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滄海自成塵（十六）

    三個月後，玄機洞天中再次衝起一道清光，聶老九順利晉升金丹。

    他的積累本就足夠，只是這些年靈物難得，都給了儲殷，才拖到現在。

    有了玉液丹和玄機洞天的加持，突破金丹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秦三鑑雖然性子涼薄，但眼光卻非常好，他收的那幾個弟子，都有晉升金丹的潛質。

    只是一系列陰差陽錯之下，其他幾個弟子都遭遇橫禍，才只剩儲殷、聶老九兩人。

    玄機洞天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吸收多條規則之後，洞天法則已經逐步完整，能加持到其中生靈上。

    徐問暗中操縱洞天，氣運加持於聶老九，也讓他的晉升之路順利了許多。

    而有了這個加持，聶老九身上等於打上了玄機洞天的標籤，他的晉升反過來又能反哺洞天不少。

    三方歡喜，徐問哈哈一笑，袖袍一揮，卷着兩人直上雲霄，往方寸山激射而去，直到距離三百裏之時才降落地面。

    方寸山是化神大宗，一般修士都會在一定範圍內降到地面，步行前往。

    一般默認的規矩是，煉氣修士萬里，築基修士三千裏，金丹修士一千裏，元嬰修士三百裏。

    徐問是元嬰修士，可以直抵方寸山山門三百裏。

    這裏是一片微微起伏的丘陵山地，無邊無際的綠茵草地上點綴着大片大片隨風起伏的花海。

    綠茵地的中間，有一座微微高出地面的小山，不高，不過百丈，不大，方圓不過百里。

    看起來非常不起眼，遠遠不能和那些聲震四方的奇峯險山相比，甚至連普通的築基門派都未必比得上。

    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方寸山，清虛小世界唯二的化神門派之一。

    即使來到玄黃大世界，方寸山也是各大化神門派的翹楚之一，能與之比肩的寥寥無幾。

    徐問、化身、儲殷和聶老九四人才踏入方寸山百里範圍之內，就有一道鐘聲緩緩響起。

    鐘聲低沉、蒼涼，一股說不出的哀傷之意在原野上流淌。

    凡是生活在方寸之丘上的生靈，無論飛禽走獸還是花鳥蟲魚，都齊齊駐足，遠遠看向這邊。

    不愧爲化神大宗，對方已經知道了徐問幾人的來意。

    徐問手捧承裝臧闢疆骨灰的陶罐，化身面前懸浮着種玉功符詔，儲殷平持臧闢疆的法器，聶老九則拿着儲物袋。

    “生者爲過客，死者爲歸人。天地如逆旅，人生如風塵！”

    低吟一聲，徐問向前一步，沉聲道：

    “驚鴻島徐問…”

    化身三人接道：

    “徐文…儲殷…聶九…”

    再由徐問出言：

    “路逢貴宗臧闢疆真人羽化歸天，尊真人遺命，特來送還法體…”

    化身三人再言：

    “神通…法器…儲物袋！”

    低沉的鐘聲再度響起，整整七聲之後，一個個人影從方寸山各處走出，沿着山下的小道站成一排。

    八十九人，除了太上長老，化神真人抱約子，整個方寸山的門人全部出動了。

    幾人都是修爲有成之人，赫然能看到其中的秦三鑑。

    他雖然城府極深，但這個時候的臉色依然有些不同往常。

    幾個月前還被他棄若敝履的兩個棄徒，現在赫然成了方寸山的貴客，要他們傾巢出迎。

    世事反差之大，無外乎如此了。

    而看到徐問，並感覺到他身上強橫的威壓，他也終於知道，當時自己並不是疑神疑鬼，而是這位就在附近。

    當年他還想着將徐問收爲弟子，沒想到，現在對方的修爲比自己還要高。

    不用說，兩個徒兒能有這番際遇，肯定也是徐問有意提攜。

    早知道如此，他當時就不那麼絕情了。

    但世間沒有如果，事已至此，一切後悔都是徒勞，他也只能控制情緒，不讓自己失態。

    好在他瞭解徐問，知道對方不是那種淺薄之人，不會有意來給自己難堪。

    方寸山一衆弟子站定，又有七道人影從緩緩走出，都是元嬰修士，元嬰初期和中期各兩個，元嬰後期大修士三個。

    一個跨步，都沒看清對方是如何行動的，七人就到了徐問等人面前。

    一躬到地，七人齊聲道：

    “道友高義，方寸山必不敢忘！”

    “道友高義，方寸山必不敢忘！”

    與此同時，方寸山所有弟子齊齊躬身行禮。

    雖然不到百人，但其中元嬰修士就是十幾位，金丹二十幾位，聲勢之大，不亞於千萬人同聲。

    而後元嬰初期和中期四人上前，接過徐問手中臧闢疆的遺物。

    另外三人再次向徐問等人行禮，徐問四人還禮，就算是完成了這次遺物的交接。

    擡手往方寸山方向一引，七人之首的修士鳩斐章低聲道：

    “多謝四位道友高意，還請不嫌方寸山鄙陋，請往一敘！”

