滾落掉地。

    朱七臉色冰冷,揮手一動。

    “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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