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方明華從黃社長那裏回到自己辦公室，白苗湊過來關心問道：“小方，黃社長叫你啥事？”

    “沒啥大事。”方明華笑了笑：“黃社長說主要是關心問我寫的怎麼樣了。”

    是嗎？

    白苗有些懷疑，但也沒多問。

    到中午吃完飯，方明華又琢磨這件事。

    還沒真想到自己的書會被封禁，只是西京，不知道別的地方什麼情況？

    問問，心裏有個底。

    他冒着寒風騎上自行車出了單位直奔鐘樓，他們不是去新華書店而是去了對十字路口的郵局。

    他想給申城的王安依打個電話，問問申城的新華書店是否也禁止銷售自己這本書。

    到了郵局，耐心排隊進入郵局裏的長途電話亭，看看時間過了兩點，王安依估計也上班，就拿出一個小本本按照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王安依帶着滬音的普通話。

    “小方，是你啊，最近我可沒寫什麼。”

    “安依姐，我不是約稿，你有件事想請伱幫個忙。”方明華在電話裏也沒隱瞞什麼，就把自己的集在西京的新華書店被禁售的事情簡單告訴了對方。

    “啊？怎麼會這樣？太不像話了？！”話筒那邊，王安依聲音很氣憤：“不過，小方你也別擔心，畢竟現在已經改革開放，不是那個年代了！”

    “謝謝。安依姐，我想請你幫我去你們申城的新華書店看看，我那本書被禁售沒有？”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王安依一口答應：“完了給你打電話，直接打你辦公室？”

    “可以，謝謝你了。”

    “客氣什麼？我掛了啊。”

    掛掉電話之後，想了想，方明華又掏出小本本給蓉城的朱琳打了個電話，可惜打過去以後接電話的不是朱霖，對方說朱霖有事出去了。

    對方倒很熱情：“你有什麼事，我可以轉告朱霖。”

    “不用，謝謝，謝謝。”

    緊接着，他又給濟南的李保存、銀川的張先亮，蘭大中文系的柯楊主任打電話去，也是請幫忙同一件事：

    當地的新華書店到底封沒封我這本書！

    燕京打個誰呢？

    史鐵聲倒是性情中人，不過坐輪椅肯定不方便就不要麻煩人家。

    王濛？

    王濛現在已經調任《人民文學》雜誌社任主編，關係也已經從燕京作協轉到中國作協，這點小事麻煩人家合適不合適？

    猶豫了下，方明華還是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後，方明華說道：“是王主編嗎？您好，我是《延河》雜誌社的方明華。”

    “原來是小方啊。”電話裏響起王濛爽朗的聲音的聲音，頗爲幽默的來了句：“最近哭鼻子沒？是不是難過的吃不下飯？”

    呵？

    看來王濛已經知道這件事。

    於是笑着回答道：“王主編，怎麼會呢？我胃口特好，吃飯嘛香。”

    “哈哈，有這心態就好！”

    “王主編，我還是想請您打聽一下，我前不久出版的那本集，不知道現在燕京地區新華書店下架沒有？”方明華說道。

    “我知道你會問這事，前幾天我到市裏幾個大的新華書店轉了轉，都下架了。”

    果然是政治中心啊。

    “不過你別擔心，沒什麼大了不了的事，我現在是《人民文學》主編，你有寫好的文章，儘管寄過來，別人不敢登我登！”王濛還說到。

    “謝謝，謝謝。”方明華心裏挺感動。

    多麼好的一位長輩！

    “王主編，我最近在寫一部長篇，主要寫老一輩闖關東的事。”既然話說到這地步，方明華就把最近的創作在電話裏簡單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王濛認真聽着：“長篇啊，《人民文學》沒法登，不過你願意的話，寫好以後拿到燕京來，我推薦去作家出版社出版！”

    “好的，謝謝您。”

    又聊了幾句，過掉電話。方明華去櫃檯上當電話費。

    “20分鐘，40元錢！”櫃檯裏的營業員面無表情硬邦邦撂出一句話。

    臥槽！

    一個月工資快沒了！

    搶錢啊。

    還有這服務態度。

    果然這年頭鐵老大郵老二。

    方明華心裏吐槽，但還是掏了錢然後騎車返回單位。

    第二天，各地電話陸續打到編輯部，連後來得知情況的朱霖也打了過來。

    銀川下架！

    蘭州下架！

    蓉城下架！

    濟南下架！

    唯獨申城沒有下架，王安依在電話裏告訴方明華，她跑了好幾個新華書店，書都在正常銷售。

    看來內部意見也不統一啊。

    算了，不管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

    但這件事很快就讓雜誌社的人知道了。

    倒不是黃社長有意透露，最近這段時間大家都敏感的很，有點風吹草動很快就傳播開來。

    陳中實、賈平娃等人電話過來紛紛安慰，陸遙更是登門找到他勸慰道：“麼求事，別怕！我經歷的事情比你這嚴重的多，不照樣過來了嗎？”

    對於朋友們的好意，方明華表示感謝。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這樣，有人幸災樂禍。

    編輯部的孫編輯就算一個。

    去年因刊登俞姍那篇《女大學生宿舍》和方明華吵了一架，心裏對他就一直看不順眼。

    這小子有才是有才，但太狂！肯定要倒黴的。

    這不？報應來了？

    最近見了方明華說話也是陰陽怪氣，冷嘲熱諷，不過方明華懶得理他。

    這兩天，又有一條消息在雜誌社私下流傳：方明華有可能被撤掉編輯職務，重新發配到保衛科看大門！

    這消息還是中午吃飯的時候，白苗偷偷告訴他的。

    “誰說的？黃社長？”方明華問道。

    “不知道，好像不是來自咱們社裏，而是從作協那邊傳來的。”白苗回答道。

    有可能，雜誌社受作協領導。

    “小方，你去問問黃社長，他對你挺不錯的。”

    方明華卻搖搖頭。

    “不問，有啥問的？不讓幹就不幹，我覺得去看大門還挺好。”

    方明華是真不想問。

    如果真想知道的話，不用問黃社長，直接去問作協的杜朋成。

    這些事他也不在放心上，學習魯迅先生：

    躲進小樓成一統

    管他春夏與秋冬

    一心一意寫自己的。

    今天是期五，外面下起了鵝毛大雪，方明華和往常一樣，在家吃完飯後就騎車趕回單位，爐子燒的旺旺的，再泡杯熱氣騰騰的茶，邊喝茶邊寫，突然外面傳來敲門聲。

    方明華去開門，沒想到竟然是宋棠棠，穿着一件紅色滑雪衫，頭上、肩膀上都是雪花。

    “外面冷吧？趕緊進來。”方明華讓姑娘進來，關上門，幫她脫掉外套，拍衣服上的雪花，好奇問道：“今晚你不是要上夜大嗎？怎麼有空過來？”

    “我請了假。”宋棠棠看着他：“我想跟你一起回你家，看望伯父伯母，挑明咱們的戀愛關係，明天你去我家。”

    “現在？”

    “嗯”

    方明華突然發現，今晚的宋棠棠特意打扮了下，穿的很時尚，還化了淡妝！

    真有一副去拜望未來公公婆婆的架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