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真相

    魚市碼頭，感受背上越發粗重的呼吸，阿青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四周暗霧漸濃，好似鬼蜮幻境，方纔遠方還有轟雷作響，如今只剩死寂一片，鳥囀蟲鳴都不見了，最多就是風浪掀波，撲打在一艘艘烏篷船上，影影倬倬，晃盪不休。

    此時，身邊那陰氣森森，不見面目的兵將，反而給予了安全感。

    忽然……

    黑暗之中，一道雷光疾來，轉瞬縱入場中。

    阿青一驚，未及反應，便見風雷散去，現出一葉輕舟。

    輕舟生光，懸於空中，舟上還見一人，不是許陽是誰。

    許陽看她，也不言語，只將袖手一揮。

    隨後，便是靈光奪目，一陣天旋地轉。

    意識恢復之時，人已立在飛舟之上，只是不見了那幾道虛影。

    許陽也不解釋，法力催動，飛舟再起風雷而去，直入五澤湖中。

    雖然只是隨手煉製的低階法器，但速度也比普通遁光快上不少。

    不過片刻時間，便回到了老巢。

    飛舟平穩落地，阿青卻還驚魂未定。

    事情發展太快，她一時難以接受。

    “給我看看吧。”

    但許陽卻不管這許多，來到她面前便伸出了手。

    阿青一怔，隨即驚醒，連忙將背後的弟弟放了下來。

    許陽上前，只見那小小幼童，如今呼吸分外粗重，面上頸間都生出了細密的鱗片與猩紅的斑點，鱗下還有鮮血滲出，隱有糜爛之勢。

    許陽看了一會兒：“他體內的魔氣雖然不多，但因爲身體太過貧弱，所以還是抵擋不住侵蝕，如今正向魔物轉變。”

    “這……！”

    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魔氣，但這話的意思阿青卻很明白，當即就跪在了地上，手足無措的說道：“大，大仙，求你救救我阿弟，救救我阿弟，我做牛做馬一定報答你，一定報答你！”

    許陽搖了搖頭，沒有言語，只一手按在男童天靈。

    隨即，雷光再現，璀璨奪目。

    雷霆光輝之中，縷縷暗流蒸騰，盡是魔氣煙消。

    男童身軀一顫，面露痛楚之色，身上鱗片脫落，卻也見血肉焦黑。

    夫雷霆者，天地樞機也，造化無窮盡，可生可死，可陰可陽，乃是毀滅之源，亦是創生之初。

    數千年的苦修，數千年的鑽研，還有上古仙神的傳承，以及萬道學宮的開創，許陽雷法的造詣不用多說。

    哪怕沒有“道法天師”這樣的特性加持，他也能隨心所欲的操控雷霆，無論神通鬥法，武功鬥戰，還是煉丹煉器，符籙陣紋，全都手到擒來。

    造詣非凡。

    但奈何……

    魔氣根深，猶若跗骨之蛆，雷霆雖能煉化，但難免有所傷害。

    這就跟用藥一樣，是藥三分毒，多少都會對患者造成點傷害。

    患者扛得住，那就治得好，但若是扛不住……

    看着一臉苦痛的男童，許陽搖了搖頭，收手撤去法力。

    法力一撤，雷霆立消，男童身軀軟倒在地，身上鱗片仍在，但已停止增生。

    阿青一驚，上前想要攙扶，但又唯恐有錯，只能惶恐望向許陽。

    許陽嘆息一聲，幽幽說道：“治標不治本，想要一勞永逸，還得另尋他法。”

    說罷，也不管阿青什麼反應，便從腰間取下了小竹簍，向着空地便是一放。

    “呼！”

    竹簍一放，靈光照現，吐出一道身影，赫是一名女子。

    歷蘇紅！

    只見她上身赤裸，衣物破碎，但看來卻無半分春色旖旎，大量血肉，如絲糾纏，裹住她右肩臂膀，猶若異物增生，連手中寶劍都被糾纏覆蓋，劍柄都成血肉之狀，唯有劍身利刃吐露在外。

    “這是……歷大小姐？”

    見到這副模樣的歷蘇紅，阿青也是一陣駭然。

    許陽也不多言，掌運雷霆，轟然催出。

    他不下殺手，留歷蘇紅一命，自然不是憐香惜玉，只是見到此女魔化未全，剛好可以做個實驗，看看能不能煉化她體內的魔氣，將魔化的她逆轉回來，甚至徹底清除魔性。

    作爲修者，相比凡人，她的體質強得不要太多，應該可以承受雷霆煉魔之法。

    說做就做，許陽催動法力，雷霆如水流動，隨掌催運而出，注入歷蘇紅體內。

    “唔！！”

