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諸葛寒萼

    時飛陽決定不把這把魔劍毀掉，一者是想起了自己當年作爲異類的辛酸往事，感同身受，二者是是因爲地煞七十二變。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先天道體爲本，後天術器爲用，修仙都要求先天，求的是長生不老，但仙人不只是如礦物植物般單純地存在以及活着。

    須得先天而用後天，得大道而生萬法，先天得演化後天才叫生命，大道得通過術器才能發揮作用。

    一味地重先天而輕後天，重大道而賤術器，最後只能是眼高手低，活在虛無縹緲脫離現實的幻想之中。

    時飛陽早已經修至“見道”，正在“證道”“得道”的路上，他能夠根據每個人創造適合對方的功法，算是最基本的“道生萬法”，但還是停留在很初級的階段。

    他想要補足兩儀六合微塵陣，還只是剛剛起步，他想要悟出天罡三十六變和地煞七十二變，連起步都還沒有。

    這次本來要入世，好好領悟七十二變之妙，如今魔劍已經拿到，變法還沒有頭緒。

    而這劍的經歷給了他很大啓發。

    地煞七十二變，必是世間萬物隨着天道運轉而產生的種種變化。

    他過去只是參悟天道，從天道而參大道，以天道而定人道，前者是往更深層次的宇宙本源本質去鑽研，後者是往世間萬物、往後天、往形而下的方向走的，以天道爲切入點，然後走得南轅北轍的兩個方向。

    把這劍留着，對自己未來參悟地煞七十二變絕對會有極大幫助！

    時飛陽倒也不擔心魔劍騙他，譬如那一塵和尚，到底是真的飛昇極樂世界了，還是被他悄悄殺害了，用卦象推衍，一算便知。

    他讓劍靈把劍裏面的靈魂都吐出來。

    天魔誅仙劍能吸人精血魂魄，每次殺完人，除非法力高絕之輩，神魂都要被吸入劍中，有的魂魄都被斬碎了，只剩下殘魂。

    劍靈吐出魂魄，包括趙心源和方纔西川八魔師徒的，還有他過去殺的，時飛陽給每道魂魄注入一股陽氣，讓他們自行去轉世投生。

    這些魂魄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創傷，基本上都渾渾噩噩，沒有了神智，這樣隨風而去，大概率會投入畜生道，魂魄殘缺最嚴重的，會變成各種小蟲，稍好些是爬行動物，最好的有可能是鳥類或者哺乳動物。

    劍靈沒有說謊，總共沒有多少人類，倒是有不少雞鴨大鵝，尤其是雞，特別多，一放出來，先飛出了幾百只活雞魂魄……

    “好傢伙，你是又融合了黃鼠狼的元神吧？不知道的以爲我這裏開雞場了呢！”

    把這些都處理完，時飛陽本要把這魔劍封印，臨了又改變了主意，取了一個劍匣，把劍裝了進去了，喚來李鎮川遞過去讓他揹着。

    他又解開了那三百多江湖俠客們的禁制，這些人方纔只是身體無法動彈，所有的事情可都親眼見着，這時得了自由，立即過來跪拜磕頭，懇求拜師：“我們先前有眼無珠，不知是仙人降臨，懇請仙人恕罪……我自幼向道心切，懇請仙人收錄……”

    三百多個人一起喊，時飛陽揮了揮手，讓他們噤聲：“這劍名爲天魔誅仙劍，等閒劍仙都駕馭不了，道力稍有不濟便要遭反噬，你們就更不用想了，另外那幾把是他製造出來的替身，你們倒是可以用。我這次來就是爲了怕它危害天下，特地來此捉它，如今已經到手，我也該走了。”

    羣俠紛紛央求，各自訴說求仙訪道太過艱難，懇請仙人垂憐，收歸門下，哪怕給仙人灑掃庭院，做個看門護院的也好。

    時飛陽自然不會收這麼多徒弟，忽然感受到外面竟然有人試圖破陣，不禁有些吃驚，便揮手將天上的兩儀微塵陣收了，漫天金光彩霞恢復成十二枚玉符落回他的手裏。

    外面正在破陣的是個青衣少女，左手掐訣施法，放出匹練似的彩虹，猛攻階梯處陣法的死門。

    時飛陽先前將陣門關閉，黑雲涌動，將彩虹抵住，上下飄飛，始終不讓半步，這時候突然消失，少女還以爲是自己攻破了陣門，得意地說：“也沒很麼了不起麼！”

    原來，先前陣法十二座門戶同時升起，金光彩雲隔絕內外，除了時飛陽之外，裏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裏面。

    外面有七百多人被時飛陽趕出來，心中本來就十分不忿，甚至有人號召：“那人內功雖強，咱們這麼多人，若是一起殺過去，他也抵擋不住，必能將其斬成碎肉！”

