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一首詩換兩碗面

    燕京大學距離政法大學也不遠，坐公交也就二十多分鍾時間，方明華和李麗趕到政法大學，進了學校找到哲學教研室，但是辦公室的人告訴他今天查海生沒有來。

    “沒課的時候海生他不來的，你可以去他的宿舍看看。”

    兩人又趕到位於西北角的教職工宿舍樓，上了三樓來到海子的宿舍，結果也是窗門緊閉。

    沒人。

    方明華頓時有點失望。

    最重要的人沒見到啊。

    看見方明華失望的臉色，一直默默跟着他的李麗忍說道：“要不，明天再來找吧，如果你忙的話，你寫封信我帶給他，或者讓西川交給他也行。”

    也只能如此了。

    方明華點點頭。

    “那回吧。”

    此時的海子正在和一個圓臉姑娘在外面開開心心逛街。

    這個圓臉姑娘叫王波婉，是他的學生。

    海子在政法大學擔任“美學課”教師，詩人的思想總是天馬行空的，經常脫離美學談詩歌，從國外的夏目漱石、海明威、泰戈爾到國內的魯迅、徐志摩、林徽因等等。

    王波婉愛上了他。

    雖然海子是她的老師，但海子年齡並不大，今年才21歲。

    兩個年輕人的愛情來得很突然，兩個有趣的靈魂一碰撞，便擦出了愛情的火花。

    校園的每一個角落以及後山果園裏的蘋果樹是他們“談情說愛”的好地方。

    今天王波婉沒課，所以兩人相約去逛了王府井，當然海子會給心愛的姑娘買一些東西，雖然自己工資並不高。

    前面不遠處就就是政法大學南門，王波婉突然說道：“老師，我們在外面吃飯吧。”

    海子明白姑娘的意思，雖然兩人是戀人，但畢竟一個是老師一個是學生，怎麼好意思一起公開在食堂吃飯？

    他看了看周圍飯館，指着街道對面的一家麪館說道：“嘍對面的老馬家麪館的炸醬麪味道不錯，我曾經來吃過一次，咱們去吃雜醬麪吧？”

    ”好啊.”

    兩人一起開開心心進了麪館。

    或許不到飯點，裏面沒顧客，不一會兒，老闆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雜醬麪，兩人吃起來。

    “味道怎麼樣？”海子邊吃邊問道。

    “好吃，比咱們學校食堂的好吃多啦。”

    吃完之後，海子接過姑娘的手帕擦擦嘴，對着老闆喊了聲：“同志，多錢？”

    麪館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兩碗面一共是三角錢，糧票呢全國通用五兩，燕京糧票六兩，您是給燕京的還是全國的？”

    “燕京的。”

    海子隨口回答了句，在上衣口袋裏摸了摸，臉上突然露出尷尬的表情。

    今天和女朋友逛街，錢花完了。

    “老闆，我錢沒帶夠。”海子從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一角紙幣。

    “那可不行吶我們這裏可概不賒賬。”老闆的口氣立刻變了：“同志，伱該不會是來吃霸王餐的吧？”

    “海生，我付。”王波婉趕緊從自己兜裏掏錢，卻被海子攔住。

    “今天是我帶你出來玩的，我付錢。”

    “哎呦，同志，挺夠爺們的，錢呢？”老闆笑起來。

    “我沒錢。”海子看着他：“但我可以拿我寫的詩當面錢。”

    “您是詩人？”

    海子點點頭。

    老闆的眼神立刻變了。

    海子頓了頓，用他那帶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輕輕念道：

    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你的血液裏沒有情人和春天

    沒有月亮

    麪包甚至都不夠

    朋友更少

    只有一羣苦痛的孩子，吞噬一切

    瘦哥哥凡·高，凡·高啊

    從地下強勁噴出的

    火山一樣不計後果的

    是絲杉和麥田

    海子的代表作之一：《阿爾的太陽》

    王波婉一臉崇拜的看着他。

    面店老板也看着眼前這個消瘦的青年，原來不屑的表情變得尊敬。。

    等海子唸完，面店老板說道：“同志，我文化水平低聽不懂.不過既然你是詩人，這面我不收錢了，詩你也拿走。”

    “那不行，我說了拿詩換面錢的。”海子很是執拗，掏出插在上衣口袋裏的鋼筆，又問老闆要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就唰唰寫起來。很快寫完就交給了老闆。

    老闆小心翼翼把紙摺疊好放在自己的衣兜裏。他不懂，可是上高中的兒子能看的懂吧？

    “等等，老闆，把詩稿給我一下。”男青年突然想起來什麼。

    老闆以爲他要修改某個字，趕忙把詩稿又遞給了男青年。

    “既然換了面錢，這首詩就不屬於我的。”男青年幾下劃掉了最後的署名：

    海子。

    兩人走出麪店，王波婉說道：“老師，那麼好的詩給麪店師傅，我真有點捨不得。”

    “沒關係，我一會重新寫一首就送給你。”

    此時的方明華和李麗也已經出了南門，李麗要回燕大，方明華也準備回總政大院。

    “李麗，今天麻煩你半天，要不我請你吃頓飯？”方明華突然說道。

    李麗看了他一眼。

    “好吧。”

    “想吃什麼？”

    “隨便.要不就吃雜醬麪？”李麗指着指着對面的麪店說道。

    “也行，燕京的炸醬麪是一絕，也挺好吃。”

    兩人就向麪店走去，方明華突然看到街道對面有一對青年，有說有笑像是一對戀人，男人身材很消瘦，正轉過頭對姑娘說着什麼，看不清臉。

    進了麪店，方明華就說要兩碗炸醬麪。

    “方明華，我吃不完一大碗，我要小碗。”姑娘小聲對他說道。

    哦.

    他想起前兩年兩人一起吃飯，餃子和泡饃都要撥給自己一半。

    還好，這個麪館賣小碗麪，於是兩人要了一大一小，沒過多久就做好，兩人吃起來。

    味道還真不錯。

    薑末、蒜末、蔥花、黃豆醬；甜麪醬料很足。

    方明華吃着，突然發現面店老板手裏拿着一張紙，嘴裏還唸唸有詞。

    看到方明華注意着他，老闆就笑着開口說到：“同志，你們是大學生吧？”

    “她是，我不是。”方明華笑了笑說道。

    “姑娘，你是大學生，那你看看這首詩寫的怎麼樣？”老闆立刻將那張皺巴巴的紙交給李麗。

    李麗接過來看了看，神情有點驚訝：“你寫的？”

    “不，不，我是個粗人，怎麼會寫詩？”老闆有點不好意思。

    “是剛纔一位男顧客寫的，他錢不夠就用這個當了面錢，年齡和你們差不多，也帶着一位姑娘。”

    李麗聽了笑着說道：“我覺得寫的挺好的，不過讓他看，他可是雜誌社主編。”說完就遞給對面的方明華。

    他是雜誌社主編？！

    老闆聽了吃了一驚。

    年紀輕輕的竟然是主編，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可是不是大學生怎麼會是主編呢？

    方明華沒注意到老闆的表情，他接過詩看了幾眼頓時震驚無比。

    《阿爾的太陽》！

    竟然是海子的代表作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