    雖被符籙鎮壓，昏迷不醒，但身體刺激之下，歷蘇紅還是發出了一聲低吟。

    雷霆煉魔，刺激非常，縷縷暗霧蒸騰而出，化作飛灰湮滅虛無。

    “啪！啪！啪！”

    聲聲脆響，血肉絲線，斷裂開來。

    不止絲線斷裂，就連凝塊血肉，都在飛速萎縮，先乾枯泛黃，又暗紫漆黑，最終灰白風化，輕風一吹便飄散開來，露出新生的雪白肌膚。

    不過片刻，魔化異象全消，再不見那血肉異狀，只有美人如玉之身置於雷霆之中。

    許陽見此，卻是眉頭緊皺，不見半分喜悅。

    魔化，確實終止了，讓她重新恢復成了人身。

    但……仍是治標不治本。

    體內魔氣，仍難煉化。

    強行爲之，就算最後能夠煉去魔氣，她的性命也難留存。

    這個世界，元靈與魔氣的糾纏，竟根深到了如此地步？

    還是自己的雷法造詣太低，不能既煉化魔氣，又保障對方性命？

    兩者皆有！

    許陽向來自知，他的雷法造詣，以凡人的眼光來看，確實極爲高超，甚至可稱完滿，但也只是凡人的眼光而已。

    在真正的仙神大能眼中，在真正的天地雷霆之前，他這點小手段，根本上不得檯面。

    所以此刻，他做不到，不能既煉化魔氣，又保全對方性命。

    還有不足，許多不足。

    但許陽並不氣餒，反而有些高興。

    不足，說明還有進步的空間，還有成長的可能。

    修行，不怕路難，就怕無路。

    只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才能登峯造極，超凡入聖。

    ……

    “唔！”

    法力撤去，雷霆消弭，歷蘇紅亦悠悠醒轉，用略帶迷茫的目光打量周遭。

    眼見前方陌生之人，頓時驚亂坐起，又發現自己身上衣物盡碎，不着寸縷，更是驚恐非常，來不及理清思緒，便提劍強撐身軀。

    然而……

    許陽看都不看，劍指做筆，又是一道符籙隔空打出，化作靈光洶洶衝入她眉心，再度將她心神鎮壓，剩下失去控制的身體，猶若雕塑僵立在地。

    “看着她。”

    許陽拋下一句話語，隨後也不管阿青反應如何，便轉身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阿青站在原地，看着離去的他，再看赤身稞體，猶若雕塑的歷蘇紅，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但這與許陽無關，來到屋內，法壇之前，取出之前特意保留的朱陽道人魂魄，準備開始搜魂。

    這朱陽道人，築基圓滿修爲，雖爲散修，但也算一方強豪，連宇文傑，沈紅玉這樣的大興尋仙使，都要賣他一個面子，甚至與他合作瓜分五澤靈魚。

    可惜，他遇上了許陽。

    雷法威能，不用多說，對於妖魔邪修，更是剋制非常。

    哪怕煉氣對築基，有一個大境界的差距，魔染修士也難擋正法雷霆，前後不過三響，性命便遭結果。

    死，是理所當然。

    不死，反而不同尋常。

    莊周夢蝶，諸天合道，如今又有上等資質，上等功法，這樣都還不能在前期越境而戰，那還修個毛的仙，找個地方一頭撞死算了，省得丟人現眼，浪費資源。

    ……

    相比生前戰鬥，死後搜魂，反而麻煩。

    雖然一個死鬼，對他怎麼都造不成威脅，但搜起魂來難免信息不全。

    許陽現在缺的就是信息，他必須瞭解這個世界，還有這處魔域的情況，搞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如此才能勘破絕境，逃出生天。

    沒錯，絕境，哪怕對他，也是絕境。

    早在衆人之前，他就察覺到了天地異動，魔流變化，並第一時間向外而去，準備明哲保身，遠遁千里。

    然後他就發現，此地已成絕域。

    魔氣洶洶，封天絕地，似有迷幻陣勢，根本不見出路。

    對此，許陽很是驚異。

    要知道，他可是四階陣道宗師。

    雖然修爲太低，法力不濟，很多手段都無法施展，但眼光還在。

    如此都找不出出路，可見這魔域恐怖。

    許陽甚至有種感覺，這魔域不是單純的陣勢，還藏有一種他目前無法理解的力量。

    什麼力量？

    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

    那就是他被困住了，困在了這魔域之中。

    這是意料之外，超出計劃的發展。

    對此，許陽也沒什麼好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儘量破局。

    如何破？

    首先要弄清楚自身處境。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敵我狀況都不明，還談什麼破局制勝？

