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滄海自成塵（四十五）

    獨孤蘭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徐問這是在幹什麼。

    她又不是法器、靈物，這等煉化的手段與他絲毫用處也沒有。

    而通過氣機相連，她感覺到徐問的生命核心已經在開始躁動，不由冷笑道：

    “小子，你看起來正經冷靜，怎麼如此不堪用，竟然連那些普通魔門弟子都抵不上！”

    “這個樣子，你三陽之關很快就會失守，雖然我能多一個傀儡，但我更希望你能激發我的玉肌靈菁！”

    無法言喻的舒爽之感從全身每一處細胞傳來，這種發自生命本源的滿足感根本沒法壓制，徐問已經處於隨時都會失控的狀態。

    竭力壓制這種感覺，他一邊運使法力煉化對方，一邊冷笑道：

    “你的玉肌靈菁，你怕是搞錯了什麼……”

    這句話從極度舒爽與極度壓抑之間轉換的徐問嘴裏說出，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獨孤蘭只覺得有股涼氣從心底升起，某個一直模糊卻不敢去想的念頭，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她猛然起身，就要與徐問分開。

    一旦進入玉肌靈菁的培育過程，就不能輕易離開，主動想退出的她立即受到反噬。

    一道強橫無比的力量直入她神魂，彷彿一把利刃，瞬間就將她的神魂切下來一段。

    之前被他俘獲的修士，神魂就是這種狀態下被逐步摧毀，只是她沒有想到，這等酷刑有一天會落到自己身上。

    彷彿凌遲加身，她當即痛得慘叫起來。

    她強行撤離的行爲大大降低了舒爽感，讓已經處於失控狀態的徐問得到了難得的喘息之機。

    但下一刻，他猛然感覺獨孤蘭身上的玉肌靈菁一下子濃郁了許多，舒爽之感也隨之直線上升，再次直抵失控的邊緣。

    這些跡象同樣發生在獨孤蘭身上，她比徐問的感受更加深刻，不由驚叫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是……”

    尖叫聲中，她更加劇烈地掙扎起來。

    無形的力量再現，她的神魂開始被連連削落。

    消失的神魂卻沒有湮滅，而是通過某種渠道飛速轉化爲玉肌靈菁，靈菁的濃度開始直線上上。

    每當獨孤蘭掙扎的時候，舒爽感就會大幅下降，徐問就能暫時控制住。

    而靈菁濃度上升的那一刻，舒適感又會直衝頂峯，讓他處於隨時失控的邊緣。

    如果控制不住而失控，他就會觸發孕育玉肌靈菁的規則，神魂會被削落。

    神魂的損壞，對於元嬰修士而言也是絕大的傷勢，極有可能就此斷絕晉升的可能。

    在大道斷續的關鍵中，徐問緊守內心，一邊不斷運轉法力，要煉化獨孤蘭。

    對方的狀態很奇怪，明明是一件靈物，表現得卻與真正的生靈毫無差異，如果能真正將她據爲己有，一定能獲得極大地好處。

    時間一點點過去，兩人都是法力高強、意志堅定之輩，整整堅持了半個時辰，雙方都沒有任何一方真正失控。

    不過，連續數次的掙扎，獨孤蘭的神魂越來越弱，終於先於徐問一步堅持不住了。

    “不，我不是……”

    一聲不甘的慘叫，獨孤蘭的神魂猛然由外而內開始坍塌，玉肌靈菁也隨之急速增長。

    無法言喻的舒爽之感猛然傳來，生命精華就要失控而出，但徐問卻完全冷靜了下來，在最後一刻控制住了自己。

    法力急轉，在獨孤蘭軀體內完成了最後一道循環，一道金光從她頭頂升起，直衝左腿。

    又經生命孕育之地直通右腿，再逆流而上，直衝頭頂。

    只要完成這個循環，這道奇異的玉肌靈菁就將徹底爲他所有。

    但就在金光即將閉環的前一刻，一股強大的意志猛然衝出，一切悄然停止。

    空間一分，一個手執書卷，身上白衫寫滿無數文字的青年悄然出現虛空之中。

    對他而言，空間壁壘彷彿夢幻泡影一般，只是輕輕一步，就穿過空間壁壘，出現在白塔祕境之中。

    掃了一眼全場，所有事物都在他雙眼中掠過，卻沒有任何事物能留下影子。

    沒有說話，他擡手對着獨孤蘭一招。

    獨孤蘭的人形瞬間破滅，似乎原本結結實實的肉體只是一個虛影一般，瞬間化作一道青氣，往他飄去。

    不用說徐問都知道，這人必然是建始殿的化神大長老——陰鬼冬。

    到了這一刻，徐問終於確定，他也是獨孤蘭所有事情的幕後推動者，玉肌靈菁的真正培育者。

    獨孤蘭從始至終就是一個工具人，可能體質特殊才被陰鬼冬打入這道玉肌靈菁，也有可能玉肌靈菁就是她體內孕育，湊巧被陰鬼冬發現。

    不管哪樣，在碰到陰鬼冬之後，玉肌靈菁以及她本身都不再屬於自己，而成了陰鬼冬手上的工具。

    那些死在她手上的魔門弟子，都成了培育玉肌靈菁的養分。

    獨孤蘭並不清楚陰鬼冬的謀算，但身爲元嬰後期大修士，卻不可能一無所知，也隱約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不正常。