    要是方寸山還鄙陋，估計這玄黃大世界就沒有地方不鄙陋了。

    沒想到元嬰後期的鳩斐章如此客氣，徐問當即還禮道：

    “鳩師兄太客氣了，固所願、不敢請耳！”

    幾人當即跟在對方之後，沿着一衆弟子組成的人牆，緩緩前行。

    臧闢疆遺物到處，方寸山一衆弟子紛紛躬身行禮，等徐問等人走過，一羣人再次行禮。

    整個過程，所有人都面色肅穆，神情哀傷。

    簡單卻凝重，絕無凡俗將喪事弄成食堂的感覺。

    四人緩慢前行，很快就到了秦三鑑站立的位置，徐問衝他微笑着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緩步走過。

    秦三鑑只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連自私都稱不上，從不佔他人的便宜，一心只求大道。

    這種人是沒法親近的，他當年堅決不肯拜對方爲師，就有這方面的考慮。

    但與這種人合作，或者成爲普通朋友，卻沒有什麼問題。

    化身與他一樣，對所有人都微笑還禮，對秦三鑑也無任何不同。

    看到這個氣質、法力與徐問非常相似，卻又有着一些明顯不同地方的修士，秦三鑑很是駭然。

    他沒有往一氣化三清方面想，只以爲是徐問的同胞兄弟之類。

    畢竟，那是抱素子的絕技，五莊觀都沒有幾個人會，外人會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儲殷和聶老九就沒有徐問這麼淡定了，看着這個曾經的師傅，眼神都極爲複雜，夾雜着幾絲恨意，又有幾分報復的快意。

    但最終，兩人都是什麼都沒說，扭過頭緩緩走開。

    秦三鑑畢竟是化神大宗弟子，又是元嬰真君，依舊不是他們惹得起的存在。

    察覺到身後這一幕，徐問也是暗暗點頭。

    秦三鑑雖然在道義上有所虧欠，但實物上已經做了補償，雙方算是兩清了。

    儲殷二人能控制住心頭憤恨，心境必然能得到一個提高。

    至於徐問帶二人來方寸山，是爲了給他們尋些機緣，可不是爲了打臉秦三鑑這種小孩子戲碼的。

    臧闢疆的遺物走上方寸山的剎那，低沉的鐘聲再次響起，七聲之後歸於平淡，喪事到此結束。

    其他具體事情自有人處理，無需徐問等人參與，他們幾個被引到了山頂一座房屋中。

    就是一間很普通的房屋，雖然材料都是修仙界才有的稀有之物，但整體上都非常普通、平常，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整個方寸山都是這種風格，簡約、平常、普通，但其中之人卻絲毫不普通。

    鳩斐章等六個元嬰後期大修士帶着衆人在屋內分賓主落座，即使只是破茅草屋，在六個大修士落座後，也會變得金碧輝煌。

    看着鳩斐章六人，徐問也是暗暗駭然。

    一個大修士就足以支撐起一個元嬰門派，方寸山卻能一次出動六個大修士，他們一共才幾個元嬰期修士？

    這等實力，這麼高的進階機率，簡直駭人聽聞。

    幾句寒暄之後，徐問主動將如何認識臧闢疆，以及對方如何身死一事講與衆人聽。

    鳩斐章等人聽了，都是扼腕長嘆。

    臧闢疆修爲在方寸山算不得多高，但悟性卻在上乘，要不是壽元不夠，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幾人正在寒暄，一股莫大的威嚴忽然降臨，房屋當中陡然出現許多光點，慢慢聚到一起，化作一個光團。

    鳩斐章等人紛紛站起，向着光團尊敬一禮，齊聲道：

    “見過師尊！”

    看到光團出現的方式，徐問等人就有預料，聽到鳩斐章等人的問候，心中再無疑問，也急急站起，衝着光團行禮道：

    “見過抱約子前輩！”

    對方並沒有現身，卻有一股水波一樣的神念掃過徐問幾人，一個溫和而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很好，我剛剛見過師兄和玉蟬子，他們都對你評價很高，說你是未來化神之位最有利的競爭者之一。”

    “今日一見，師兄他們果然沒看走眼！”

    聽到這話，鳩斐章幾個都是暗暗心驚。

    元嬰晉升化神之難，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自我奮鬥能解決得了，必須天時地利人和三方皆至，缺一不可。

    他們中晉升元嬰大後期最晚的，都有三百年以上，即使抱約子多方指點，依然沒能達到這個條件，苦尋大道之光而不得。

    這個不過元嬰中期的徐問，竟然能得到三位化神大能的如此評語，讓他們如何不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