    所以，許陽需要信息，能夠讓他理清所有，分明局勢的重要信息。

    如此關要，更是要用手段，保證萬無一失。

    先奉香上壇，再令催鬼神。

    仍是陰山笈法，五猖兵馬。

    此法除去鬥戰，其實還有很多功用，培養出的各類五猖兵馬更是各司其職，術有專攻。

    如他現在養成的一支“巡江遊湖五猖”，便是五猖兵馬之中的“水軍”，能夠調動江湖之力，在水中行動極快，還有各種法術，水戰能力極強。

    如今，許陽更是準備抽調五隻陰鬼，練成一隊“銬魂問魄五猖”，幫助他搜魂。

    此時才煉兵馬，雖有臨陣磨槍之嫌，但有總好過沒有不是？

    很快，五鬼煉成，盡入法壇。

    許陽盤膝坐下，全力施法，開始搜魂。

    “啊！！！”

    一聲淒厲痛叫之中，記憶如流，信息浮現，猶若書頁翻開，呈現眼前。

    “天魔？”

    “古仙？”

    “靈寶？”

    “尸解？”

    “魔域？”

    “魔劫！”

    “九宗會盟，舉派飛昇？”

    “三大絕地，九大魔域？”

    “魔種，魔胎，魔物，真魔？”

    “五臟丹法，斬魔胎法，尸解仙法……”

    祕法之法，魂飛魄散，唯有記憶如流，全數流淌而出。

    許陽坐在蒲團之上，許久才將眼眸睜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魔性之考，尸解之法！”

    “封天絕地，魔劫之災！”

    “絕境之中的一線生機嗎？”

    “莫不是……冥冥天意？”

    許陽喃喃一聲，已是理清所有。

    這一切，還得從極久遠前說起。

    久遠之前，這方世界，就是一個普通的元靈脩真世界。

    雖然沒有道法世界那樣的漫天神佛，但也有不少依靠天地元靈修行的古之仙人，甚至還有道釋儒三教傳承。

    根據朱陽道人的記憶認知，還有許陽自己的比對，這些古仙人的實力遠不如道法世界的漫天神佛，至多就是現實世界合體大能，或者大乘真仙的水平，甚至可能還不如。

    雖然這些古仙人實力有限，但這方世界的資源卻極爲豐富，天地元靈十分充裕，十分適合元靈修者，所以也出現了一個修行盛世，各宗各派，傳承興旺，還有諸多靈寶作爲底蘊，氣運延綿，香火鼎盛。

    直至後來，天魔降世！

    天魔何來？

    無人知曉。

    只知天魔詭邪，乃是禍世禁忌，天地不容之物。

    古仙與之大戰，打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那一戰，古仙血染蒼穹，天魔亦是死傷無數。

    最終，“天魔之門”被鎮封，古仙一方獲得慘勝。

    但這慘勝，真是慘勝，不僅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最後還未能絕盡天魔之禍。

    天魔雖然敗退，但仍有三大魔器死死釘在這方世界，形成了仙人亦不能進的三大絕地。

    除去三大絕地，還有九大魔域，亦是天魔遺留禍害。

    兩者結合，污穢天地，令元靈與魔氣結合，逐漸演變成爲元靈魔氣。

    殘存的古仙雖然也想將這三大絕地，九大魔域剷除，但多次嘗試後卻發現，這三大絕地，九大魔域背後，似還連接着天魔之界，有天魔界在背後源源不斷的提供支持。

    古仙幾番嘗試，甚至不惜玉石俱焚，都未能將這絕地魔域拔除。

    無奈之下，古仙人們只能選擇飛昇，前往上界尋找破魔救世之法。

    但和道法世界的飛昇者一樣，飛昇而去的古仙，全都泥牛入海，沓無音訊，直至最後留守的古仙坐化，都不見有人迴歸，解決魔禍魔劫。

    魔禍不除，魔劫不消。

    元靈魔氣，詭邪污穢。

    如此，怎麼修行？

    所以，最後那尊古仙坐化之後，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出過仙人。

    直至後來，尸解仙法，問世人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