    藉着魔門大戰的機會，她假死逃出了魔門，帶着劍樹這件奇珍躲到了這裏，試圖逃脫命運的作弄。

    數百年前，她終於天人交感，開始衝擊化神，那是她唯一可能擺脫陰鬼冬鉗制的機會。

    可惜，化神大能的手段，不是她能揣測的。

    陰鬼冬早就就在她身上佈下手段，他最終功虧一簣，重傷垂死。

    回到劍樹祕境的她，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完全成了孕育玉肌靈菁的傀儡。

    要不是徐問機靈，差點也中了對方暗算，成了培育玉肌靈菁的養分。

    看着對方這幅樣子，他自然非常不爽，心神一動，留在玉肌靈菁內的法力烙印陡然被激發。

    靈菁一動，緩緩又往他這邊飄了回來。

    “小子，怎麼哪都有你！”

    徐問只是知道陰鬼冬，對方卻是認識他的。

    呵呵一笑，擡手一揮，靈菁再度往他飄去，一邊笑道：

    “別的東西也就算了，給你就給你了，但這玉肌靈菁是我培養三千年的東西，可不能給伱！”

    陰鬼冬謀劃玉肌靈菁數千年，早就將方方面面的情況都謀劃好。

    但數天前，就在他前往收割戰利品的時候，卻遇到了另外一方大陸的新晉化神。

    一番交流，兩人都頗有所獲，才晚到了一些時日。

    只是數天的耽擱，原以爲不會出什麼意外，沒想到徐問卻趁虛而入，在玉肌靈菁內留下了法力烙印。

    徐問有些來歷，他不想隨意擊殺，才決定採用較爲平和的方式。

    攝取靈菁的同時，他猛然一聲清喝，擡手往玉肌靈菁再次一指。

    柔和卻強力的法力涌出，直入玉肌靈菁內，所到之處，徐問的法力烙印立即消融，被飛速抹去。

    元嬰真人已經是這方世界的頂尖力量，但在化神面前卻完全不夠看。

    但徐問可不是普通的元嬰，心下一動，青鸞悄然現身。

    七彩長羽一甩，陰鬼冬的法力一滯，竟然被慢慢逼出了玉肌靈菁之內。

    “好小子，你倒是好運道！”

    看到青鸞的剎那，陰鬼冬就忍不住叫了一聲。

    他何等眼力，哪能認不出青鸞的根腳，但要他就此放棄玉肌靈菁，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擡手一指，正在飛向徐問的玉肌靈菁陡然被定在空中，無論他怎麼催動，都再不能移動分毫。

    放下手中書籍，陰鬼冬看着徐問，雖然兩人你來我往已經鬥了數次，但這卻是他第一次正式打量徐問。

    幾眼之後，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麼，他忽然呵呵一笑，淡淡道：

    “小子，你運氣很好，竟然能佔我的先手。”

    “但玉肌靈菁是我一手謀劃之物，任何人都不能從我手中奪走。”

    “別說你，就算你背後所有人物都站出來，也不行！”

    他的語氣並沒有多嚴厲，卻自有一股斬釘截鐵的鐵血味道在其中，絕不變更、不容違逆。

    當然，僅憑恐嚇是不可能嚇退一位擁有五階法寶的修士的，一指白塔祕境，他話音一轉，淡聲道：

    “當然，也不能讓你白忙活一場，這白塔祕境歸你了，就算是你催生玉肌靈菁的報酬！”

    陰鬼冬現身的剎那，徐問就知道，想要玉肌靈菁是不可能的。

    之前的一切都是展現自己的實力，討價還價的籌碼而已，現在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當然不甘示弱，當即亢聲道：

    “前輩打得好算盤，一件玄黃大世界獨一無二，能增加三成晉升化神機率的寶物，卻只用一個白塔祕境來打發我？”

    陰鬼冬一滯，沒想到徐問竟然看出了玉肌靈菁的奧妙。

    不僅僅以爲魔門增添一個化神高手，哪怕是對他這個化神大能，這件靈物也大有用處。

    白塔祕境中的劍樹雖然也有些玄妙，但與玉肌靈菁相比，就是瓦礫之於珠璣，遠遠不如了。

    而且，那本身就是徐問的戰利品，所謂給他，也不過慷他人之慨而已。

    與此同時，青鸞連聲長鳴，七條彩尾上光華閃耀，強悍的力量漸漸瀰漫整個空間，隱隱有大道之音在與它共鳴。

    這個少年，的確有與他討價還價的底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