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領稿費的快樂時光

    接下來的幾天每天下午有人請客，葫蘆頭、酸湯水餃、甚至臊子面......大家也不講究，就是圖個氣氛，當然酒是少不了的。

    方明華和這些人的關係熟絡起來。

    雜誌社也很快兌現了稿費，今天是個週末，下午方明華接到財務室的通知去領稿費，也不用郵寄匯款單之類，到財務室簽字即可，領到323.5元。

    這年頭，著作稿是每千字3元——10元，翻譯稿是2元—7元。

    《延河》雜誌社給了自己千字8元的稿費，算是相當不錯了。

    所以說，80年代的作家是發不了財的，當然吃喝不愁，耗費幾年寫一部數十萬的小說，稿費也就幾千塊，如果稿費超過800元還要交稅。

    要發財要等到90年代以後，版稅制的確立以後，而第一個吃螃蟹就是王朔。

    還早着呢。

    當然出名還是很快的。

    不過方明華也挺高興，最起碼版權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啊，沒準後面誰要改編拍成電影也說不定。

    還有300多元也不算個小數目，比自己一年工資都高。領到稿費，裝在信封裏他小心翼翼藏在貼身口袋裏，下班後就興沖沖回家，剛走到街上就看到一輛電車停靠在公交站，一個姑娘從車上擠下來。

    “小妹！明麗！”方明華趕忙招呼。

    “哥，你下班啦？”

    “嗯.....”方明華答應了聲，上下打量姑娘。

    “哥，你這是咋啦？”方明麗被哥哥看的渾身不自在。

    “衣服太舊！得換新的。”

    “還有，這褲子土裏土氣的，乾脆買條牛仔喇叭褲，既好看又暖和！”

    “還有這鞋......”

    看到方明華自顧自的說，姑娘笑了：“哎呀.....哥，是不是發工資了？好像沒到月底吧？”

    “不是工資是稿費！哥寫了篇小說發表了，你猜掙了多少？”

    “多少？”

    方明華湊到妹妹耳邊低聲說了句。

    “哎呀......這麼多，是真的？”

    “哥怎麼會騙你？這是稿費！”方明華拿出裝錢的信封，又把自己的寫的小說簡單說了遍。

    “哇......哥，你真了不起，成作家啦.....”姑娘興奮的跳起來。

    “噓.....謙虛、低調！”方明華趕忙說道。

    “嗯嗯。”姑娘趕緊點頭。

    “相信我的話了吧？明天咱們去民生百貨，給你買新衣服新鞋！”方明華一臉豪氣。

    沒想到妹妹卻說道：“哥，不用啦，我這一身就挺好。伱還是把錢存起來別亂花還要給我娶個嫂子回來呢。”

    “早呢。”

    “不早啦......要不晚上你請我和冬梅一塊看電影怎麼樣？”

    又是那個什麼冬梅！

    “別，千萬別。”

    ...

    ....

    回到家，方明麗自然嘴快，向父母說了方明華寫小說獲得稿酬的事，全家人自然很高興。

    老媽張鳳蘭興奮的不得了。

    女兒是大學生，兒子也成了作家了！

    老爸方長河很淡定。

    “寫一篇小說就成作家了？娃他媽，出去別亂說！”

    “行，行.....兒子，趕緊把錢存起來，別亂花，要給你娶媳婦用！”

    我@#%……

    不過最後，方明華還是到騾馬市給妹妹買了一身新衣服。這馬上就過年了，不穿新的怎麼行？

    當然更不會虧待自己，厚着臉皮問單位領導要了一張自行車票，買了一輛永久牌二八大槓——價值人民幣168元！

    七八十年代初非常時髦的“三轉一向”啊

    手錶、自行車、縫紉機，再加上一個收音機。

    哈哈，哥現在已經有“一轉”了！

    爲此老媽罵他敗家子，不過方明華振振有詞：你看現在上班誰不騎自行車？還有，馬上就要上函授班嗎？去西大坐公交太擠耽誤事，還不如自己騎自行車呢？

    要不，讓老爸別每天騎車釣魚，把他那輛舊飛鴿讓我騎？！

    1980年馬上就要過去，今天是週日休息，方明華還在房間呼呼大睡，就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哥，快起牀，要上函授課，要遲到啦.....”是妹妹方明麗。

    沒辦法，方明華只好從被窩裏爬起來。

    今天是西大函授班開課第一天，他不得不去。

    簡單洗漱完，兄妹倆吃着老媽準備好的熱氣騰騰的饅頭，匆匆下樓，方明華推出自己的那輛嶄新的永久自行車，帶着妹妹向西大方向駛去

    今天天氣格外冷，街上也都行人匆匆。

    “哥，你最近在看什麼書？”方明麗坐在車座後面問道。

    “《故事會》，是張寶福買的，我沒事看了看。”

    方明華老實回答。

    “啊？怎麼看那種書呢？”方明麗提高聲音：“哥，《故事會》裏的內容很俗氣，我們老師說別看那些，污染心靈！”

    方明華聽了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過現在是1980年，通俗文學還沒興起，更沒有地攤上那些打着擦邊球的雜誌，《故事會》裏講的那些故事就成了許多青年的最愛。

    但哪些故事就算污染心靈？

    哎.....這丫頭實在是太純潔了。

    “哥，如果你沒書看我向你推薦一本書吧，我最近在看王濛寫的《青春萬歲》”姑娘又熱情說道。

    “我看過。”

    “是嗎？我非常喜歡楊薔雲這個角色，也喜歡序章裏的那首詩：”

    方明麗說着，坐在後座上情不自禁在大街上朗誦起來：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來吧，

    讓我們編織你們，用青春的金線，

    和幸福的瓔珞，編織你們。

    .....

    ....

    從來都興高采烈，從來不淡漠，

    眼淚，歡笑，深思，全是第一次.......

    旁邊的路人經過，看着，聽着有的甚至報以微笑。

    這就是八十年代啊。

    如果再過若干年，某個姑娘再在大街上朗誦詩歌，別人會不會認爲她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

    方明華也被妹妹的熱情感染了，加快了蹬車的速度。

    “哥，我朗誦的好聽不好聽？”

    “好聽，簡直和播音員一樣。”方明華誇獎道。

    “我們文學社的李麗朗誦才好聽呢。”

    ....

    .....

    騎車到了西大，方明麗要去教室自習，兄妹倆分手，方明華先找了個車棚停好車，然後按照通知書上寫的地址來到教務處報名先交了學費，領一摞書塞到書包裏，這才匆匆到教三樓的一座階梯教室。

    教室裏已經有好些人，方明華東張西望想找個位置坐下，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方明華！”

    方明華仔細一看，一個留着板寸的青年，正衝着他喊了聲。

    這個青年手裏夾着一支煙，穿着綠色棉大衣，下面卻穿着一條牛仔喇叭褲，軍用翻毛皮鞋。

    這身搭配看上去有點滑稽，但在這個時代可是非常時髦。

    “愣着幹嘛？咋地不認識了？”青年笑着又問了句。

    方明華臉上也露出笑容，回答道：

    “怎麼會呢？趙紅軍！你要來上函授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