    他們試着重新返回山頂，卻過不了黑雲，罵罵咧咧，不停鼓譟。

    正鬧騰着，忽然山那邊飛來一道青色劍光，落在山崖上，現出一個藍衣少女。

    一衆江湖豪客們都看傻眼了：“是劍仙啊，還是一位小仙女！”

    大家紛紛向仙女跪拜，祈求仙女收錄，哪怕不做徒弟，能夠跟仙女去，做些雞零狗碎的雜事，也不用修仙，每天能夠看到仙女就心滿意足了。

    “仙女”卻很不高興，面若冰霜，厭煩地說：“你們吵什麼吵？鬧騰死了！”說完伸手一指，放出一道劍光，將懸崖上一株臉盆粗的老鬆攔腰斬斷，將衆俠客們嚇得立時噤聲。

    她這才靜下心來，細細打量山頂上的陣法：“這陣法正而不邪，跟我父親所說師祖傳下來的仙陣倒有幾分相似……”

    原來這位小仙女複姓諸葛，名寒萼，正是當年諸葛警我和寶相夫人所生的孩子。

    當年寶相夫人在東海遇到諸葛警我，心生愛慕，就要開始勾搭。

    原著中，寶相夫人在得知諸葛警我是玄真子的徒弟以後，心生懼意，沒敢下手，還幫助諸葛警我避過三災，讓峨眉派欠下自己的人情，後面才有東海三仙幫助她渡過天劫，還把她後來跟秦漁生的兩個女兒收入門下。

    由於時飛陽的到來，三人機緣攪在一起，時飛陽用了天地交泰香令兩人不能自持，後面又引出一大堆故事。

    當年諸葛警我回到釣鰲磯，玄真子給他兩條路走，一條是成就地仙位業，以後跟着老婆孩子好好過日子，另一條是兵解轉世，再攀天仙大道。

    諸葛警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兵解以後，重修正法。

    寶相夫人則是生下了兩個女兒，長女名爲紫玲，次女名爲寒萼。

    原著中，她的兩個女兒是跟秦漁生的，而且是分了兩次，姐妹倆之間隔着歲數。

    這倆孩子是跟諸葛警我生的，是一胎雙胞，年紀一樣大。

    寶相夫人異類成道，三千年道行，災劫重重，生下孩子後不久也自行兵解避劫，卻沒有轉世，而是將元嬰躲在釣鰲磯下面的洞穴中修煉避劫。

    兩個女兒留在了黃山紫靈谷，外面有仙法封禁，平時雲遮霧鎖，便是有心人來找也難尋見，那些想要尋找仙人的凡人更找不到。

    諸葛警我轉世之後偶爾來一次，說起來已經是前生的女兒，又是壞了道基生下來的，每次面對的時候，諸葛警我心態都很複雜。

    由於這個心態，他跟兩個女兒也不甚親近，教導功課也都是行禮如儀。

    長女紫玲性情穩重，倒也還好，次女寒萼情緒卻很不穩定……

    那一年，時飛陽帶着姜庶來黃山紫金瀧取斷玉鉤，恰逢桃花仙尼李玉玉和江蘇崇明島金線神姥蒲妙妙的兒子三手仙郎蒲和在山谷裏互相獎勵，李玉玉跑去勾搭姜庶，被時飛陽用萬載寒蚿替換，毀了肉身，最後傳燈和尚隔空施法擊退寒蚿，李玉玉元神才勉強逃走。

    那蒲和則看到了一個藍衣少女，光着身子追過去要獎勵對方。

    那藍衣女孩便是跑出來遊玩的諸葛寒萼。

    寒萼看蒲和滿臉猥瑣地來追自己，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知道肯定沒有好話，就把施展天魔晦明遁法，將蒲和引到一處山石夾縫之中。

    蒲和看到少女進了夾縫，前無出路，便歡喜地擠進去，強行獎勵，猛然間感覺要害處劇痛，瞬息間清醒過來，發現只有自己被卡在半尺多寬的石縫裏，王八腦袋上被一根銀針穿過，釘在岩石之中。

    他還要掙扎，手腕腳踝突然一緊，被順滑的絲帶緊緊纏住，再細看那些絲帶，竟然是從岩石裏面長出來的，下半截都深入岩石之中。

    寒萼當時雖然已經長大成人，但受父母嚴令約束，只能待在紫玲谷中，即便出谷也不能離開黃山，還得得到姐姐紫玲的允許。

    她沒跟外界接觸過，一派天真爛漫，什麼都不懂，她只是認爲蒲和要欺負她，又猥瑣又討厭，但並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就喝問蒲和，到底要做什麼？

    蒲和自不敢跟她實話實說，只說想找她一起捉小白兔。

    寒萼問他爲什麼不穿衣服，他說自己在修煉某種法術……

    這時候的寒萼雖然單純，卻不傻，不斷發問，再把答案相互結合，一旦發現前後矛盾的地方就知道對方在撒謊欺騙自己，就施法讓那根針上面噴出火星，燒得蒲和嗷嗷大叫。

    寒萼用天魔晦明遁法將周圍遁住，倒也不怕別人聽見，就在這裏審問蒲和。

    蒲和使盡心思，剛開始還想騙她放過自己，還想着自己一旦得了自由就要用姑姑傳給自己最厲害的法術把這個小娘皮捉住，好好地獎勵一番。

    但寒萼並不在乎問出什麼東西來，她只是從小長在谷中，沒跟外面的人接觸過，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蒲和在她眼中就相當於一個玩具，或者說是一個寵物。

    當天，她審問了一個多時辰就走了，蒲和立即施法想要脫困。

    無奈寶相夫人這天魔晦明遁法十分厲害，本是雪雪老人從天界偷傳下來的功法，全套的有生死幻滅晦明六套功法，雪雪老人只傳抄下來的其中的晦、明兩套，寶相夫人根據自己的本能修煉天狐幻象，加上昔年所修煉的魔道功夫將其結合到一起，成了這天魔晦明遁法。

    後來諸葛警我教育女兒時候發現女兒會這種遁法，覺得其行法不正，跟自家峨眉派的兩儀微塵陣的脈路又有許多似是而非的相通之處，也花費了許多心思進行參悟改進。

    蒲和的那點微末道行，即便寒萼所學不精，用此法將他困住，他也逃脫不得。

    他努力了四天四夜，搞得自己精疲力盡，手腕腳踝上的絲帶越掙扎勒得越緊，下面那根銀針更是一被觸動就往外噴出火星，燒得他哇哇大叫，最後只能無奈地在夾縫中靜靜地挨着。

    四天之後，寒萼回來，又開始審問，其實就是問外面的人和事，一些人情世故，各地的風土習俗，哪怕是最普通的事情小姑娘都聽得津津有味。

    蒲和嘴巴都幹了，哀求寒萼給他弄點水喝，最好再給點吃的。

    寒萼有一半天狐血統，從小辟穀，只吃些水果，喝晨露，飲甘泉，採納天地靈氣。

    她埋怨蒲和沒用：“才只四個晝夜，你就嚷渴嚷餓！真是沒用！我當日從這裏回去，我也沒吃東西啊，就喝了點花瓣上的露珠……”

    她就去山中弄了點溪水給蒲和，本想按照自己的飲食規律投喂，想起蒲和的樣子，嘴脣都開裂了，眼圈發黑，精神萎靡，好像真的是渴餓得狠了，就又採了些野果帶回來，給蒲和吃喝了，然後讓他繼續給自己講外面的事。

    喝水也還罷了，那野果倒是酸甜可口，可飢餓的人吃了，會刺激胃酸分泌，會更餓。

    蒲和還想要吃的，寒萼就用針刺入他肋下穴道，施法令其發出火星，劇痛之下，又帶着無盡的痠麻，蒲和連聲求饒，寒萼還不停止：“你這廝就是我娘說的那種奸猾狡詐之徒，非得好好治治，不然滿嘴謊言，手腳一得自由便要害人！”

    蒲和受刑不過，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賭咒發誓說自己所言每句話都是真的，若有半個假字就讓自己死於飛劍之下。

    寒萼這才饒了他，重又將此地遁住，隱蔽封鎖，回紫靈谷去了。

    她這回一走就是六天，回來的時候，蒲和都要渴餓而死，奄奄一息了。

    “真沒用！”寒萼也有些後悔，心說這人雖是個修行之人，還煉就飛劍，可比普通凡人也強不了多少。

    她趕緊又弄來泉水和野果投喂，蒲和哭着問，能不能給他弄點正經的吃食，比如米飯饅頭，或者是烤雞烤魚之類的。

    寒萼表示自己從來沒吃過，也不會弄。

    “小姑奶奶，您不會做，我會啊，您把我放開……就算不放開，我教您怎麼做……您要是不給我吃點正經東西，我真的要餓死了！”

    寒萼就按照他說的，先去捉了只雞，拔毛清洗，去了內臟，用火烤熟了……香氣撲鼻，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美味的東西，沒給蒲和，她自己先咬了一口，香酥流油，美味無比！

    寒萼吃得停不下來，很快就把一整只雞都給啃得乾乾淨淨。

    吃完以後，意猶未盡，又去烤了一隻，把這只吃到只剩下一個腦袋的時候才想起蒲和，就把雞頭連同半個脖子送給蒲和吃。

    蒲河一邊用力咬着雞骨頭一邊流眼淚，眼淚苦苦的，一直流到心窩裏……

    (本章完)